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念得不耐煩了,藍瑾伊把書扔到一邊,深吸了口氣,“不念了!你自己看吧!”
黎靖宇佯裝生氣,拿出師長的模樣,“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子,念個文章跟踩水車似的,讀了那麼多書還唸錯,真不是好孩子。”
藍瑾伊賭氣般的斜睨他,“我本來就不是好孩子,我是好大人。”
藍瑾伊唸了兩頁之後便哈欠連天,這才意識到黎靖宇的選擇有多麼正確,這麼無聊的書果然是治療失眠的利器。
她翻到下一頁的時候恰好是故宮的全景圖,圖旁邊的空白處,黑白線條簡單的描繪了兩個小人兒,一個男孩兒,一個女孩兒。
女孩兒旁邊畫了一個對話框,“黎靖宇,等下雪的時候我們去故宮看雪吧?”
男孩兒回了個,“好的。”
那是藍瑾伊高考暑假畫的,當時黎靖宇在旁邊畫圖沒空理會她,丟了這本書給她看,因爲太無聊,她就拿起筆隨便畫畫,很明顯是她一個人在自問自答。
她笑了笑,又看到右下角有幾個極小的字。
xxxx年x月x日,今天北京下了很大的雪,我去了故宮看雪,可你卻不在。
筆跡明顯不是上面作畫的人,而且看線條的新舊程度也像是後來補上去的幾個字。
她至今都沒有看過大雪覆蓋後靜謐莊嚴的紫禁城,她也早已忘了這件事,或許是她根本不願記起。
藍瑾伊安靜了很久,再擡起頭的時候黎靖宇已經睡着了。
單手壓在腦袋上側躺着,呼吸平緩均勻。手背上一片青紫,隱隱可見針眼。
藍瑾伊伸出手去想要觸摸那張臉,最後只是幫他往上拉了拉薄被,把書放在牀 角,轉身走了。
後來的一天,蕭娜娜跟藍瑾伊組裡的人因爲一點小事就吵了起來,藍瑾伊一個氣不過就把文件甩蕭娜娜身上,掉頭就走。蕭娜娜哭着到蕭索然那裡告狀,然後找來黎靖宇評理。藍瑾伊一看見黎靖宇站在兩個姓蕭的女人面前就血管膨脹,她氣呼呼地甩下一句“物以類聚”就走了。
晚上,藍瑾伊他們所的人被事務所和喬裕手底下玩得好的一羣人拉着去吃了飯,後來又去了附近一家很有名的靜吧喝酒。
藍瑾伊本就心情不好,玩真心話大冒險的時候連續栽了好幾輪,後來話題越來越勁爆,竟然問起了歷屆男朋友。
藍瑾伊抿了口酒,掃了黎靖宇一眼後歪着頭笑眯眯的問大家,“你們想聽哪一任?”
這是整個晚上鬧脾氣的兩個人第一次眼神接觸,黎靖宇忽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雖然知道西西不是她的兒子,但他不知道在他們分開的幾年裡,她有沒有……
他很快站起來,“我去外面抽支菸。”
衆人的心思都在八卦上,竟然沒在意黎靖宇是從來都在不抽菸的。
“哪一任都行啊!”
“對對對,我們不挑的。”
“到底有幾任啊?”
“其實就只有一任”,藍瑾伊已然喝多,酒氣薰染着她的眉眼,臉頰帶着好看的嫣紅,嘴角噙着一抹曖昧的笑,閉
上眼睛開始回憶,“前男友啊……他很有才華……才華橫溢啊……又低調,沉默寡言,不太喜歡說廢話……”
“哦~~~~”平日裡一羣端着的人終於被激活了八卦因子,不知是喝多了還是因爲馬上可以聽到瑾皇的八卦太興奮,一雙雙眼睛冒着紅光。
“是業內人士?”
藍瑾伊還在笑,懶懶的趴在桌上單手支着腦袋,“以前是……他的設計很溫暖,笑起來也很溫暖,你看着他的笑心裡暖融融的……”
她因爲喝了酒,聲音裡多了幾分散漫慵懶,聽上去有些縹緲虛幻。
“你這麼自負的人,從來沒聽你誇過誰有才華,到底是多有才華啊……”
有人不服氣,“我們也很溫暖啊……”
“你們?”藍瑾伊挑着一雙魅惑的眼睛一個個掃過去,“你們一個個表面上裝得陽光燦爛,心底最是冰冷陰暗,看上去溫潤如玉實則腹黑毒舌,看上去清淡孤高實則悶騷無限,他纔是真的王子,他連拒絕別人的時候都是溫和的,沉默的,你們和他沒法比……”
“還有呢還有呢?”
“還有啊……”藍瑾伊忽然張開左手的手掌舉到自己面前,盯着某處不知道在看什麼,最後慢慢收攏五指,抵在額頭上,“還有我把他留在離心臟最近的地方。”
衆人忽然聽不懂了,只當她在說醉話,“既然這麼好,你怎麼踹了人家?”
