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初冬的夜。
一家很靜逸的地下酒吧,沒有常規pub的噪雜,甚至連演藝人員都沒有,只有一個老舊的唱片機,轉動流淌着曼妙的音樂。
長弧形的吧檯裡,作爲老闆的酒保在裡面爲每一個顧客精心調酒,外面最左側,坐着兩名氣質出衆的男人,前者深邃沉穩,後者溫潤如玉。
司徒慎接過酒保剛剛調好的一杯酒,朝着一旁舉了舉。
從秦宅開車往家返的路上,本想找好友路邵恆的,可是電話打過去,大晚上的竟然在家煲湯,不陪他也就罷了,竟然還問上一堆人蔘雞湯是不是孕婦喝最好,當下他只丟出一句自己去網上查。
好友沒有陪着一起,他也就沒去常去那家pub,索性開車一路就停在了這一家。
沒想到坐下後,才喝了小半杯的時候有人坐在了他身旁,推着鼻樑上的眼睛,笑着說,“慎總,不介意有個人陪你一起喝吧?”
司徒慎倒是也沒想過,有一天會和易江南坐下來喝酒。
雖說倆人不至於敵對的位置,可關係也並沒有多好,因爲些心思總會沒辦法關係多親近。
見他舉杯過來,易江南也是端起面前的酒杯,碰撞起來發出玻璃清脆聲,然後再分別的送到嘴邊,喝上一大口,感覺酒液慢慢的從嗓眼往下,燃燒至胃。
“怎麼了,慎總心情不太好?”易江南留意到他始終緊蹙的濃眉,打趣着問。
“一小般般。”司徒慎輕晃着酒杯裡的冰塊。
“公司的事情?”易江南挑眉繼續詢問,又沉吟了幾秒,很是認真的說出心裡話,“我覺得,雖說這次危機挺嚴重的,可總認爲你絕對能挺過去。”
“嗯,麻煩已經解決了。”司徒慎聽後,語調慵懶的回。
“我就說麼,而且又有她回來幫你,我跟她就是生意上打交道認識的,最知道她的能力。”易江南溫和的笑了笑,聲音裡有那麼一絲輕嘆在裡面。
“易總,你這是羨慕嫉妒恨麼。”司徒慎眉峰一斜,像是挑釁般。
“羨慕嫉妒倒是真的,恨是真沒有。”易江南再度的笑,緩緩說着。
司徒慎似乎見他有些落寞的樣子,很是幸災樂禍,安撫般的將手裡酒杯再度遞過去撞了撞,薄脣邊角盪出一抹弧度來。可又似乎想到了什麼,弧度漸漸又消失了。
“現在雖然公司的事挺心煩的,可有她陪着你,你心裡特別樂吧,近水樓臺的!”易江南
“呵呵。”司徒慎莫名的笑了笑,黑眸微眯。
“難道是沒什麼進展?”見狀,易江南不禁揚聲詢問。
“你這樣問,是在友好關心呢,還是刺探敵情呢?”司徒慎將酒杯放在桌上斜睨,一隻手摩挲着下巴,另一隻手在桌面上有節奏的敲。
“都不是。”易江南聞言,笑了笑搖頭。
“我聽你這意思,是打算退出競爭了?”他高挑起濃眉,黑眸斜睨過去。
易江南也沒有多回應什麼,只是微微的笑,有些些的悵然。
“喲,你們倆怎麼還能湊到一塊兒喝酒,剛進來我還以爲自己個眼花了呢!”
另一道男音驀地插了進來,帶着吊兒郎當的氣息。
倆人都同時轉頭看過去,就看見邱景燁正大搖大擺的走過來,桃花眼在他們身上來回的梭巡,笑的邪裡邪氣的。
這樣都同系同一個女人的三個人聚到一起,畫面怎麼看怎麼不和諧。
司徒慎薄眯着黑眸,不緊不慢的動着薄脣,“邱警官今兒又想給誰提個醒了?”
邱景燁也眯了眯桃花眼,表情倒是也沒怎麼變,上次會惡語相向,雖有很大原因是心裡不痛快的關係,但也還是因爲喝醉了酒,像現在這樣清醒下,倒是也不會說話那麼直白的難聽。
不過也不會好聽就是了,“我還用提什麼醒兒,你自己心裡還沒數啊!”
