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午睡起了沒有?”梳着兩個丫鬟髮髻的夏兒匆匆趕來,問守在門口的秋兒和冬兒。幾日前,在邊關伺候嶽崇南一家人的丫頭婆子都到了嶽府,老夫人知道自己這個二兒子治家有方,因此也未曾過問。
果不其然,這些丫頭婆子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要做的事,絲毫不見慌亂。連嶽府那些下人都嘖嘖稱讚,紛紛議論二老爺和夫人真是管教有方。
“小姐這會還在睡着,沒聽見叫我們。”秋兒是個實心眼的,跟自家姐妹向來都是實話實說。
“快些叫小姐起來吧,老夫人那裡馬上派人來傳了。”夏兒面露焦急地就要推開門進去。
“夏兒姐姐,小姐不喜歡別人打擾她睡覺。”秋兒雖然實誠,但是在自家小姐的事情上,哪怕是親生母親,也是沒得商量。當然秋兒是孤兒,但是凡是小姐安排的,她絕對是惟命是從。
“夏兒姐姐,小姐午睡的習慣你又不是不知道,總不能到了京城就改了不成?”冬兒是個伶俐的,看到夏兒來到京城嶽府之後那雙桃花眼就提溜提溜轉個不停,心裡就頗爲不滿,這會說話自然也是不留情面。
房裡的千帆早就醒了,就聽着三個丫頭在外小聲爭執,在旁守着的春兒看到千帆出神,低聲道,“要不我出去打發了夏兒離開。”
“不必了。大伯母一門心思針對我,夏兒剛來府上就跟那些一等姑娘打得火熱,自然事先得了消息。估計,沒多會祖母院子裡的管事嬤嬤就要過來了。”千帆起身,“你服侍我更衣吧。”
“小姐,可有什麼安排?”春兒扶着千帆起身,低聲問道。
“嗯,待會我帶着夏兒去便是,你讓冬兒和秋兒跟着你去高姨娘院子裡把上次準備的東西放進去,記住,別讓人看到了。”
“你們幾個在外面嘀咕什麼,來了京城反而愈發沒有規矩了。”過了一會,春兒打開門,呵斥道,“小姐醒了,還不快去服侍。”
“是!春兒姐姐。”秋兒和冬兒聽得春兒安排,立刻就進了屋子。
看着春兒就要進屋,夏兒卻是小聲嘀咕着,“都是大丫頭,裝什麼小姐。”
春兒聽得夏兒的話,心中嘆口氣,卻也沒有理會。怪不得小姐急着打發了夏兒,果然是個不安生的丫頭。
夏兒進去的時候,千帆正斜倚在軟榻上看書。午後的陽光落進來,在她湖藍色的裙襬上灑下點點光暈,一眼看去,連她那略顯英氣的五官都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味道,看上去格外靜美。
“果然是京城的水土養人呢,小姐來了許久都變得柔和了。”夏兒連忙走上前去,“小姐,方纔夏兒經過樹林,湊巧聽到兩個丫頭說是大夫人最近夢魘,相師說是有人命犯孤煞,闔府不利。據說老夫人已經遣了人去請大老爺和老爺了。”
“嗯。我知道了。”千帆靜靜地應聲,似乎並未放在心上,“夏兒,你今年就十五了吧?”
“回小姐的話,過了早夏便是十五了。”夏兒心中奇怪,但也是恭恭敬敬地回道。
“是時候給你找個婆家了。”千帆開口道,“你可有中意的人?”
“奴婢,奴婢沒有。”夏兒羞紅了臉,囁嚅着開口,“夏兒都聽小姐的。”
“嗯,我會留意的。”掩掉眸中莫名不已的光芒,千帆心中嘆口氣,果然,有些人永遠都不會變。前世,若是她早早打發了夏兒,也許就不會變成最後那般模樣吧?
