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叔寵溺地瞥她一眼,嘆了一口氣,“那時你還小,估計早把我忘了。”
藍瑾伊也不敢多問什麼,他們家的親戚幾乎沒有,爸爸是獨生子,所以她沒有姑姑叔叔,只有媽媽遠在南方很少走動的親戚。爸爸雖然跟瀾姨離婚,但卻還能跟瀾姨的這邊的親戚保持關係,是在是令她咋舌,不過應該也只有祥叔這個親戚了。
祥叔施阿姨忿忿的眼光定在窗外某處,像是要擊穿某人的背,藍瑾伊心中一陣激盪,跳着摟住兩位老人家,幸福的眯起眼睛笑:“你們放心,不會有人欺負我的。”調皮把臉一揚:“好啊,你們老頭老太也沒什麼事幹,就看着我好了,不但要看着我,將來還要看着我的小孩,就這麼定了。”
祥叔虎着臉瞪了藍瑾伊一眼:“沒規矩。”卻並沒有拉開她環在他脖子上的手。
夜深了,藍瑾伊坐在她的小牀邊百無聊賴翻着書,整整半個小時,手上的《百年孤獨》還停留在79頁上,時間是晚上十點十五分,拉緊的窗簾遮住了窗外的一切,她提醒自己不要看不要想,卻又怎麼也集中不了注意力。
旺傑賊頭賊腦的探頭進來:“瑾伊姐,下雪了,黎哥還站着呢,怎麼勸也不肯去我家。”
藍瑾伊茫然點頭:“下雪了啊……”
旺傑是祥叔弟弟的兒子,藍瑾伊來祥叔家的第一天他們就混熟了,小夥子虎頭虎腦的很單純可愛,成天跟着她身後問些關於大城市的問題,然後在聽見她的回答後又一臉羨慕嫉妒花癡地看着她傻笑,說自己將來也要去大城市發展,還要請藍瑾伊給他牽線搭橋。
在B市根本就找不到像旺傑這般善良可愛的大小夥,藍瑾伊當然樂得與他相交談,幾天下來他們處得特別融洽,有時還打打鬧鬧的,不亦樂乎。
藍瑾伊打電話讓旺傑勸黎靖宇去他家,外面畢竟是零下的天氣,況且他這樣做也不見得會得到她的諒解,只會給她增添煩惱,小地方的三姑六婆都是現場直播的好手,只怕明天他們家就是新聞焦點。
旺傑左右打量藍瑾伊,磨蹭地問:“姐,這黎哥做什麼了?是不是……對你?”
“大人的事小
孩別管。”
“什麼啊,我都21了,你也就比我大兩歲嘛。”
“大兩歲也是大。”
“好好,好男不跟女鬥……”
藍瑾伊淡笑了一下,實在沒有與這小夥子鬥嘴皮的心情,轉而問:“你讓他走開的時候,他有沒有說什麼?”
旺傑憨憨地撓了撓腦袋:“黎哥奇奇怪怪的,我跟他聊了會,他說……說他在看夜景來着,呃,然後他說什麼來着,哦……他說他認識一個女孩子,很喜歡在窗口邊賞夜景,透着股憂鬱,他每次看着,總會想起一個什麼名家說的一句話,呃,什麼看風景的人在橋上,然後明月什麼的,然後他說這回他也要做風景的一部分,希望裝飾別人的夢,黎哥說的太文縐縐了,反正我聽不太懂。”
旺傑一臉茫然。
“是那句‘你站在窗口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橋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戶,你裝飾了別人的夢’嗎?”藍瑾伊思索片刻,問旺傑。黎靖宇去法國的時候跟她通電話時也有說過這句話。
“對對,就是這句來着,對了小伊姐,這首是情詩嗎?我一個大老爺們聽黎哥念這個句子,正巧雪花嘩啦嘩啦飄下來,嘖,那意境,感覺黎哥一大情聖,小伊姐,你真該出去聽聽。你勸他說不定肯聽。”
藍瑾伊無奈搖搖頭:“算了,由他去吧,累了他總會走的。”
旺傑“哦”了一聲,癟着嘴杵在門口,眼神閃爍,每次他擺出這副樣子,多半是有求於藍瑾伊,等她用目光問詢時,他這才嬉皮笑臉張了口:“嘿嘿,姐,你這有沒有情詩一類的書,最好是不要太拗口的,有嗎有嗎?”
“你小子又想幹嘛?”
“學黎哥唄。剛好外頭下大雪,我往翠翠家門口那麼一站,再字正腔圓念上這麼一首驚天地泣鬼神酸溜溜肉麻兮兮的小情詩,翠翠還不得感動瘋了立馬嫁我啊?”
被這傢伙的鬼馬精神給逗樂,藍瑾伊忍俊不禁:“小小年紀就想着泡妞,你……算了,我房間靠窗那個書架的第三層有本席慕容的,推薦那首一棵開花的樹,比較好背,而且……夠肉麻。”
旺傑雙目炯炯一亮,飛毛腿般衝了出去。
下牀踱步到客廳,悄悄打開門,萬籟俱靜的夜裡門吱嘎一聲打破寧靜,鵝毛大雪正洋洋灑灑從天而降,瞬間覆蓋了大地的一切浮華,皎潔月光下,矮矮的牆後那個人戴着連衣帽,落了一身雪,已經成了個雪人,黎靖宇來回走動,大概是爲了活絡身體,聽到門響,轉身,他們的視線隔着飄灑的雪花撞上,有那麼幾秒,時間彷彿停止流走,那個人的臉龐看不真切,唯有那雙幽深似火的眼睛,伴着落雪的聲音,燃燒了藍瑾伊已經有些冰凍的心,慌亂中她關上了門。
轉過身恰巧遇上施阿姨拿着保溫袋從廚房出來,藍瑾伊尷尬笑笑,指指外面:“施阿姨,您都成諸葛孔明瞭,真下雪了呢,外面好大的雪呀。”
施阿姨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就連臉上的皺紋也是那麼親切:“下雪了,這一年也真是快到頭了,也好,該放下的放下,有誤會的解釋誤會,好好過年纔是。”
施阿姨淺笑着離開,獨留她在黑暗中細細回味她那句“該放下的放下”,百思不得其解。
外面雪下得更大,他在門外,她在門內,都被歲月的大雪困住了,他不進來,她不出去。
藍瑾伊只能回去睡覺,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中間迷迷糊糊睡過去一陣,結果他真的入夢來,夢見他被大雪覆蓋,前一秒還在對她笑,下一秒已經不見身影,眼前只剩一望無際的浩瀚雪原,藍瑾伊跑啊跑,撕心裂肺地大喊:“黎靖宇!黎靖宇!你在哪裡?”
藍瑾伊醒轉過來,被自己內心深處的牽腸掛肚而懊惱,他分明就是在自演一出苦肉計,捏準她的軟肋,欺負她是軟柿子不是?這個男人怎麼那麼惹人討厭呢,自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連現在也一定要強迫別人接受他的決定。
忿忿躺下來,卻又輾轉不能睡,山裡的大雪往往狂野,一夜之後就能封住山路,實在是不能小覷。
時針已經近乎無情地指向凌晨一點,想到外面的天寒地凍,藍瑾伊不由嘆了口氣,披了衣服下牀去瞧一眼他是否還是固執地留在原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