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便直起身體,提高了音量道:“念兒再見。”
秦知念看着他欣長的背影,以及他剛纔意義不明的笑容與那兩句話,不由得皺起了眉。
這一夜她睡得極不安生,做了一夜的夢。夢中一直重複一個畫面:那是蘇可諾坐在懸崖邊上,晃着兩條腿兒。秦知念站在他的身後,看着他擡頭仰頭望着那片漆黑的夜空。
那空中是一片人純淨的黑,連一顆星星也沒有。但蘇可諾身邊卻泛着一層淡淡的光圈,使他背影的每個細節都能被秦知念看清楚。蘇可諾回過頭來對她笑了一笑,然後馬上又將頭轉回去。雙手撐在背後借力,豪無預召的從那懸崖上跳了下去。
秦知念只感覺到自己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想也不想就衝了過去,一把抓住了蘇可諾的手。
蘇可諾吊在懸崖峭壁上,那峭壁光滑得像一面鏡子。他擡起頭來,眼中蓄滿了淚水,順着眼腳滴落下來。他輕聲道:“念兒……念兒……”
秦知念只覺得自己很心痛,可她卻一句話都未曾說出口。她使足了勁兒,想要將他拉上來。
蘇可諾道:“念兒要拉我上去嗎?”
秦知念不放手,那身體卻承受不住重量,慢慢地向下滑去。
這時,蘇可諾便笑了,一邊露出漂亮的笑容,那淚水卻掉得更加洶涌,道:“既然念兒不放手,那麼……一起掉下來吧。”
那山崖忽然之間整個崩塌,秦知唸的身體一陣失重,迅速地往下落。眼前什麼東西也看不見,就像是掉入了一個黑洞。
那強烈的失重感與恐懼,使她忽然驚醒了過來。
知道那是夢以後,秦知念拍了拍胸口,睜着眼睛在牀上發了一會兒呆。那胸口卻還殘留着剛纔的痛感一般,疼得她吸氣都有些不太順暢。
那感覺實在……太真實了……
秦知念用手遮住自己的雙眼,感覺到眼窩處一陣發澀。
接着她便又睡了過去,而那夢中卻依然是蘇可諾的背影。
秦知念連着做了一晚上這些差不多的畫面,到清晨時,她已經有些精疲力竭了,看着窗外天已經大亮了,秦知念正要從牀上爬起來。忽然聽兩個丫頭一起衝了進來,道:“姑娘,大事不好了!”
秦知念頭暈目炫,剛從牀上坐起來。浮水手快地替她將錦帳掛起來,臉色一片蒼白。連嘴脣也是一片白色。
秦知念看向平時最爲少言沉穩的點墨,臉上也如死灰一般。
“怎麼了?”
書棋端了洗漱水進來,驚慌地道:“姑娘快起。”
一大清早的,秦知念還未曾弄清楚狀態,便被迅速地換了衣服,洗漱完畢。問浮水道:“到底怎麼回事?”
浮水接過點翠遞來的早餐,道:“姑娘,先吃東西。”
秦知念此時哪裡有心情吃早餐,急着問:“發生何事了?”
可浮水卻固執地道:“姑娘先吃早餐,填下肚子。”
秦知念隱隱覺得發生的事可能令她今日一整日也不能好好用餐,所以丫頭們才如此執着地叫她先吃早餐。她便也不多話,迅速地解決了早餐,甚至還比平日多吃了幾塊甜糕點。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浮水給出的消息竟然是:“太太昨日夜裡沒了。”
初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秦知念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聽,頓了一頓,不經意地問道:“再說一遍。”
浮水與點墨互相看了一眼,重複道:“姑娘,太太……昨日夜裡沒了。”
秦知念正對着鏡子整理着鬢髮,又一遍聽到了這個消息,只覺得那一瞬間像經歷了千萬年一般,等到自己反應過來,已然是癱坐在了椅子上。但卻是依然不肯相信,喃喃地問道:“你剛纔……說的是何話?”
平日裡不多話的點墨忍不住道:“姑娘昨日夜裡與太太用餐回來後,太太夜裡睡死在了牀上。此時府中已經亂成了一團糟,姑娘也快些去吧。”
她昨日吃多了些酒,故而睡得晚了一些,連昨晚府裡的大變故竟然都不知。此時想起昨日夜裡的種種,身體竟然在這大熱天裡覺得一陣陣地發冷。
她們剛纔說……秦太太沒了?
秦太太在秦府是何地位,已經不需要再重複確認,但她竟忽然去世了?
“她,怎麼……怎麼沒的?”秦知念微微顫抖着問。
秦太太五十歲都還不到,平日裡不知道多健康精明,能忽然沒了?
浮水輕聲道:“似乎是……中了毒。”
秦知念忽地站起身來,不可思議地道:“你說中毒?”她幾乎快要站不穩,中毒?
秦知忽然感覺到一種強烈的不安感,中毒而亡……
“姑娘,姑娘……”浮水見秦知念身軀一軟,忙一把扶住道,“姑娘你醒醒,要暈要等到去了正房再暈啊。點翠點墨,快些扶着姑娘出去。”
秦知念雖然腳下發軟,全身發虛,但浮水說話她還是聽得見。只是無論怎樣,她都站不起來了。而浮水是鐵了心要先把她弄到正房去,叫了點翠點墨,幾乎是架着她去了。
現場果然是似浮水說的一般混亂無比,平日裡秦太太就是府裡最大的老闆了,出了何事只由她來安排指揮,可如今連她也出事了,秦府立刻像失了主心骨一般,亂作了一團。
花嬤嬤林嬤嬤周嬤嬤這三個平日裡跟隨着秦太太的人,此時又是傷心又是忙亂,四姨娘雖然控制着大局,但她一向無何威懾力。秦知念纔剛到,衆人便自覺地安靜了下來,幾十雙眼睛全部盯着她看。
花嬤嬤周嬤嬤兩個人堵在正房門口,不讓人進去。那內閣裡隱隱傳來秦知釵嗚咽地哭聲。
秦知念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紅的白的黃的藍的色彩不停地跳躍,心中七上八下的。
秦知晚見秦知念被兩個丫頭們架着,忙擦了眼淚跑過來,輕聲兒道:“姐姐你振作一些,剛纔她們都在討論,昨日你與太太一同用餐以後,她便感覺到十分不舒服上牀躺着,結果這一躺到凌晨時分,就毒發身亡去了。二哥哥已經去請衙門裡的人了。姐姐,你昨日也吃了那飯菜,可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