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九點了,藍瑾伊累得癱倒在沙發上,完全沒有力氣了。她披頭散髮的,就像個女魔頭。
西西看見藍瑾伊回來了,就從玩具室跑出來,嘴裡叫着“媽媽”,急急地撞到她的懷裡。
重重的一撞,正好撞在藍瑾伊的小腹上,她“啊”的痛呼出聲,眼淚都冒了出來。
聽見媽媽的痛呼,西西從她身上爬起來起來,摸摸自己的腦袋,一臉無辜的說:“媽媽,疼嗎?可是西西一點都不疼,不信你摸摸,我的頭就像大石頭,硬硬的。”說完他就拉着藍瑾伊的手去摸自己的頭。
藍瑾伊一手摸着肚子,一手摸着西西的硬腦袋,胡亂地了兩聲,然後閉着眼睛繼續睡。
西西不開心了,他嘟着嘴,“媽媽,你每天這麼晚回來,回來了也不陪我,總在這裡睡覺。”
聽見西西的抱怨,藍瑾伊心疼地爬起來,小聲地哄他,“好了,西西乖乖的,媽媽今天太累了,你要體諒媽媽,知道嗎?”
“可是奶奶說媽媽今天不用上班,爲什麼還會累呢?”西西眨巴眼睛問。
“因爲今天思琪阿姨生病了,媽媽在醫院照顧她,跑來跑去的跑得媽媽的腿都酸死了。”藍瑾伊吧西西抱在懷裡,揉着他短短的頭髮。
“思琪阿姨生病了?”西西問。
“是啊。明天我們一起去醫院探望她。”
西西從藍瑾伊身上溜下來,然後蹲在她腳邊,用小拳頭輕輕地捶着藍瑾伊的小腿。“媽媽,現在好點了嗎?”
一下一下的,輕輕地,小拳頭就像直接捶在她的心上,暖暖的好。藍瑾伊笑着伸直雙腿,滿足地說:“好舒服,西西真乖!”
西西聽完藍瑾伊的讚美,笑得更樂了,手捶得更有勁了。
瀾姨從浴室出來了,就看見西西在給藍瑾伊捶腿,她笑着也坐到沙發上,說:“西西真懂事。”然後轉頭看向藍瑾伊,“思琪怎麼樣了,到底是這麼回事,怎麼好好地逛街就逛到醫院去了?”
藍瑾伊笑得有點怯怯的,但她還是老老實實地詳情告訴瀾姨。
瀾姨越聽眉頭皺得越緊,壓力地說:“你們真是胡鬧,兩個女孩子大白天還跑去拼酒,要是遇見壞人了怎麼辦?身體還要不要了?你也真是的,思琪不懂事你也不阻止她。”
藍瑾伊在心裡吐吐舌頭,不敢告訴瀾姨其實是她提議思琪一起過去看拼酒的,“今天晚上是黃明志照顧 她,明天我下班了就過去醫院。”
“ 所以,瀾姨明天你過去醫院照看思琪吧,因爲黃明志明天要出差不能去醫院陪她,她一個人在醫院我不放心。”藍瑾伊說。
“就算你不說我也會過去的。她爸媽又不在這裡,我們理應多多照顧她的。”瀾姨雖然嘴上斥責她們,但心裡還是很擔心林思琪安危的。
坐在一旁的西西懵懵懂懂地聽着她們的談話,擡起頭問藍瑾伊:“媽媽,就是什麼東西,好喝嗎?”
感覺到瀾姨向自己投來沒有樹立好榜樣的目光, 藍瑾伊馬上睜大眼睛,果然不能當着孩子的面談論此類敏感話題,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西西,誰說就是好東西的?媽媽告訴你,就不是好東西,酒喝了會肚子不舒服,還會頭暈,走路也走不穩,還有小孩子喝酒就長不高了,所以小孩子是絕對不能不能喝酒的。知道了嗎?”藍瑾伊低頭嚴肅地看着西西的眼睛。
西西點點頭,“媽媽,我知道了。”揉揉眼睛,西西又說:“媽媽,我們去睡覺了好嗎?好睏,眼睛都睜不開了。”
藍瑾伊害怕瀾姨會繼續責備她,西西的這句話就像一根救命稻草把她解救出來,她馬上抱起西西,逃野似的跑進房間,說:“好啊,困了我們先去睡覺,跟奶奶道聲晚安。”
“奶奶,晚安。”
“西西,晚安。”瀾姨笑着說。
進了臥室,西西就在牀上滾來滾去,一會兒蒙在被子裡,一會兒又踢開被子,一點都不像是很困的樣子。
“西西,你不是說你已經困了嗎,怎麼還這麼興奮?”藍瑾伊不解地看着牀上明顯沒有睡意的小人。
“媽媽,你要謝謝我,要不是我說困了讓你陪我睡覺,奶奶又要罵你了。”西西捂着嘴偷笑。
原來西西說困了是在耍小心思吶, 藍瑾伊擰着西西的鼻子,“小鬼,你還挺機靈的,謝謝你了。來,親一個。”
西西湊過來,在藍瑾伊臉上“波”了一下。
“乖孩子!”
