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將相和
面子這事在月夜看來, 無非是活着的人願意談及的範圍,鑑於能夠回憶起的如同電視劇般受虐的過去,不管哪一點, 都只停留在生存這個詞彙上不曾或者來不及擴散。而每一次死亡的終結來臨, 無不伴隨着猜忌, 所以, 月夜是不可能真正從內至外相信一個人的, 哪怕是他自己。這樣的認知下,他應該是無慾無求,所以, 除了粉末上場的表演狀態,其餘都是冷冰冰的真實樣貌, 唯一讓他放鬆的, 都是迴歸所有記憶裡還不曾遇到X配Y的那一個, 或者說,是對錯對等的那一個。
所以, 在衆多伏筆鋪設的從未真正意義上看到面子這件事的情況下,他似乎覺得被禮遇是件稀鬆平常的事情,正如需要他暗殺的對象,出入的場合無非也是靠着衣裝打扮的地方。這種入門級別的裝備,組織是一定會提供的。加上他對自己夢境裡的記憶, 總是殘缺不全, 誰又會去注意那些可有可無的細節成分。
所以, 在他看來, 傑非的種種事蹟, 不過是一語而過的事情,畢竟這會又是一個賣命的項目, 怎麼難道他們還能替了自己不成?
想到這裡,月夜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爲什麼要見一見城主,可能作爲蹭吃蹭喝的禮節吧。
“主子,這位是城主楊連英”,傑非躬身站在月夜身後,“城主,這位就是我跟你提到的蕭月夜。”因前日傷還沒好只是微微衝城主點了下頭,便又站回一旁。月夜打量着坐在前方的頭髮已經發白的老人,上前拱手,自我介紹道,“在下蕭月夜。”
楊連英只覺眼前一亮,憑藉多年見人識人的經驗,眼前這位一定有辦法可以解這燃眉之急,於是急急迎過去,“一看就是英雄出少年啊,老夫是不會看錯的,呵呵”,爽朗的笑聲,讓月夜倍覺親切。
“我想目前錦城的處境,蕭公子已經很清楚了,老夫想問問,你是如何看待的呢?”楊連英興致沖沖地看着月夜,絲毫沒有面對再過一日金國就準備大軍壓境的慌張。
月夜看着這位信心十足的老人,緩緩道,“客套話我就不說了,俗話說的好,‘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前日忽爾察已經受創,將軍不是一個小官,可是他卻不想好好養傷,穩定軍心反而急急發出攻城令,可以看出此次出兵,他們糧草供應不足,原先就打着速戰速決的主意,不想傑非的出現卻擾亂了他們的計劃。”
“恩,蕭公子所言有理。”楊連英兩眼放光,捋須稱是。
“然而對於我方,他們的掉頭突擊確實是我們沒有想到的,加之上次的作戰,我軍損失慘重,新近來的增援又十分渙散,城主,請恕我直言,目前錦城的軍力,就是金國砧板上的肉。”
“呵呵,是,是,那不知蕭公子有什麼對策?”
月夜望望天,佯裝想了一下回道,“現在敵我雙方爭奪的就是——時間。”
楊連英往前坐了坐,興奮道,“怎講?”
月夜站起身來,踱了兩步,繼而轉身面對楊林英,不緊不慢地回道,“敵方想盡快拿下錦城,好以戰養戰,好供給自己的糧草,然而我方則需要時間來磨合現在的部隊,所以——先這樣…….”
“好!”楊連英拍案而起,大叫道,匆匆往前兩步,對手下命令道,“就安蕭公子的辦法做,快去準備!”