“小姐,冬兒可不嫁人。”正在給小姐梳頭的冬兒卻是快言快語地開口,“冬兒就打算一直服侍小姐,等到小姐以後嫁人,有了孩子,冬兒就給小少爺當管教嬤嬤。”
“秋兒就留在小姐身邊,哪兒也不去。”秋兒自然不如冬兒那樣直爽,但是見到小姐要打發夏兒嫁出去,想到自己只比夏兒小几月,頓時慌了神,手都見了汗,“小姐,秋兒不想嫁人。”
“你們幾個就會哄我開心。”千帆笑着開口。看到夏兒臉色不好看,淡淡地說,“人各有志,小姐自然尊重你們的意思。”想留下的,自然是真心。不想留下來的,留下也是禍害。
春兒將糖茶端給千帆道,“小姐先用些糖茶,這次去老夫人那還不知道要多久,怕是要耽擱了晚飯的。”
而這邊,還沒等老夫人把人請來,大夫人秦婉卻突然暈倒,下人頓時手忙腳亂,老夫人連忙又讓人叫了女醫過來。
老夫人的清雅居里,女醫正在細細爲大夫人把脈,沒一會,女醫便喜笑顏開地對着老夫人道:“恭喜老夫人了,大夫人有喜了。”
“真的?”府裡這些年都沒有再添新丁,老夫人聞言頓時喜笑顏開,“好好好,顧嬤嬤,待會封個紅包給黃女醫。”
“謝老夫人。”黃女醫聽了自然欣喜,當下謝過,又細細囑咐了張嬤嬤一些注意的事情。
待到女醫走了,老夫人才拍着大夫人的手道,“你也是當孃的,怎麼自己個兒有了身子還不知曉,回頭讓人好生伺候着,別有什麼閃失。”
“這些日子只顧着珠兒的身子,倒是忽略了自己個兒的小日子,婆母,那相師所言未必就是個準的,您這樣把二叔他們都叫來,二叔怕是會多想的。”大夫人說着,又要垂淚。
張嬤嬤連忙勸道,“夫人您是個仁厚的,但是也得顧着自己個的身子,再說這會還沒定着該怎麼辦不是嗎?說不定大家商量商量會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不是。”
“老大家的,你且在這裡側房歇着吧,那些事就莫要操心了。”說罷,老夫人便由自己的大丫頭瑞香扶着離開。
“夫人,這一次,老夫人自然會趕走他們的。”張嬤嬤扶着大夫人躺下,低聲在大夫人耳邊說道
“希望如此。”大夫人其實早就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但是她一直在等相師來,老夫人最重視的就是嶽府的血脈,二房這些年就那一個姑娘,老夫人就是疼,也會有個偏頗的。
沒一會,千帆便聽着外面鬧哄哄的,起身迎了出去,便看到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頭碧玉帶着兩個小丫頭走了進來。
“二姑娘有禮。”碧玉眉開眼笑地向着千帆行禮,“老夫人讓奴婢來傳個話,說是讓二姑娘儘快過去呢。”
千帆點點頭,轉過頭吩咐夏兒把披風拿來。
“這會還讓碧玉姐姐跑一趟,真是辛苦了。”春兒連忙上前拉着碧玉的手,走到一旁低聲問道,“姐姐可知什麼什麼事?”
感覺到手裡驀然多了錠銀子,碧玉平日與春兒關係倒也不錯,微微一笑道,“說是大夫人有喜了。”
“勞煩碧玉姐姐照顧了。”春兒也是沒再多問。
千帆走到院子外,突然停下來道,“夏兒隨我去祖母那裡便是,你們幾個在院子裡等着便可以了。”
“小姐……”不等冬兒再說話,春兒卻是拉住冬兒,恭敬地開口道,“是,小姐。”
方纔因爲她們三個擠兌自己,夏兒本來以爲小姐已經討厭自己了,這會小姐又像原來那樣只帶着自己,頓時喜笑顏開地跟在千帆身後。
千帆看着夏兒,也沒有多說什麼。一行人剛轉過花廊,千帆眸子不經意地一瞥,卻是發現一抹紅衣突然從圍牆處翻越出去,心中一頓,有些失神。這幾日納蘭珉皓倒是都沒有來找她,她雖然落得清靜,但是心裡反而生出些許失落。
“小姐,當心門檻兒!”夏兒出言提醒,千帆回過神,點點頭。
千帆走到老夫人的清雅居時,嶽崇山和嶽崇南還有冷玉茹已經都在此處。大伯父房裡的冰姨娘和高姨娘也難得露了面,立在下首處,緊守本分,默不作聲。
“二小姐到。”瑞香的聲音自外堂傳來。
本來閉着眼睛靠在軟榻上的老夫人,聽聞這一聲,正在轉着佛珠的手微微一頓,緩緩睜開眼睛。
門口侍立的瑞香打開簾子,顧嬤嬤傾身對老夫低聲的提醒道:“老夫人,二小姐來了!”
“嗯!”老夫人由顧嬤嬤扶着坐起來。
千帆走進來便跟各人行了禮,見到父親母親都在,裝作一副驚訝的樣子問道,“爹爹和孃親今日不必去軍營嗎?
“你且過來坐,祖母有事相商。”嶽崇南開口道。
千帆環視一圈,目光在高姨娘身上閃了閃,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老夫人拿目光往屋子裡了掃了一眼,道:“今日人都來齊了,老婆子平日裡也願管你們各自院子裡的事,但是這次卻是碰上了。”頓了頓,“珠兒身子還沒利索,青兒……青兒還有給自己繡嫁衣,再者今日也沒有他們小輩兒的事情,便不必傳了。”
聽聞此言,嶽崇南沒有什麼表示,倒是冷玉茹眼皮一跳,心生疑惑。老太太這番話說着是沒有小輩的事,卻是獨獨叫來了帆兒,難不成今日的事難不成與帆兒有關?到底是女人,又是做母親的,冷玉茹自然對自己的丫頭格外上心。
“方纔老大家的在我這裡說話,好好的突然暈倒了,黃女醫來看過,說是有孕了。”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大兒子嶽崇山道,“那些外頭的事忙是忙,你也得關心關心你的媳婦兒,懷了身孕都不知道,有什麼閃失才後悔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