“易總,你這是跟他在這兒,是爲伊消得人憔悴呢?”說着,邱景燁又直接伸臂勾上了坐在那的易江南,開玩笑般的說着。
邱景燁和易江南因爲秦蘇的關係,也都是相熟的,尤其是宮外孕流產那次住院,他們倆人也都是在兩旁的,再加上後續在秦宅也有過見面。和司徒慎相比起來,當然是更偏向些。
邱景燁其實也只是開個玩笑,見兩人眉眼都是一暗後,不禁搖頭,倒是真的嘆息般的說,“可惜啊,你們一個傷透了的心,一個根本沒有可能。”
他的話倒是一語戳中,司徒慎和易江南都不由的再度端起了酒杯碰了碰。
等着重新再放下時,在剛剛就沒有回話的易江南,偏頭看向了司徒慎,雙脣動了動,似乎在醞釀着什麼情緒,過了會兒才緩緩的開口說,“慎總。”
“嗯?”因爲對方格外的語氣,司徒慎應上。
“我不是退不退出競爭,我只是想她幸福,想她開心。我當然也希望她能接受我,可她不願意和我在一起,我也沒辦法。我寧願她不在我身邊,但是能幸福也挺好。”易江南開始緩緩的說着,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心底的話。
司徒慎聽着,看着對方的黑眸眸光微動。
“慎總,我多少也是看着你和秦蘇的婚姻過來的,她是在那場婚姻裡太難過了,纔會選擇放棄。而現在,不如你也像我一樣?”易江南看着他,猶豫着說道。
聞言,司徒慎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了起來。
半響後,他輕輕的搖了搖頭。
吧檯的檯面是磨砂的鋼化玻璃,奶白色的冷光從裡面亮起,司徒慎微垂着黑眸,在那清悽的白光裡微微而笑,“易總,你說的,我其實曾經並不是沒有那樣想過,想她高興……可是不行,我還是想要和她在一起,哪怕她會難過,會過的不好。”
就像是之前在易江南告知他孩子的問題上一樣,他們兩個在這些問題上面,都有着本質的不同。
或許是性格使然,或許是自身感情觀,但又或許是別的什麼。
易江南也許能釋然放棄,他不可能。
原本就沒打算跟倆人多浪費時間的邱景燁,跟酒保點了杯酒後,正接過來想要走去自己朋友所在那桌時,便聽到了他說的這一番話,微愣的腳步頓住。
作爲秦蘇這麼多年以來的密友,也可以稱得上是無話不說的。曾經對於他們倆人的婚姻,秦蘇就不止一次的說過,哪怕知道他不願意不開心,可卻也還是想要和他過下去。
現在同樣的觀點也從他嘴裡說出來,邱景燁桃花眼凝向了他。
不開心卻還是會想在一起,那是……
愛。
傍晚,哪怕氣溫變低,陽光還是很足的。
商務車從江北往市區行駛着,並排坐在後面的兩人,臉上身上也都被從車窗玻璃透進來的晚陽籠罩着。
昨晚他開車過來,撞到和相親男的那一幕,後來他問的那個問題,她也沒能回答的出。倆人又坐了會兒,最後說過來是告訴她明早要早起去江北。
早起到了江北後,倆人一整天都幾乎在工地上,忙到現在才完事。
姚總的那筆資金終於是到了,沒有一秒的多耽擱,直接投入到江北的項目當中,項目當中很多癱瘓的緩解,也都重新開始運作起來。
商務車行駛過了江橋,市區內的車子便也多了起來,車速也漸漸慢了下來。秦蘇看了會兒兩邊的街景,隨意的坐正了身子往一邊掃了眼時,才發現他正斜睨着自己。
秦蘇挑了挑眉,未等出聲時他已經搶先開了口。
“公司危機一旦解除,你就會離開了?”薄脣一動,他語氣慢悠悠的聽不出什麼情緒。
“……嗯。”她很緩慢的點頭。
司徒慎在她點頭以後,濃眉深深的擰着,俊容一下子就灰撲撲的。
“你不要這樣,我又不是現在就走。江北徹底恢復到以前,也還需要個十天半個月的,我會幫你到底的。”秦蘇抿了抿嘴脣,換個方向說着。
“然後呢。”司徒慎也抿着薄脣。
“嗯?”她看着他。
“都結束了,你不還是會離開。”他幽幽的繼續在那說。
“……這倒是。”秦蘇聽後,垂了垂眼睛。
其實她原本還想說一句天下哪裡有不散的筵席,可見他心情不好,也沒敢說。
司徒慎收回目光,只是說了句,“到時再說。”
秦蘇皺了皺眉,不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也並沒有多說什麼。
