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那強大的信念將他支撐,誰能每天用自己的命去餵養一件不再保護自己的東西,爲了同脈安全,方願犧特牲自己。若說其他人,章某必不相信,但是燕捕頭……”
宋令箭拿着鈴,像個好奇的少女,在自己臉前搖了好一會兒。鈴鐺也像個調皮的孩子,愣是啞啞的不肯作聲。
突然宋令箭的輪廓光芒四射,離鈴疾響,叮呤不休清脆到尖銳!
章單單大驚失色道:“莫貪這一時玩笑來摧力,離鈴反噬之力非同一般!”
宋令箭整個人熄滅了,似乎一點生命氣息都沒了。好一會兒再慢慢亮起。
“這鈴用得好,是家宅護神,用得不好,便是殺人之物。所幸落在燕捕頭手中,否則這外頭又要起奪寶之念,又是一場橫世災難。”
“這鈴總不會一直爲同一血脈所用吧?如何能消除舊血,換之新血?”宋令箭刨根問底式地追問着。
章單單充滿戒備道:“無可奉告。”
宋令箭笑了:“多心了,我對這些小物件沒有興趣。只是既然我能想到這點,另外有心之人也能想到。”
“解血的法子衆說紛雲,就算要試,也得手握離鈴纔是。既然燕捕頭能喂之新血爲已所用,他必也知道如何解舊換新,只是——”
只是我爹已死,這解血之法是否也隨他長埋地下?
“燕捕頭剛正豪氣,燕家血脈必也不是肖小之輩,離鈴既然已有仁義之主,何必求出破解之法?”章單單雖然一直要撇清與我爹的關係,但話裡話外的又非常維護我爹。
宋令箭笑了:“你說得是。”
我的心起伏不定,前面已有孟無的扼腕扣,現在又有這離鈴,這些我做夢都夢不到的奇物居然出現在我的身邊,只爲我們燕家所有。
一個小小鎮上的捕頭,會有這樣的東西麼?
章單單動身走了走,道:“宋姑娘這鈴鐺還是拿回去吧,所謂懷璧其罪,章某人長年簡居,素無大事,而這離鈴出現在院中不久,馬上便遭大亂,可能有心的人也知道有此物出現。章某人在此,只是個木匠。”
什麼意思?難道章單單的木院遭竊,是因爲我的這個鈴鐺?可是這鈴鐺每天都掛在我院門上,要拿隨便摘走,也沒見它消失過啊。
宋令箭接回了離鈴,將盒子還給章單單,道:“那麼,打擾了。”轉身走了。
夜聲的手離開了我的肩膀,突然一切都黯了。
我喃喃道:“原來這鈴鐺,是我爹的心血與心意,我卻將它當成一個響門鈴,掛在門上迎客。”
夜聲道:“那也是一種價值,總比像寶貝一樣藏在盒裡、或被心懷歹意的人拿去使壞了要好。”
我點點頭,心中卻無比難過,孟無說,爹對我們的保護大過我們的想像,這離鈴就是其中一樣,內心深處我是真的在怪他?還是想用恨來蓋過那無可挽回的喪父之痛?
“時候不早了,正午將至,巷中炊火生煙,已沒有什麼好聽,姑娘還是回家去吧。”夜聲靜靜道。
我點了點頭,道:“謝謝你。”
夜聲笑道:“應該是小生謝謝姑娘纔對。”
我奇怪道:“爲什麼謝謝我?我什麼也沒做……”
夜聲溫柔道:“就當謝謝你陪小生這孤獨的瞎子一起聽這裡的聲音吧,不過,因爲小生現在還不想驚動要找的故人,所以希望姑娘出去後也能對小生的事情保密,等到時機成熟,小生會去見他的。”
我點了點頭道:“恩,一言爲定。”
“那麼,就此別過了哦,姑娘前面走到底再左拐,就是方纔布店的後巷了,下次見嘍。”
“下次怎麼見——”我話還沒問題,卻已經感覺不到周圍的呼吸與腳步了,夜聲走了?
這夜聲,是來尋海漂的嗎?
我一直回想着方纔他的聲音語聲,想捕捉些什麼蛛絲螞跡,他與海漂的確有共同點,比如說話都很溫柔,比如脾氣都很好的樣子——
還有,我突然想起夜聲最後說的話,他說,前面走到底再左拐就是方纔布店的後巷——我跟他相遇並不是在布店後巷,我被那驚叫少年一聲有鬼嚇得六神無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去了哪個巷子,他怎麼知道我是從布店後巷來的?
難道他在某條巷中聽到了?
這麼想着,我到了家,摸着推開了門,突然想起那個平時掛在門上的離鈴,爹我將離鈴留給我,應該有所啓示纔對——
遺書——
“飛姐,你怎麼從外面回來啊,我以爲你在房裡呢。大清早的你去哪了?剛纔曹先生帶着——”夏夏一看到我就有很多的話要說——
曹先生?曹南?