藍瑾伊忽然斂起笑容,嘟着嘴一臉委屈,“不是我踹了他,是他不要我了……”
“誰信啊?要不要這麼愛演!我們可是看着你踐踏了多少男人的心,你不記得你叫什麼了?少男心收割機啊!”
藍瑾伊忽然又笑了起來,眼睛直直的盯着某個角落出神,眼神越來越渙散,卻帶着孩子般的執拗,“真的是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那年……不止不要我,連他的夢想都不要了……”
衆人鬨笑完了一擡頭看到黎靖宇手裡捏着手機站在門口,一臉錯愕,不知道站了多久。
“黎總,快來聽聽,你不知道你錯過了瑾皇的真心話啊!”
衆人也喝醉了,起着鬨笑話藍瑾伊,“是啊是啊,竟然有個男人不要瑾皇了啊!”
藍瑾伊有些動作遲鈍的轉身,眯着眼睛努力看了半天,也只能辨別出一個輪廓,剛想站起來頭一暈腿一軟就往前栽了過去。
一雙手有力的扶住她,頭頂有道聲音緩慢卻堅定的響起,“他沒有不要她。”
說完打橫抱起藍瑾伊對衆人點了下頭,“她喝多了,我先送她回去,賬我已經結了。”
衆人一臉驚愕的看着藍瑾伊所有的動作,直到門關上了才慢慢反應過來,“黎總剛纔說什麼?”
早已在沙發角落裡睡着的韋覓此刻迷迷糊糊的坐起來,口齒不清的回答,“你們那麼多人都沒聽見嗎?黎靖宇說,他沒有不要她……”
衆人“哦”了一聲後,猛然停住面面相覷,怎麼意思好像變了呢?這個“他”明明是那個男人,怎麼經某人一重複,“他”就變成黎靖宇了呢!
黎靖宇沒有不要藍瑾伊?!黎總不是跟蕭家千金是未婚夫妻嗎?不是說兩家人都在挑日子快要辦婚禮
了嗎,怎麼現在主角變了呀?
“哎呀,那些狗仔的話能信嗎?你也不想想……”
“上回黎總自己也說有婚姻的呀……”
“可是黎總沒說女主角是誰啊,你怎麼知道他說的不是瑾皇啊……”
…………
黎靖宇出來的時候,車已經停在了酒吧門口,他抱着藍瑾伊上車。
纔開車沒多久尹和暢便看着後視鏡提醒黎靖宇,“黎總,後面有輛車一直跟着我們,好像是之前的那個記者。”
黎靖宇坐在後座抱着藍瑾伊,正彎腰給她拖鞋,輕聲問,“哪個記者?”
“就是上次拍到您和蕭小姐吃飯,後來您讓我去壓下來的那家雜誌社。”
黎靖宇皺着眉,低頭看了看半睡半醒的藍瑾伊,很快開口,“去我家。”
車子很快調頭,開了一段路之後黎靖宇從後視鏡裡看到記者的車在警衛處被攔下來,這才鬆了口氣。
車子在距離黎家500米的地方便停住了,黎靖宇脫下風衣遮住藍瑾伊的大半張臉這才下車。
走到自家門前,拉住正在擦車的司機小聲問,“李叔,我爸在沒在?”
司機老李點着頭,“在,剛回來。”
黎靖宇往家裡看了一眼,“那把車借給我用一下,別跟我爸說。”
老李也是看着黎靖宇長大的,這個從小到大跟調皮搗蛋都不搭邊的男人竟然提出這種要求,他一時愣住。
黎靖宇一向不擅長撒謊,垂着眼簾開始編理由,“我的車壞了……”
老李看他編個理由如此爲難也是不容易,把鑰匙遞給他,“天亮之前還回來,黎老爺明天一早要出去。”
黎靖宇點點頭,開着車到陰影處把藍瑾伊換到黎燁化的車上,從另一條路送藍瑾伊回家。
藍瑾伊本來歪在副駕駛座上睡覺,不知夢到了什麼忽然揮舞着手臂撓了他一爪子,黎靖宇眼疾手快的躲開,一手開車,一手握住她的手,不敢動不敢用力,只是握着。
她喝了酒,體溫有些高,手心裡漸漸起了汗,等紅綠燈的時候,黎靖宇從儲物櫃裡拿出紙巾給她擦手心。
擦着擦着,忽然愣住。
她剛纔說,我把他留在離心臟最近的地方。
所有人都以爲她說的是醉話,包括他。
可左手無名指內側,指根部位分明紋着三個小小的字母。
LJY
最簡單的黑色,最平常的英文字體,最隱秘的位置,卻牽扯着他的心,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她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下午尖酸刻薄的說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不過是借題發揮,他知道她在氣他,他也是一早就做好準備讓她出氣,可到底還是沒忍住。
他牽着藍瑾伊的手放在嘴邊輕輕吻了下,轉頭看着睡着的人,輕聲開口,“對不起。”
信號燈很快由紅轉綠,黎靖宇緩緩啓動車子,卻再也捨不得放開她的手。
黎靖宇抱着藍瑾伊走到門口,放下她扶住,輕聲叫醒她,“鑰匙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