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握着手機的手一鬆,手機就勢從手裡脫落,重重地砸在她的腳背,“啪嗒”一聲彈到地上。
手機沒有四分五裂,只有屏幕紙上大大小小的裂痕提醒她手機曾摔過。
剛纔電話裡的明媚嬌柔的女聲說,“你找靖宇嗎?他正在洗澡,有什麼要緊啊事我可以幫你轉告。”
藍瑾伊先是結結實實的愣了幾秒,然後感覺像是被一巴掌狠狠地扇在臉上,火辣辣的疼。
嘿!真可笑!黎靖宇在洗澡?!也就是說現在他的房間住的不止他一個人,還有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可以肆無忌憚地留在他的房間,喊他靖宇,還可以接他的電話,幫他轉告信息。那這個人是誰?如果不是一個認識已久的人,試問誰敢這樣親暱地喚他的名字,誰不是看見他的冰山臉都害怕的?
或許是他的秘書也說不定,現在不是流行霸道總裁與性感小秘嗎?
藍瑾伊想了想,那個女聲其實聽起來有點熟悉,甜甜的微帶着絲沙啞,是個很特別很好辨認的是聲音,好像在哪裡聽過。
算了,不管他了,如果那個女人跟他說有人打電話給他,那麼就等等他的來電,聽聽他怎麼說。興許那個女人什麼都不是也說不定。
在她的心裡,她還是下意識地選擇相信他的,雖然此刻她心裡酸酸的不是滋味。可是她沒想到的是這一等就是半個月,半個月來他竟連一個電話短信也沒有。
她從一開始的打算興師問罪到後來的擔憂焦慮再到最後的心灰意冷。
他是不是不要她了,在法國有了那個女人,他就把她給忘了,忘得一乾二淨徹徹底底,所以這半個月來一直不聯繫自己。
她不敢相信,他真的金屋藏嬌。
藍瑾伊沉沉地嘆口氣,原來無論過了多少個六年,她還是照樣沒活明白。自己一直就被他當備胎耍,興趣來時弄點小情趣搞搞浪漫就能輕易地把她收買了,像哈巴狗似的搖搖尾巴跟着他走。她還傻樂傻樂地以爲他一直沒忘記自己,還愛着自己,還一心一意地想再次相遇就是另一種開始。
藍瑾伊仰頭長嘯,用手砸砸腦袋,哎,真是笨啊。
她擡起手腕看錶,然後給瀾姨打了個電話。瀾姨旁邊的西西聽見她聲音搶着電話跟她笑着結結巴巴地跟她說郊外的雪有多美,風有多大。
西西說:“媽媽,你要是能跟西西一起來該有多好啊,天上落下來的雪花好多啊!媽媽,我要裝一袋這裡的雪花回去的時候帶給你看!”
藍瑾伊鼻子酸酸的,還是西西最好,時刻想着她念着她,想時時刻刻跟在她身邊。吸吸鼻子,笑着說:“傻孩子,雪花帶回來就化了,等下一回媽媽不用上班的時候我們一起去,媽媽跟你還有去堆雪人打雪仗,好不好?”
話音剛落,電話那端傳來西西歡呼雀躍的笑聲。
剛放下電話就有人打進來了,藍瑾伊看了一眼,其實不用看也知道是他,黎靖宇。
遲早都是要面對的是,逃避不能解決問題,藍瑾伊拿起手機劃開通話鍵。
黎靖宇的聲音隔了好一會兒才傳來,似乎是沒有預料到她會接,他頓了頓,緩緩地說:“瑾伊,你下來見見我好嗎?”
他總是會使苦肉計,會賴皮地在樓下等直到她下去爲止,但他這次倒沒有像往常那樣直接說你要下來還是我上去,藍瑾伊無言地譏笑,“好,我現在下去。”
她在換衣間找了一件很久不穿的豔麗大紅色大衣,套着一雙黑色細高跟鞋,把常常高高束起的馬尾放下來披垂在腰上,在梳妝檯上拿出上回瀾姨從美國帶回來的化妝品,化了個精緻簡單的妝。整個人看起來時尚漂亮又無懈可擊。
黎靖宇靠在車旁,手裡夾着一根菸,青煙被風吹散循着風向飄,飄向對面大樓的上方,不知道會不會飄到她家的窗臺。
一根抽完,他又拿起一根,手攏在脣邊點火,就在這一刻,他眼睛一擡就看見朝他走過來的藍瑾伊。
她穿着大紅色的大衣,高跟鞋踩在地上“噠噠噠”響,一步一步那樣緩慢又堅定,細細的鞋跟就像是踩在他的心上那樣令他難受。
藍瑾伊站定在黎靖宇面前,揚起臉,冰冷的眼睛注視着他,聲音卻出奇的溫柔但絲毫沒有溫度,“你有什麼話就說吧,我聽着。”
黎靖宇注視着面前小巧精緻的臉蛋,大眼睛雙眼皮,烈焰般的紅脣。他知道她很懶花,除非重要場合否則她不會以這樣精緻隆重的妝容示人的,他心裡隱隱覺得不安。
他扔掉手裡的煙,伸出雙手要觸碰她的雙肩,但被藍瑾伊退後一步避開了。
他垂頭自嘲的笑笑,“瑾伊,你聽我解釋。這半個月我不是有意不給你電話的。只是發生了一點麻煩事,我急需處理,沒有騰出時間……”
其實他自己也沒能弄明白究竟這半個月來是發生了什麼事。明明聖誕節那天他還有充足時間跟藍瑾伊打着電話聊着天,沒想到第二天傍晚他的媽媽就跟蕭索然一起來法國找他。
原本準備時裝秀就已經夠他忙的了,他媽媽馮莉媛女士還非要他在工作之餘帶着她們四處走走看看。
