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漆黑之中悠悠轉醒,何沐風這也是第一次經歷這種靈魂沉眠。
醒來的時候人還是懵的,感覺就像睡了一覺。
兩眼無神的望着頭頂的參天枝椏,星光透過樹葉灑在何沐風身上,良久纔有所好轉。
“裴文?”小心的喚了一聲,何沐風扭頭看了看周圍環境。
“醒了”身旁的靈劍緩緩飄浮起來,何沐風心底響起了裴文渾厚老成的聲音。
鬆了口氣,何沐風正要爬起來,卻是徒感一陣虛弱,胸悶氣短,周身骨痛得不行,一個趔趄又躺回了原處。
“臥槽!怎麼回事?我怎麼傷得這麼重。”自查了一番身體後,何沐風心中一陣驚訝。
這裴文難道連那曾界都沒打贏?
“這算好的了,要不是你煉體有成,這會你連站起來的機會都沒有。”
“怎麼會搞成這樣的,那曾界這麼厲害?曾界呢?”
何沐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失去意識時,還生龍活虎,可現在,除了精神上,其他周身都猶如受到重創。
看着一臉茫然痛惜的何沐風,裴文這次居然難得沒有調侃,而是耐心解釋起來。
原來這說到底,還是因爲何沐風煉氣期的緣故,縱使靈氣充沛,能抵金丹。可說什麼也都是個煉氣。
裴文使用的術法,哪一樣不是精妙高操,早在很早之前,兩人就已驗證,何沐風現如今根本就無法使用金丹以上的術法。
輕則經脈阻滯受傷,重則靈氣逆行,身死道消。
方纔裴文誅殺曾界時,用的可是實打實的御劍術,裴文掌握時都是到了元嬰期。
要不是靠着裴文強大的靈識撥亂反正,何沐風當時就要因爲經脈逆流暴體而亡。
雖然沒死,但這傷勢,卻是有些嚴重了。
“你這傷本來需要休養個幾天才能動,不過幸好在曾界手裡拿到點有用的東西。”
聽見裴文如此說道,何沐風立刻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左手無名指。
嘿!裴文那顆暗紅色的戒指此時正戴在自己手上。
見這好東西到手,何沐風連連點頭,笑的合不攏嘴。也不管他痛不痛,硬是咬着牙坐了起來。
靠在身後大樹旁,將左手舉起來看了又看,嘴裡開心的說道:“好,很好,你怎麼知道我想要這東西”
“哼,這些破爛我實在不願拿,但看你身上真是寒酸的要死,這纔給淘了出來。”
何沐風也不管什麼寒酸,嘴裡不住的叫着好,一股靈氣夾雜着意識已經緩緩侵入戒指之中。
靈戒已經沒了印記,想來多半是裴文給抹去了。
戒指之中有些雜物藥草,書籍符籙這些。還有些治療內傷的清丸。東西不多,本來也裝不下多少。
倒是那把青冥劍也放下其中,讓何沐風心情又開懷了幾分。
這劍本來就是自己父親的東西,拿回來自然是最好不過。
何沐風這邊還在樂此不疲的翻找着有用的東西,而裴文卻是幻化出靈體,看着何沐風,嘆了一口氣。
就這樣其實也挺好,我開始有些理解你了,何老頭。
不過......
輕輕的嘆息,將還在興奮中的何沐風拉了回來。
看着眼前飄忽不定的裴文,何沐風疑惑道:“我怎麼感覺我醒來後你有些不對勁。”
見何沐風問到,裴文輕飄飄的落在何沐風身旁坐下,一如那日兩人坐在朝霞峰山門石階上一般。
輕輕開口說道:“何沐風,你有目標嗎?”
嗯?何沐風這是真感覺裴文有事了,這怎麼開始感慨起來了。
“有啊,奪回朝霞峰!”何沐風還是如實回答了。
“然後呢?”
裴文緊接着又是一句話。
這一下讓何沐風爲難了,他到現在這沒想過這個問題,之前十幾年,他過的太安逸了,感覺就這樣生活也挺好。
可現在突然讓他找一個目標,他真的沒想到。
也對,難道自己就真這樣在朝霞峰活到死,爲了死而活着?
這個問題一下子彷彿衝擊到了他的靈魂深處,沉默良久,纔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
“呃...你說要帶你飛昇嘛,我想...”
“不,這是我之前希望你做的,現在是你想怎麼做。”一句話將何沐風打斷,裴文接着嚴肅說道:“如果我現在不要求了,你有目標嗎?”
“你究竟要說什麼事?”何沐風思索半天,裴文這個問題實在是觸及了他來到大演靈洲這十幾年最深處的一個疑問。
自從自己穿越而來,有着絕頂老爹護着,生活那自然是滋潤無比,可從頭到尾,他都沒有任何一個正經的目的。
在父親失蹤,侯寧霸佔朝霞峰後,這一路走來,原本以爲自己也是有着目標的。
可在裴文幾句話後,何沐風意識到,這些其實都是自己被逼無奈的選擇,如果沒有這件事,難道自己真就這樣在朝霞峰枯坐等死?
此時,那埋藏在何沐心底最深處的那個不願提及的疑問浮上心間。
我來到這個世界,究竟是爲何?就是讓我在這裡等死的嗎?
我,有沒有機會再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
十幾年壓抑心中的秘密,在今朝的幾句言談中浮出水面,何沐風差一點就要衝動的問裴文,自己到底有沒有機會回去。
縱使在這個世界已經十幾年,有了親情,最近也有了朋友,也有了不可隔斷的羈絆。
可另一個世界,也同樣有這些東西,他真的很想回去,哪怕看一看。
可這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卻還是被他嚥了回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句“你究竟有什麼事?”