第二天,藍瑾伊下了班就去醫院看林思琪,今天她沒有要黎靖宇過來,因爲想到他們之間的那個賭注,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黎靖宇有得逞的機會,所以當黎靖宇打電話問她要不要他送自己到醫院的時候,藍瑾伊堅決地回絕了。
還記得黎靖宇在電話那一頭沉沉地笑,問她:“怎麼,你在怕什麼?”
“我哪裡怕了,只是我自己現在有車了,就不用再麻煩您老了。”被戳穿心事,藍瑾伊梗直脖子說,說完才知道他根本看不見她此刻的表情,她又釋然了。
“是嗎?你有車了?”黎靖宇的聲音怎麼無論怎麼聽都有種等待她進圈套的感覺。
“是啊,剛從4S店開出來的。”藍瑾伊說。
“哦。”黎靖宇有點失望,她有車了,以後就不能開着慢車跟在她身後看她坐在冷風中的曼妙背影了,也不能借口順路送她回家。
藍瑾伊憤憤地說:“當然是這樣。”頓了一下,她又說,“不讓你過來不是覺得你一個大男人,跟思琪又不熟,成天跑來醫院會讓人家男朋友誤會的,我這是爲你着想呢,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是嗎?那我可得好好謝謝你了。”黎靖宇輕輕一哼。
“謝謝就不用了。”藍瑾伊說。只要別過來就行了。
林思琪今天的情況好多了,她躺在牀上,拿着手機跟她的粉絲聊得熱火朝天的,完全沒有一點剛剛酒精中毒的樣子。
藍瑾伊看她這樣子就來氣,害她昨天擔心不說,還被瀾姨數落了一頓,更重要的是還害得她腦袋一熱就跟黎靖宇下了那樣的賭注,真是交友不慎吶,交友不慎。
“別老是玩手機了行嗎,你現在是病人,需要好好休息,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藍瑾伊實在看不過去了,搶過她手裡的手機。
“唉,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快把手機還給我,我的男粉絲正在跟我告白呢。”林思琪看着被藍瑾伊高高揚起的手機,擡起手要去夠手機,“我說藍瑾伊你這是看我被人告白分外眼紅,羨慕妒忌恨了吧。”
“是啊,還真被你說中了。”藍瑾伊說着就開始轉身背對着她,念着那個小粉絲的話,“我一直在找尋你的足跡,今天終於在Yy看見你了,我的女神,你一直藏在我的心中不曾離去,你能回我一句回信嗎?等你。”
“呦,真的是有夠肉麻的啊!”藍瑾伊笑,“你說我要是把這些拿給黃明志看,他會是什麼表情啊?”
“能有什麼表情啊,他又不是沒見過。”林思琪見怪不怪。
“哦,這麼說他還挺大方的,看不出開啊。”藍瑾伊說。
她們剛說完,病房門就被人敲響,黃明志走了進來,“說什麼呢,小琪,聊得這麼開心,我好像還聽見我的名字了。”
林思琪笑着看他,眼裡滿是幸福愛意,“你回來了。”
藍瑾伊說:“她在跟我說你的壞話呢。”
“哦,我還不知道自己犯過什麼錯,說來聽聽。”黃明志興趣倒是來了。
林思琪扭着他的手臂,說:“人家開玩笑你也可以當真,傻不傻啊,你!”黃明志沒有說什麼,就是看着她寵溺地笑。
“在你面前,我寧願做一輩子的傻瓜。”黃明志摟着林思琪笑着說。
“少來!”林思琪推開他。
看着他們小兩口的打情罵俏,藍瑾伊很識時務地把空間留給了兩人,跟他們說了聲先回去了,就退出了病房。
再過幾天就是冬至了,所以這幾天天黑得特別早,現在才六點外面已經黑得徹底。
突然不想那麼早回家,藍瑾伊開着她的瑪莎拉蒂在街道上逛逛停停。開着同樣的車子,在不同的街道,她又想起了在美國,哥哥也是喜歡在天黑時開着車陪她閒逛的時光。
那時候爸媽過世不久,她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釋懷,每天除了讀書上課就是窩在宿舍裡發呆睡覺。哥哥心疼她,於是會想盡辦法地帶她出去玩,帶她去認識一些她從來沒有見到過的事物。他們一起去養老院,託兒所做義工,還去經常到遠地去野足,有時是去森林,有時是去火焰山附近。
她會攀巖是跟哥哥學的,哥哥很喜歡攀巖呢,哥哥還喜歡射擊,游泳,跆拳道,賽車。還會很多,多到她數不過來。
就是在她看來這樣陽光開朗,積極活躍,樂觀向上,無所不能的哥哥,藍瑾伊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會得抑鬱症,竟然最後會離開她。藍瑾伊一直都不相信這會是真的,她曾經一度以爲上天奪走了爸爸媽媽,那哥哥是她唯一的親人,唯一的依靠,但沒想到最後連哥哥也被奪走了。
她最最親愛的哥哥就這麼離開了她,在那個很冷,落滿雪花的清晨,在那個冰冷滿是鮮紅的恐怖房間裡,哥哥永遠地離開了她。
那天的她感覺世界所有的燈都滅了,在這個世界只有她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爸爸,媽媽,哥哥,都離開了她,拋棄了她。
黎靖宇也不要她。
她沒有人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