“對了,發佈會我定在了後天,可以吧?”車子又行駛了一段路,她想到了一件事,和他說着。
司徒慎聽後,沉吟着沒出聲。
過了會,似在算着什麼後,說着,“再往後挪兩天吧。”
“怎麼了?”秦蘇不解的問。
“等個人。”司徒慎莫名的回。
她還是不解的看着他,不懂他在說什麼,倒也還是按照他所說的記下了。
國貿大廈。
一層部分大廳被清理出來,佈置出了發佈會的現場,負責相關工作的職員正進行着最後的檢查。出息發佈會的嘉賓以及各大媒體記者都陸續的入場,找到位置後,便立即將機器找好最佳的拍攝角度。
不算多麼隆重的一個發佈會,細節上卻也是沒有瑕疵。
秦蘇接過下面人遞上來的報告,仔細的翻了一遍,然後點頭交代了下去,又環顧着四周,親自觀察着看哪裡有不妥的地方。這個簡單的發佈會,雖沒有對外宣佈內容是什麼,但目的就是要將江北的項目宣告重新啓動。
一陣熟悉的穩健腳步聲響起,秦蘇偏頭看過去,男人正雙手抄着口袋朝着她走過來。
“發佈會準備的怎麼樣了?”司徒慎站到她面前,詢問着。
“一切都很順利,半個小時後便會開始。”秦蘇笑了下,很職業的說着。
“嗯。”司徒慎點了點頭,黑眸向四周掃了一圈。
秦蘇也跟着他的視線一起動,等着他轉回來時,卻毫無預兆的擡手朝她伸了過來。
“你……”她頓時皺眉反應,微瞪着他。
“頭髮進嘴巴里了。”司徒慎卻很是自然而然的說。
看着他收回手,同時幾絲微溼的髮絲撩過臉頰時,她頓時很是尷尬。
可是即便是這樣幫忙,也似乎顯得太過親密了些,擡眼間,她都看到有參加發佈會的記者,正將相機對準兩人,有快閃的光晃過,她便更加不自然起來。
相比起來,司徒慎倒是很落落大方,還衝着拍照的媒體微勾了薄脣。
秦蘇別過視線,正嚥了口唾沫定了定心神時,卻看到了剛剛走進大廈的一對男女。
並不陌生,男老女少。
“他們怎麼來了!”秦蘇看到後,立即凝了表情。
“我邀請的。”一旁的司徒慎,低沉着回。
原本秦蘇見到後還有些納悶的,因爲今天的發佈會,大部分過來的都是受邀的。門口也有專門的工作人員,都是在有邀請卡後纔會放行到發佈會現場,所以還納悶他們怎麼會進入。
可聽到男人這樣說時,她差點以爲自己聽錯了,驚詫的看着他,“你邀請他們做什麼?”
“當然是有原因。”司徒慎勾脣一笑。
秦蘇覺得他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長,卻又猜測不出來,搞不懂他是什麼意思。
司徒慎也沒有再多做解釋,而是邁着步子朝着那對畫面感十分不協調的男女走了過去。秦蘇見狀,也只好跟在了他身後一起。
方董見他走過來,雙方都有些假惺惺的寒暄了下。
“方董,還以爲你不會來了。”司徒慎扯着薄脣,似笑非笑的開口。
“怎麼會,慎總都發了邀請卡,我怎麼會不來的!而且我也沒想到,慎總竟然會邀請我們,我還以爲你不想要看到我們!”方董手扶了扶自己微挺的肚子,笑的挑釁。
一旁依偎着的季雨桐,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一樣小人得志的嘴臉。
“我只是覺得你們會關心。”司徒慎不受影響,淡淡的回。
“我看這發佈會規模看起來一點不大!”方董在發佈會現場環顧了一圈,嘖嘖的道。
“當然不會大了呀,宣佈破產的話,哪裡需要那麼大的排場,多丟人啊!”季雨桐嬌笑了兩聲,故意捂着嘴說着,聲音卻一點沒有刻意壓低。
“雨桐總是這麼愛說實話!”方董一聽,配合的哈哈大笑,“慎總,看來今天我來的確實挺對啊,不然沒準就會錯過了一場好戲!”
秦蘇對於他們倆人一搭一唱的故意嘲諷,磨着牙根,面上卻還保持着微笑。
看向司徒慎,他也一點動怒都沒有,反而濃眉一挑,表情和語氣都有幾分耐人尋味的意思,“沒錯,是會錯過一場好戲。”
方董聽後皺了皺眉,又有那天那種忐忑不安的感覺。
不過也還是嘴上不客氣的繼續說着,“慎總真的確定要我們留下來參加發佈會?到時你們宣佈公司破產時,我怕我萬一沒有控制好情緒,再笑出聲來!不然,我們還是回去吧,到時看報紙就好了!”
