若不是和陸長風是相識多年,知根知底的舊識。沈月塵也不會毫無顧忌地說出這句話。
在陸長風面前,沈月塵無需顧忌太多,因爲他,也算得上是自己的半個親信之人。
陸長風這個人醫術高明,爲人低調,眼明話少,絕不是個莽撞的人。
沈月塵從他的話裡,已經隱約感覺到了他的爲難,未免耽誤時間,索‘性’把話都挑明瞭說。
陸長風聽見“中毒”二字,不自覺地皺皺眉頭,道:“不瞞大‘奶’‘奶’您說,老夫確實是這麼想的。但老夫單從脈象上來看,還不好直接作出推測……”
沈月塵的心思微微發沉,只道:“那您如何才能確診?”
陸長風道:“總要將桃姨娘身邊的人都一一診視過了,然後再把她們衣食住行上的東西,全都仔細檢查,方纔能夠得知桃姨娘的病症,究竟是不是人爲所致?”
沈月塵也知道他說得有理,不過,事情並不像他說的這樣好辦。
桃姨娘是朱錦綸的妾室,是二房的人,要管要查也輪不到長房‘插’手。
如今,沈月塵做事,雖然不似從前那般小心翼翼了,但還是很注意分寸的。
小桃的事情,她不是非管不可,但終究人命關天。何況,朱清月如今還不滿一歲,萬一要是出了什麼閃失,對朱家上下來說,也是個不小的打擊。
沈月塵對小桃一直有種類似於同情和擔心的複雜情緒。
陸長風見她略有沉‘吟’,忙道:“大‘奶’‘奶’還請您儘快拿個主意比較好。倘若不是中毒,那麼桃姨娘的病,很有可能真的是暑瘟。老夫必須要馬上尋找應對之策,否則,稍有大意,便是一條人命……”
沈月塵撫了撫肚子,點頭道:“我心裡有數,勞煩陸大夫先行留在客房,委屈幾日,待我先回了老太太再說。”
這種事情,她必須要和長輩們打個招呼才行。朱峰和黎氏在路上被大雨耽擱住了,還要多謝時日才能回來,她能找的人,便只有老太太了。
沈月塵過去的時候,老太太正好在佛堂禮佛。
沈月塵沒有出聲打擾,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待她上過了香,站起身來之後,方纔行禮道:“月塵給老祖宗請安。”
老太太微微一怔,轉身瞧她來了,不免含笑責備道:“你這孩子,既然來了,怎麼也不知會一聲。”
沈月塵柔聲道:“老祖宗虔心禮佛,月塵不想打擾到您。”
老太太讓她過來和自己一起坐,又讓人開窗散了散房間裡的檀香味。
沈月塵見老太太氣‘色’不錯,心情也不錯的樣子,便沒有故意繞彎子,直截了當地把二房的事情和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
該說的都說了,但關於陸長風的猜測,
她卻是隻字未提。
假設‘性’的東西,再沒有被證明之前,是沒辦法讓人信服的。
老太太聽得一驚,她早知道二房那邊有人病了,但卻沒想到會是這樣厲害的事情。
老太太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小桃的病情如何蹊蹺,而是如何安置她們母‘女’倆。
“暑瘟這種事情,可是會死人的,馬虎不得。不行,得趕緊把她們母‘女’找個地方安置起來,再耽誤下去,非得連累咱們一大家子人不可……”
老太太的主意拿得倒是快,不給任何人反應的時間,立即吩咐楊嬤嬤派人把她們送到南院的廂房,隔離安置,房間裡的被褥衣裳一律拿到後院焚燒,還有杯碗盤碟,也要一一打碎扔掉,不許再用。
沈月塵早料到了老太太會有這樣的反應,這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只是,屋子裡的東西一旦動過了,想要找出下毒的器具,可就不太容易了。
如果真的是中毒了。
找不到下毒的東西,就找不出毒物,那麼想要徹底解毒的話,就太‘浪’費時間了。
沈月塵略一思量,方纔開口道:“老祖宗,陸大夫剛剛給桃姨娘看過脈象,若說是暑瘟,還言之尚早。我看,還是先把人安置到南院的空房,好生照看着,讓陸大夫過去再仔細看看。至於,桃姨娘那處,暫時不用多動,免得讓院中人心惶惶不安。”
老太太聞言,沉思片刻才道:“那也好,動靜鬧得太大的話,‘弄’不好確實會讓家裡‘亂’套。”
沈月塵點一點頭:“老祖宗若是信得過月塵的話,這件事,不如就‘交’給我來辦吧。”
老太太有些意外地看着她,道:“你正懷着身子,千萬不能有所閃失。這種事情,還是讓下人們去辦吧,你‘操’什麼心?”
沈月塵低了低頭:“若是不知道的話,月塵倒是也可以躲躲懶的。不過既然知道了,月塵還是想要盡一份自己的心力,好歹也能幫上點忙。老祖宗別擔心,那些動手的活兒,月塵是絕對不會沾手的,不過是費點耳朵,拿拿主意罷了。”
老太太見她有心要管二房的事,便想要給她一個機會試試看。畢竟,這次的事情,也是她先注意到的。
從佛堂出來之後,沈月塵暗暗鬆了口氣,若是隨了老太太的意思,怕是什麼都查不到了。
她前腳纔出來,楊嬤嬤後腳就跟了上來,而且,故意壓低聲音道:“大‘奶’‘奶’請借一步說話?”