這個無心的問題,也是讓裴文一怔,隨後輕輕開口道:“的確是有些事,本來是不想告訴你的,但之前曾界透露的消息,讓我不得不從新思考了。”
說完,見何沐風沒說話,就那樣靜靜看着。
裴文也是心中暗歎一聲,該來的終歸是要來。
“你知道你母親嗎?”
第一句話,就讓何沐風愣住了。
在這個世界,母親這個字着實讓他有些陌生,他從睜眼記事起,就沒見過自己的母親,以前有出於好奇問過,可何道人總是不願多說。
這讓何沐風之後十幾年,已經漸漸淡忘了這個角色。
“我母親?沒人跟我說。”
“哈哈,何道人不願說吧,他只是希望你能無憂無慮的活着。”
“其實告訴我,我也能無憂無慮的活着,我這承受能力應該不差”
裴文聽見何沐風在這自誇,也沒在貧嘴,只嘆氣說道:“這其中牽扯太大了,我原本是想神不知鬼不覺的讓你走上這條路。
可是,最近我好像理解了你父親的用心。不過我沒他狠,我希望你能自己選擇。”
“別再打啞謎了,說吧。”何沐風長出了口氣,開口說道。
他已經做好準備了。
“其實你母親跟我一樣是從上面下來的。”
這開口第一句,就差點下死何沐風。
搞半天原來自己老爹還不是最牛的,自己這從未謀面的母親纔是厲害,竟然是裴文口中的大羅金仙?!
“百年前的一場大戰,我與你母親,芷嵐仙子,仙根消散,被迫離開了大羅天。來到靈洲,才與你父親結識。並生下了你。”
原本以爲幾人會在此相安無事,自由自在的生活下去。
卻沒想到,天之盡頭飛仙塔的出現,讓何沐風的母親芷嵐感知到了危險。
原來在落入大演靈洲的時候,大羅天已經結束了仙王之戰,但仙王的繼承卻並沒有這麼輕鬆。
新一任的仙王,並未得到大道的認可,可那人卻依然執着的想要成爲仙王,最後使得大道法則崩塌。
“這崩塌了能怎麼樣?”何沐風好奇問道。
裴文今天當真是很耐煩,竟細心的跟他解釋起來。
大道崩塌是會造成仙王這個位置將不復存在,而且,沒有仙王與大道的制衡調整,九界之中,將會不斷消融,直至消失。
而這一切,都將會在接下來的幾百年發生。
“幾百年?這地方都會沒有?”何沐風驚訝,這也嚴重過頭了吧。“沒解決辦法了?”
何沐風想到,過了百年,自己生活過的地方就將不復存在,這還是挺有些扎心的。
“有辦法,而且辦法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想到了”
裴文望着何沐風,笑了起來。
“喂,喂,喂!不會是我吧?我半品靈根啊!能跟你們金仙比?”
何沐風心中開始有些發慌了,他是不是聽了一個什麼不得了的事?
“你母親在大道崩塌時,偷偷護住了一塊。”
本來在仙根消散後,裴文與芷嵐已無力迴天,沒了仙根,便無緣再入金仙,那仙王,就更是別想。
但芷嵐仙子卻是在這凡世呆久了,憐憫世人。
所以冥思苦想了許久,將那大道碎片融入了何沐風體內,並用自己所有修爲幫何沐風塑造仙靈根。
“你可知你這半品靈根有多重的份量嗎,你這是仙根,縱使只有半品,但這天上地下,諸天九界,只有你能重塑大道!”
原本在何沐風仙根已成,芷嵐死去後,何道人就需要將何沐風往飛昇成仙這條路上引,卻不想,何道人在見到何沐風天真爛漫的笑容時,心軟了。
諸天九界這麼大的重任,真的要押在一個半大孩子身上嗎?而且還是自己的孩子!
他不願!
但何道人卻也沒有忘了芷嵐的用心,所以在何沐風十七歲時,他帶着原本是準備給何沐風的朝霞峰氣運,前往了飛仙塔。
他要自己一人去挑戰,爲了他的孩子,也爲了他的仙侶。
而這裴文所教授給何沐風的什麼以煉氣如道,並不是他創造的。
這一切都早在何沐風出生之時就已經想好。只是裴文當時心中也有些不忍,纔沒將這些告訴何沐風。
“原來你們都有事瞞着我,那爲何現在又要告訴我這些?”何沐風糾結,他到現在才知道,自己母親用生命爲自己鋪平了一條通往仙王的道路。
而父親卻是自己將這天下蒼生諸天九界扛在肩上,想讓何沐風過的無憂無慮。
但他們都沒有哪怕徵求過自己一次意見!
倒是這裴文,終於讓自己做一次選擇了。
“這麼說來,那你所說的什麼藏書閣的東西,以及靈脈氣運這些,都是與這有關?”
“對的,藏書閣的東西是你母親留給你的,但這地方,卻是你父親放的,還給我加了禁制。說到底,何道人其實是不希望你踏上這條路。”裴文嘆息說道。
就這樣,兩人靠在樹幹上良久,何沐風一直沒有開口。他知道,這已經到了自己選擇的時候了。
天邊泛起魚肚白,這一夜,樹林中的學員沒有一個睡了安穩覺,都在擔心着某處突然衝出來的競爭對手。
而一顆樹下受傷的何沐風也沒睡,卻是思索着天下蒼生。
“裴文,走吧,我差一塊白色的玉石,不然就進不了藏書閣了。”
看着日出一線,霞光普照大地,何沐風輕輕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