曹南來一定是衙門的事,我警覺道:“曹先生來說過什麼嗎?燕錯怎麼樣了?”
夏夏道:“哦,曹先生說,燕錯已已經從牢中提到了衙房軟禁,讓飛姐不用擔心。”
我心一緊,他們將燕錯從牢中提出,難道是燕錯說了什麼嗎?他是不是向上官大人供出了宋令箭,以此來換自己免於牢獄?
“還有——”
“宋令箭呢?”如果燕錯真的供出了宋令箭,那她豈不是很麻煩?可是剛纔她還挺有閒情逸致的在套章單單的話呢。
“宋姐姐?大清早她來院子取走了鈴鐺,說有事要出去,沒聽到她回來。”夏夏被我打斷了話茬,只能老實回答道。
不行,我不能問宋令箭,她一定會奇怪我爲什麼突然又問遺書的內容,說不定會發現我偷聽她巷子裡的對話。
鄭珠寶,鄭珠寶看過,而且她很細膩,一定會記得其中字句。
“鄭小姐呢?她回來沒?”
“她——她昨晚走後沒再回來。”夏夏的音調突然低落了許多。
沒回來過?那就是她在黎雪那兒一直沒有再回來。
夏夏靜靜道:“飛姐怎麼了?找她有事麼?”
我亂得狠,也無心跟夏夏解釋什麼,只快點回房找到遺書,確保它還在。
“沒事,就問問,我先回房了,若是有人來找,就說我在休息。”我向房間走去。
“可是——”夏夏好像有事要告訴我,但我實在無心停留,道,“有什麼事情你自己看着處理吧,我休息好了會叫你。”
“恩,好吧。”夏夏嘆了口氣,轉身好像去了後院。
我回到房間,放好柺杖,在梳妝桌的抽屜裡翻找着,遺信放在哪裡了?我急急忙忙找着,上次——上次好像是我讓鄭珠寶幫我念的,後來我因爲一直無法清醒原諒而一直沒去理會這封遺書,那是鄭珠寶幫我收起來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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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房中發愁,後院夏夏與人對話的聲音斜風細雨地飄進了我耳朵。
只聽夏夏道:“哎,慢點吃,別噎着,都是你的嘛。”
“恩,恩——”另個人似乎吃得很急,但聽得出來是個少年。
夏夏的少年玩伴不多,要好的只有小驢,這聲音明顯不是小驢的,夏夏何時有了新朋友?
“你的飛姐醒了麼?我什麼時候能見到她呀?”少年含糊不清,像是含着吃的在講話。
夏夏道:“還沒有呢,等她醒了會來叫我的——大寶哥哥, 你從哪裡來的啊?會我們這偏遠的小鎮幹什麼呢?”
“我來找我娘。”叫大寶的少年語聲突然清晰了,想是將嘴裡的東西都咽乾淨了,不過,這聲音憨中帶傻,聽着怎麼這麼耳熟?
“找你娘?你娘是誰啊?”
大寶道:“我娘,就是我娘啊,我爹一定將我娘藏在這裡了,我要把娘找出來。”
夏夏笑了:“哪個爹爹會把孩子的孃親藏起來嘛,你大老遠自己一個人來這邊,你爹知道嗎?”
大寶道:“我爹不知道,他若是知道了,一定會把我關起來的。”
夏夏道:“你爹這麼兇啊?”
大寶道:“是啊,可兇了,兇得家裡所有的人都怕他——只有我娘不怕他,所以我要把娘找回來給我撐腰。”
又是一個來尋親的?
夏夏道:“所以,你就去衙門找大人了麼?”
太寶道:“對呀,可是我還沒摸到衙門在哪,就在巷子裡看到了你家飛姐,還被她嚇了一大跳,以爲是紅眼睛的鬼呢,嘿嘿嘿。不過,那個大人也好凶哦,一直動不動這樣瞪我。”
說到這,我也想起來了,原來這大寶就是我早上在巷子裡遇上的少年,大叫有鬼,原來是因爲看到我通紅的雙眼。
夏夏馬上咯咯笑了,道:“大寶哥哥快別瞪了,逗死我了。剛纔帶你來的那個不是縣官大人,我們這兒的大人是上官哥哥,可溫善了呢。”
大寶恍然大悟道:“原來那個吹鬍子瞪眼的兇大叔不是大人哪。那他怎麼會在衙門裡頭?”
“他是曹先生,是上官哥哥特意請來的先生呀。上官哥哥纔是大人,可比曹先生要年輕多了。”
“哦,原來是這樣呀,我還以爲有大人都要有鬍子呢——”
“夏夏,快!”突然一聲低喝,嚇了我一大跳,我根本就沒有聽到巷裡有什麼腳步聲,可是這低喝已經從院子飄到了後院去——步聲,可是這低喝已經從院子飄到了後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