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瞻也匆匆離去,子昭又坐回到丹羽的靈柩前,他有些歉然地說着:“小羽,真的不是故意想要把你的師傅趕走。不過這位師傅性子實在是怪異了些,真不知你在子方的那些年,都是怎樣度過的?更是難得你的師傅沒有把小羽你教成一個一心仇視大商的人,要不然也不會嫁爲商婦了。”說着說着,他好像回過味來,此時才發覺師癸如此高深莫測。作爲一個失了國的有窮氏祭司,自降身份作爲媵臣嫁到了大商的屬國子方來,居然能夠窺破天意,認真教導丹羽修行。還促成了丹羽與他們兄弟相遇,後來更是指派她去傅巖救了自己,這些事情真不是一個拘泥於東夷與華夏成見的人能做出來的。
子昭恍然發覺自己可能真是輕視了這位世外高人,立刻下令趕上去請回來。下過詔令之後,子昭緩緩踱步回來,又自嘲地笑笑:“師傅多半是故意的吧?他就想來看看你,看看丹桂,看完就走。還真是高深莫測啊!”這師癸多半是追不上的,他本來也沒有要留下的意思,不過總歸這些天,兩人之間是有些不愉快,請回來好好賠禮總是應該的。
子昭心中好不容易安定了下來,但這悵然若失的感覺還是怎麼都難以開解,他每天都坐在丹羽的靈柩旁邊,也不梳洗,飯食也進的甚少。夜夜都在這裡思索,今後到底該何去何從。
停靈已經七日,子昭渾渾噩噩思緒煩亂。一名內侍在殿外低聲稟告:“王上,太卜大人回來了!太卜大人帶着神器回來了!”
子昭心中一喜,想要立刻站起來,撐了一把卻發覺自己這些天太過勞累,一向康健的身子也有些撐不住了。他定了定神,開口說道:“好,即刻請太卜大人來這裡。就說予太過憂思,實在無法親迎。”
內侍立刻領命而去,過了約有半個時辰,太卜成戍在門外拜道:“王上,臣成戍求見。”
“太卜大人請進,予連日憂思,身子實在不大舒服,就無法親迎了。”
成戍連聲說道:“都是臣失職,已經是萬死!還請王上節哀。”他跟隨內侍進入殿內,昏暗的光線下,他看到往日賢明果決的君王竟然頹唐成這個樣子,忍不住心中一痛,連忙拜倒:“王上!成戍特來領罪!請王上責罰!”
子昭苦笑了一下,搖頭道:“太卜不要說這樣的話了,能把神器尋到已經是萬幸!還說什麼責罰?只是這神器到底在何處尋得?”
成戍這才緩緩起身,拱手道:“回王上,那夜王后生產兇險萬分,臣本想若能有神器相助,或許可以化解災禍,猛然間想起神器已經丟失,更是覺得萬死難辭其咎。臣當時形狀太過瘋癲,恐怕驚了王上聖駕,再次請罪!”
他這一番話更是勾起子昭的回憶,那個噩夢一般的夜晚讓子昭實在是想忘也忘不了,丹羽身下殷紅刺眼的鮮血,讓他夜夜無法安眠,傷心自責。此時聽到成戍提起當夜情形,又悄悄拭淚,深吸一口氣說道:“太卜也是憂心國事,唯恐上天不再眷顧大商。”
成戍深以爲然,也觀察到王上並未因爲王后離世而癲狂,心中安慰不少,感到王上的確是成熟了,能夠將個人的情感和國家大事分的清清楚楚。他不知道的是子昭被師癸幾次三番冷嘲熱諷,心態已不是婦好剛離世時的狀態了。他開口說道:“王上如此體諒老臣,實在是讓老臣汗顏!好在此次能夠順利尋回神器,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
子昭也贊同地點點頭,並出言詢問道:“不知太卜是從何處尋到神器的?可否將詳情道來?”
成戍說道:“這個自然,臣進宮安置好神器後,就立即面見王上。爲的就是將老臣此行一一道來。”
原來那夜成戍本來在祭壇中聽一個派出去尋找神器的小祭司來回報,可不知爲何心中一動,覺得有些不大安寧,便立刻讓小祭司下去休息,自己開課問卜。
這一問卜不要緊,竟然得了不太好的預兆,龜甲上紋路紛亂,實在不是一個好兆頭。他趕忙走出去想要觀天,卻遇上了匆匆而來的商王子昭。後面又進行了一次正式的問卜,居然得到朱雀即將離世的預兆,成戍心緒難平,猛然間回想起當年兩位王上降世時的奇異天象和神玉中纏繞幾十年未曾變化的雙星,難道此時就是解開雙星之象的時機?他多年擔當太卜,心裡更加明白這奇異天象可能對大商有重大的影響。回想起當年奇異天象之後的事情,更是讓成戍不寒而慄——商王寢殿失火,先王葬身火海,數位王弟接連受傷或喪命,先王的夫人薨逝,兩位王子被送入民間……
成戍不敢再想了,現在也顧不得在商王面前的禮儀了,他現在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大商不能再出亂子了!必須要想辦法解決!他想到了幾次在王都中露面的師傅老太卜,接着想到了大亞梓德這位同門師弟,他不久前追着失蹤的神器而去。神器、鎮國神器!找到神器說不定會有些辦法!
成戍顧不得與商王解釋,立刻奔出王宮,朝着先前那個小祭司告訴他的方向奔去。他在王都城中遇到了趕着前來幫忙的公子瞻夫婦,成戍也顧不得解釋,直接拉住公子瞻說道:“你現在就去王宮,不管王上要去什麼地方,你都跟着他!千萬勸住王上,不要讓他做傻事!”
公子瞻聽得心裡發暈,一時有些想不明白,急忙追問:“什麼?王上怎麼會做傻事?”
成戍頓了一下,像是在考慮該不該說,但是他必須要馬上離開去找神器的下落。也顧不得了,他直言:“這事公子一人知道便可,王后娘娘可能現在已經薨逝了,王上怕是要出問題。因此老夫不得不作此警告。老夫即刻要去尋找神器,這王上和大商的安危就託付給公子了!”說完便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