見屬下迅速撤下,月夜纔沒事兒人般坐回椅子上,不鹹不淡地說了句,“要是明天黎明你們去突襲,他們一定早在營地守候着了。”
“那你?”楊連英一愣,不明地問道。
“呵呵”,月夜慢慢拿起几案上的茶杯,輕輕撩着依舊飄着的新葉,緩緩道,“我這樣說,只是想讓除了你我的一切人,認爲明天的黎明,我們確實是要突擊。”
“?”楊連英神色沉重地看着月夜,“你是說——這裡有奸細。”
“那不一定,奸細這東西,哪裡都有,只是有些人知道的多點,有些人知道的少點,我主要是想麻痹敵人,先讓他們料中我們的突擊,當我們狼狽而返的時候,他們必然要乘勝追擊,而我,就是要他們的追擊!而不是早上起來的突擊。”
“何解?”楊連英放低了聲音。
“忽爾察受傷,糧草匱乏,如此急進的時候,又讓他們料中我方的計謀,換了誰,應該都會疏於防範吧!我呢,要的就是大起大落,好挫挫他們的銳氣!”
“那接下來怎麼辦?把他們引到城前,就我們現在的軍力,根本就敵不過。”楊連英小心地提問。
月夜兀地起身,衝外喊了句,“色狐狸!”
皓傑瞬間飄然而落,驚煞廳裡的衆人。“老婆,有何吩咐?”皓傑一本正經地揩調着。
“給我準備兩隻箭,兩隻純鐵的箭,不管是箭身還是箭羽。”雖有疑問,皓傑好是痛快的應了,恍惚間已經不見人影。
楊連英在一旁暗揣,這蕭月夜到底是何人,明明毫無內力,可偏偏有人聽他調遣,不說剛纔神出鬼沒的人物,就是傑非也是一將帥之才啊。想歸想,清了下嗓子,“蕭公子,還請教,倘若金國追來,我軍狼狽逃回,那時城門斷不可開,可是倘若不開我也不能看着屬下被那敵軍圍剿了啊~”楊連英說的真切,語氣開始有些急切。
月夜給了他一記安撫地笑容,“放心,我一定可以讓他們還沒來得及圍剿,就已經惶惶而歸了!”
楊連英雖想相信,可畢竟事關重大,對方的模糊答案更讓他無法確定,不過,事到如今,只有拼死一搏了,看來,錦城,守了一輩子,終於我要隨你而去了啊~
傑非一直不語,靜靜地站在月夜身後,看到城主的詢問地眼神,也只是一記肯定的表情。
黎明華麗現身,剛剛潛伏到敵營地錦城小分隊,就迎來了一陣箭雨,剛準備誓死拼殺的士兵卻突然接到上級的命令,慌忙撤退,除了前方的幾人受傷外,其餘人馬均邊戰邊逃。
相比於錦城雜牌軍的慌忙逃竄,金國士兵更是窮追不捨,越戰越勇,往前衝的忽爾察突覺事有蹊蹺,臨時變了方針,做事還是謹慎些好,雖傷口未合,但時間不等人,不能在拖了。
月夜背光站着,回身望望剛剛開始奪目地太陽,微笑,“時間剛剛好。”
城牆下錦城小先鋒隊快速撤退,金兵緊追不捨,戰鼓聲,廝殺聲,震撤天地,只覺月夜這邊時間慢慢流淌,然而城牆下面卻是十分之一秒的過着。
登高望遠,觀看軍形更是如此,恩,還這是謹慎,月夜哼了一句。一般軍旗所在的地方就是指揮部所在之地,換言之,哪裡有軍旗,哪裡就是忽爾察呆的地方,可是,這次,放軍旗的地方明顯不是最先發令之地。魚目混珠,呵呵,可惜啊可惜。月夜笑着,緩緩舉起長弓,從背後的箭袋取出一根鉄箭,僥倖心理,誰都會有,可是僥倖過後還是無從倖免,呵呵忽爾察,金國得罪我的地方算起來還是挺多的,雖然這話我說的有點強詞奪理,不過,小寒寒的老婆可就是金國公主啊~
猛然向前衝的金軍只覺忽聞,“嗖”的一聲,帶着強勁地風,須臾之間,軍旗竟然自己落了下來,執旗之人僵硬地回頭瞅着地下的軍旗,第一個反應就是看向主帥。
忽爾察一愣,怎麼可能!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緊接着的第二道箭光,直接穿透他的心臟,忽爾察圓睜着眼睛,看着弓箭射來的方向,一片耀眼,對方究竟是何人!月夜射的箭遠遠紮在後方的樹上,忽爾察的一倒卻是沒有再醒來。
突然的大變,金軍立馬像是無頭蒼蠅般亂撞,完全沒有陣勢可言,本欲往前衝的卻收到鳴金撤退地命令,不少金軍有些疑惑,可是還是憤憤地遵照命令。然而這時,錦城的部隊卻收到命令全力進攻,城門打開,從裡面又衝出來一隊騎兵!