沈月塵見她跟了上來,輕輕點了下頭,然後攜着她的手,一起來到拱月‘門’後的小空地。
“大‘奶’‘奶’,老身本不該多嘴的,但是老身方纔聽大‘奶’‘奶’話裡話外的意思,似乎桃姨娘的事情,另外還有隱情在……有些話,您不方便和老太太說,但可以和老身說,老身雖說一把年紀了,但好在還有些經驗在,沒準兒能幫得上大‘奶’‘奶’的忙……”
沈月塵嫁到朱家的時間也不算短了,楊嬤嬤很清楚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說話辦事,喜歡留有三分餘地,而且,但凡是她心裡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必定會親自料理,查明一二。
楊嬤嬤常年累月地跟在老太太身邊,最會聽話兒,也最會看人臉‘色’。
沈月塵的心裡分明還藏着話,楊嬤嬤自然看得出來。
沈月塵早知道楊嬤嬤是個人‘精’兒,見她看出幾分端倪之後,方纔據實以告:“嬤嬤果然眼力過人,既然您看出來了,月塵也就不多隱瞞,咱們邊走邊說可好?”
楊嬤嬤正好也是要去辦事的,便索‘性’跟着沈月塵一起去了桃姨娘所住的屋子。
路上,沈月塵把陸大夫的疑‘惑’告訴給了楊嬤嬤,她聽完之後,果然一臉震驚,連連搖頭道:“不會的,不會的。咱們府上怎麼會有人做這樣骯髒之事?”
沈月塵微微搖頭道:“事情究竟如何?還要嬤嬤幫我一一細查才知道。”
楊嬤嬤嘆了口氣:“難怪您方纔沒和老太太說,若是老太太知道了這樣的事,還不知要如何生氣呢?”
沈月塵道:“等會兒,過去了還請嬤嬤幫忙四處多看看。陸大夫說了,如果真是中毒的話,那麼下毒的器具,一定是日常常用的東西。”
楊嬤嬤點點頭:“大‘奶’‘奶’放心,老身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
小桃和孩子已經被人擡去了南苑,屋裡已經空了,只是東西都還在,沒有人進來碰過。
沈月塵在屋裡環視了一圈,只覺沒什麼特別引人注意的東西。
楊嬤嬤則是親自察看了屋中的茶碗杯碟,分別裝上清水,用銀簪試了又試,可惜什麼都沒有發現。
楊嬤嬤雖有又把枕頭被褥都用剪刀一點點地豁開,裡面的棉‘花’全都掏個乾淨,也未見又什麼異常。
雖然什麼都沒有發現,但沈月塵還是覺得東西一定藏在某處。
許是動靜鬧得太大,把柴氏和何雅琳都給驚動了。
她們兩人一起趕來,待見楊嬤嬤和沈月塵帶人將屋子裡翻了個底朝天,不免震驚道:“你們這是做什麼?人已經病了,如何要把屋子也跟着給毀了?”
柴氏的心中隱着一股火氣,二房的事情,理應有她這個二夫人來管,再不濟還有何雅琳呢?
沈月塵過來添什麼‘亂’?而且,看這架勢像是在搜找什麼東西似的。
何雅琳臉‘色’微微一變,萬萬沒想到,沈月塵會出現在這裡,而且,還在帶着人搜屋子……
她們在翻天翻地的找什麼?難不成是發現了那東西……
何雅琳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不太好看,還在柴氏現在的注意力都在沈月塵的身上,沒有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兒。
沈月塵望向柴氏和何雅琳,淡淡一笑:“事出突然,一時沒顧上和嬸嬸和弟妹知會一聲,真是抱歉。”
柴氏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到底是什麼事情?還要勞煩你親自過來一趟。月塵啊,你現在也是懷着身子的人,做事情怎麼還是這樣莽莽撞撞的。”
沈月塵聽出了她的不悅,“嬸嬸說的是,按理月塵不該過來叨擾的。可是,桃姨娘的病情急轉直下,連陸大夫都看不出病因來,月塵實在覺得蹊蹺……”
“蹊蹺?有什麼蹊蹺?”柴氏對桃姨娘的事情並不太上心,只知道她病了。
朱清月生病之後,柴氏特意派人將她抱走了照顧,只把桃姨娘留給了大夫們,毫無關心之意。
楊嬤嬤適時地‘插’話道:“二‘奶’‘奶’您還有所不知,桃姨娘此番這病的病症和暑瘟十分相似,奴婢是奉了老太太的命,特意過來清查一下,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害得桃姨娘生病……再來防患於未然,免得再有人被傳染!”
柴氏見她們把老太太都給搬了出來,心中不免冷笑一聲。
何雅琳卻是心中一凜,微微垂眸,不自覺地攥緊了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