母親以第一次跟兒子到法國參加時裝展,要事事以兒子爲首的理由,緊緊跟着他的步伐,去秀場去他談工作的咖啡廳。他在一旁工作,母親就拉着蕭索然遠遠地在另一旁觀看着他,簡直可以說是監視他的一舉一動,甚至還逼着他一有空就陪她們逛街。
他跟蕭索然雖是舊識,但看她的表情,很明顯,她對他的母親的舉動也是深感無奈。他平時一直都在公司,下班了也是去市區的公寓住,因此陪母親的時間少得可憐。想來母親也是想他想得緊,這次母親專程過來,做兒子的,他也不能對她不管不顧。一閒下來了,他就帶着她們在法國好玩的街頭四處逛逛,媽媽像個小孩似的見到稀奇好玩的都要他跟蕭索然一起玩,還拉着他們倆拍照。所以當他回去想給藍瑾伊打電話時就發現已經太晚了,六個多小時的時差,她必是已經睡沉了,他便沒有打擾她。
時裝展那天,匆忙地完成了各種準備工作,模特衣服等都準備就緒了,他坐在臺下觀秀。馮莉媛也跟着來了秀場,她對模特秀表現出極大的興趣,拉着蕭索然坐在臺下聊東聊西的。
時裝秀落幕後,他還要接受各國記者的採訪,簡要談談設計理念和接下來的設計風格方向。在緊張高強度的工作下,他連軸轉了好幾天,幾乎都沒有閤眼,只在偶爾眯下眼,醒來後還要應付那個難纏的媽媽,所以他不負衆望地生病了。
在時裝站結束後的第二天,他就病得說不出話了。接下來的日子,他基本上都是在牀上度過的。腦袋昏沉手腳發虛渾身無力,鼻塞呼吸困難,感冒發燒,扁桃體發炎,口腔粘膜炎,耳膜炎,幾乎是感冒會引起的炎症都被他一個不落的全包了。
他躺在牀上像個木乃伊似的裹着醫院厚重的病號服,動不了也開不了口,只有眼睛還能眨幾下,但也真就眨三兩下,因爲他的眼睛已經腫得很難再睜開了,每睜一下都得費好大的勁。
他覺得自己這個樣子真的太狼狽了,穿衣洗澡都不能自己做,還得護工照顧,甚至連吃飯這麼簡單的事他也做不了。
所以,那段時間他怎麼可能給藍瑾伊打電話,發短信呢?
那天護工給他擦過身子後,蕭索然從外面進來告訴他有個國內打過來的奇怪電話說是平安保險的,問他要不要打回去看看。他也沒有多想就回絕了,但後來他知道那是藍瑾伊打的電話,因爲就在剛纔他查通話記錄的時候看到了她的手機來電。
好不容易身體好轉,他下來飛機馬上就播了她的電話,但播了十來個電話也沒人接聽,他一急就往她這邊來了,沒想到她竟是生氣了。這麼想來,她肯定是誤會什麼了。
他不想跟她說媽媽和蕭索然去法國纏着他逛街消磨光空閒時間的事,也不想跟她說自己病得下不來牀的事。於是他頓時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找個合理的理由繼續說下去。他只是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想讓她知道他有自己的難處。
藍瑾伊最見不得他這幅千言萬語又無從說起的彆扭表情,是的,他不善言辭,所以她也不期望能聽他講個明白。但她還是想讓自己死心,不想再這樣糾纏下去了。她狠狠心,冷冷地說:“不要拿時間當藉口了,這麼拙劣的理由隨便就能扯出幾個。”
黎靖宇皺眉緊緊注視着藍瑾伊,想要把她看穿似的,眼神有些憂傷。他沒有說話,上前一步,腳踩着一地的菸頭,把她攬入懷中。“你能體諒我嗎?”
藍瑾伊沒有回答他,掙扎了一下僵着的身體,然後退出他並不溫暖的懷抱。腦子有些混沌,蹙着眉靜了一會,瞄了眼手腕上的表,時間是深夜十二點了,整個小區的人估計都已進入睡眠,每家每戶都關了燈,擡頭仰望大樓只能看見一片漆黑。
突然一個女人抱着孩子伊伊呀呀地向這邊走過來,孩子在她懷裡煩躁扭動,女人本來曖昧地時不時看黑暗中的藍瑾伊和黎靖宇,這下注意力全集中在孩子上,用陌生的方言柔聲哄了起來。
藍瑾伊的心往下沉,放低聲音問他:“你倒教我如何做?既來之則安之,你招呼我時就傻樂地跟你跑,你厭棄我時就乖乖呆着什麼也不問,六年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是不是?”
他支支吾吾沒有再說下去,我也沒有接話的心情,雙方就這樣沉悶僵滯着,而後過了好半天,黎靖宇才悶悶開口,語氣有幾分央求:“瑾伊,天太晚了,我們不要吵了好不好?那件事……我們心平氣和的坐下來……不錯,六年前我有愧於你,但我還是希望你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我會解釋給你聽,我保證沒有絲毫保留。好嗎?”
“事到如今,你認爲我還能心平氣和嗎?”藍瑾伊不帶情緒地平靜回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