緊緊一盞茶的功夫雙方勢力卻有了個180°的轉彎,猶如小說般,不可思議。楊連英在崗位地暗處看着月夜,感嘆,如此遙遠地射程,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呢?是因爲箭本身嗎?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但這謎一樣的少年——
金兵受到重創,又連連後退20公里,錦城的軍隊沒有繼續前進,收羅些金兵落下的兵器和馬匹,興致沖沖地凱旋。
月夜瞅着地上的殘兵遺體,嘆道竟比我預想的還要渙散啊,錦城……
黃沙漫天滾滾,馬蹄聲漸進漸進……
看着忽爾察的屍體,一掄馬鞭直接打到隨行人的身上,猙獰着面容,“這麼會這樣!”
副將顫顫地將射穿忽爾察身體的鐵箭舉到新來的將軍面前,“就是這個?!”,面對上面的質疑的聲音,副將也是有口難言,如此的一隻鐵箭是如何射出比一般箭程還遠10倍的距離的,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如果說是在弓上做了改進,可是箭本身的重量實在是不容忽視,此箭就像是沒有減速一般,直飛過來,要真有這樣的能人,恐怕再出現的將領也不敢輕易露面,可是說道暴露行蹤,吸取上次的教訓,忽爾察已經很小心了,話說現在的行軍打仗誰有將軍這次做的這麼謹慎,可就是在這麼謹慎的情況下還是被人鑽了空子!難道營內有奸細!副將捧着揣測地疑惑擡頭看向將軍,後者一愣,面容一沉,後又仔細深思。
擒賊先擒王,這樣的做法是最乾淨利落的,因爲裝備,糧草,俘虜,不論哪一樣的打擊都沒有直接奪去他們一個將軍級別的人才來的大,月夜笑笑,站在城門上,俯聽夜流動的聲音,又來新人了吧,應該到了呢?國泰民安不是很好嗎?或許正是因爲國泰民安才坐如針氈吧,帝王永遠都有一顆不停不斷不息的揣測之心,而臣子呢?恐怕來的更是厲害!
百分百的力量,輔佐之後的功高蓋主,這歷代朝廷,例子數不勝數,就是那廉頗老兒,雖然免去死於朝野的悲劇,換了東家也不得重用,最是兵道不可傷及的根本。這麼看來,將相里面,丞相彷彿只要具備慧眼識人的能力就可高枕無憂,既然是江山輩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換舊人,那麼懂得識人的丞相也必定會因爲這些被換場。那麼廉頗跟藺相如誰更加愚忠呢?怕是以忠誠爲根本的藺相如了。巧舌之下的外交,終於在秦國事發碾壓下的大潮流中,顯得越發渺小,一個人的性命,在整個血流如注的時代裡漸漸無足輕重。
藺相如的成功,多少是得益於時機還不成熟,廉頗的成功,又是得益於死侍的誅心之計。三個人的隊伍,少了弱化敵人的奸,愚化敵人的忠,震懾敵人的威,那麼誆騙的主,又怎麼立得住攤子。
將相和,終於是最白化的,最理想的,可是事實,往往隱藏了裡面兩個重要因素,這不是一個人的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