“沒關係。”司徒慎淡淡搖頭,表情似是非常誠懇的邀請,“方董和季小姐還是留下吧。”
“哦?慎總確定?”方董嘲聲着問。
“嗯,因爲發佈會結束,我還有位老朋友想介紹給你認識。”司徒慎點頭,低低笑着說。
“老朋友?”方董皺眉,不解的問。
“到時就知道了。”司徒慎沒有直接回,賣着關子。
隨即,他便伸手叫過下面的人,然後交代着,“帶方董他們入坐。”
“是,慎總。”下屬立即恭敬的應。
看着方董和季雨桐被下屬帶領着往座位方向走,秦蘇還想張嘴詢問他,卻被他虛攬了肩膀,催促着說,“走吧,再有幾分鐘,發佈會也要開始了!”
半個小時後。
在請來的主持人拿着麥克風宣佈發佈會結束時,秦蘇和司徒慎雙雙從位置上站起來,對着下面的記者媒體和嘉賓微微頷首示意,然後轉身從一側往臺下走。
記者們的閃光燈瘋狂閃爍,問題也是一個接一個,大多數都帶着未消散的震驚。
對於記者們的問題,他們都一概沒有迴應,剛剛發佈會內容也已經講的很清楚,並不需要再做任何迴應。可記者們卻都瘋狂了般,因爲原本是以爲來報道破產的新聞,卻沒想到峰迴路轉,面臨的危機得以解決,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
臺下出了一行記者們各個面露震驚,坐在最後面的方董和季雨桐也同樣,只不過不僅僅是震驚,臉色也是更加難看。
沒有任何消息有傳他們找到新的投資商,而且前幾天新聞都還有在報道,江北那邊已經虧空的特別厲害。今天得知這裡召開發佈會,理所當然的以爲是要宣佈破產,忙來湊着熱鬧,卻不成想……
“怎麼會這樣,明明就要破產了,他要一無所有了,就要嚐到代價了!”季雨桐雙手攥着拳頭,特別怨恨的說着,還很不高興的對着身旁人撒氣,“你到底怎麼弄的啊,不是都答應過我的!”
“雨桐,你別生氣,我也不知道會這樣!”方董忙哄着。
“哼,你可真沒用!”季雨桐發怒着。
她還一心想要等到司徒慎淪落爲什麼都沒有的那一天,到時她就不信,他還真的能始終那樣保持着不後悔,哪怕他不會,她也會覺得心裡解恨!
倆人低聲嘀咕間,從臺上下來的司徒慎和秦蘇走到了他們面前。
季雨桐挽着方董,臉色非常難看的站了起來。
“抱歉,讓方董失望了。”司徒慎一手朝着褲子口袋,一手摩挲着下巴,淡淡的笑。
“呵呵,慎總真是看不出來啊,竟然還真的讓你拉到資金了!”方董按捺着情緒,皮笑肉不笑的說着。
“成事在人。”黑眸微動,看向了旁邊的秦蘇。
她也不由的看向他,心裡一暖,那是她對他說過的話。
“既然發佈會也結束了,我們也告辭了!”方董哪裡還能待得下去,拉着臉就要離開。
“等等。”司徒慎卻忙出聲叫住。
“慎總還有什麼事情?”方董吐氣,已經沒有了耐心道。
黑眸微眯,司徒慎笑容冷冽了起來,“方董上了年紀,記性也真是不好,我之前有說要介紹給你位老朋友的。”
“在哪裡,別浪費我時間!”被他諷刺到,方董很是氣急敗壞。
司徒慎濃眉微挑,然後朝着黑眸朝着一旁示意過去。
幾個工作着的職員讓開了路,下屬帶着名女人走過來,和方董般的差不多年紀,穿着打扮依舊很富態,整個人也和以前一樣有氣勢。
待女人走到他們面前,司徒慎不緊不慢的道,“方董,對於宋董你應該不會陌生吧?”
“怎麼是你!”方董大驚,聲音尤爲不敢置信。
一旁挽着方董的季雨桐也是被震驚到,下意識的縮了縮肩膀。
“宋姐?”秦蘇同樣驚訝。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她以爲都不會再有什麼機會見到的宋董。
宋董朝她點頭示意了下,然後冷着一張臉面對着前夫和身邊的季雨桐。
“你怎麼會跑到這裡,我們早就已經沒關係了,更沒什麼話好說的!”方董吞了吞口水,很快拉下臉,一揮手說着。
宋董氣的咬牙,也沒有一點的夫妻情面在了,冷冷的笑,“方xx,你沒話跟我說,我還沒有話跟你說!可是有人可有話要跟你說!”
說完,便側身,身後竟然還跟着三四個人。
並不是公司的員工,各個都身穿着制服,上面還別有明顯的徽章。
方董看清楚之後,一下子哆嗦起來。
(有點胃腸感冒,而且還卡文,劇情都在那,就是寫不出來,要崩潰了。估摸這幾天狀態都不會太好,真的是不喜歡夏天,讓人好不舒服。感謝還願意給我投月票的讀者,都沒敢去頁面看,希望能進入前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