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雲府。
雲意晚仍然處於昏迷的狀態之中,雲府上下皆被壓抑的氛圍籠罩着。
文衍經早晚一次爲雲意晚熬藥給她服下,還爲她施針,卻依舊不見她有所好轉。
雲桐時刻守在雲意晚牀邊,生怕雲意晚醒過來,見不到她,會失落。
她還怕雲意晚會寂寞,她特質找了雲意晚平時愛看的書,自己在旁邊念着。
而季向暝他們本該在靈垣城的旱災結束時返回晏都的,可季向暝不放心雲意晚,執意要等到雲意晚醒才肯走。
他讓逐影整日在南院門口守着,一有消息,馬上向他彙報。
景言楚爲了更快了解到雲意晚的狀況,一有空閒就到文衍經身邊,幫忙打下手,令府裡伺候文衍經的下人都有些無用武之地的感覺。
而云世涯,他兩日來就只見了雲意晚一面,還是他送雲意晚回來那日出現在南院,之後就再未踏足過南院。
其他人並不知道他一天都在做什麼,只是府裡的小廝說在北院附近見過他。
這天,雲桐剛準備給院中幾乎枯萎的蘭花澆水。
雖然在未下雨之前,雲意晚說水很珍貴,讓她停止了對蘭花的澆水,以至於滿院的蘭花已經枯萎殆盡。
但如今府中的水很是充裕,雲桐又想到雲意晚肯定希望蘭花還活着,所以自她昏迷以來,雲桐每日除了陪着她,還會抽出時間給蘭花澆水。
雲桐剛準備去西院打水,就看到雲世涯的身影往北院的方向走去,明明路過南院都不肯進去看上雲意晚一眼。
她聯想到雲世涯在雲意晚昏迷的日子,一次都沒有去看過她,雲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心中埋怨:明明是嫡親的孫女,卻動不動就是罰,明明小姐已經做得夠好了,卻還是正眼都不瞧一下,有這樣的爺爺的嗎?
於是,雲桐便悄悄地跟了上去,她就是要瞧一下,是什麼事讓他一天都不肯露面?
雲世涯到了祠堂,他先是點了三柱香,對着雲氏的先祖跪拜,然後,將雲霆予的靈位取了下來,抱在懷裡,整個人跌坐在地上,臉上全然是憂鬱之色。
雲桐雖距雲世涯有些遠,但由於祠堂內沒有旁人,周圍安靜得出奇,因而她可以將雲世涯的話,一字不差地聽入耳中。
只見雲世涯用着自己的手袖擦着雲霆予的靈位,儘管上面沒有一絲灰塵,“小予啊!是爹對不起你,沒有保護好小晚,讓她出了危險,如今她已經昏迷幾天了,你文叔說如果一直這樣,她醒來的機率就更小了。”
雲桐在外聽着,越聽越迷惑,心中暗道:老爺這個樣子也不像不在乎小姐啊!可爲什麼他總是不給小姐好臉色?
雲世涯靠着柱子,頭仰起,眼中泛着淚光,“小晚這孩子,從小就聽話,這可比你當年強多了,我擔心她遇到危險,就不讓她隨意出府,她一直也都按我說的做。”
“可這幾日,她卻一反常態,多次出府,我真的害怕極了她會出事,可靈垣百姓處於水深火熱,我不得不全身心地投入到城中事務,疏忽了對她的管教,纔會讓她出現如今的境況。”
雲世涯的淚水從眼角落下,隱於發間,只是雲桐距離太遠,看不見。
雲世涯又將頭仰得更高,以爲這樣就可以止住淚水,“可其實我知道,她的忤逆都是爲了我,她怕我遇見危險,不顧自身安危,出府將你姑姑送給她的防火披風給了我,你知道我接到時,是什麼心情嗎?”
“我啊!又擔心又開心,我開心自己能有這麼好的孫女,但一想到她將自己的安危置於一旁,就忍不住發火,所以當晚我就讓她跪在這裡,讓她牢牢記住自己的安危纔是最重要的,若我當年也能這麼管教你,如今小晚也不用每日待在府中了吧!”
雲桐聽到這裡嘴一撇,心想:算是知道你爲什麼不讓小姐出府了,可是爲什麼不說呢?讓別人誤會很好受嗎?
“前兩天,你也看到了,我又將她罰跪在這裡,她是個女兒家,怎麼能這麼晚纔回來,還是跟一個男人回來的,這若是讓旁人知道了,她的清譽怎麼辦?可現在想想,若不是我罰了她,以至她腿上有傷,怎麼會站不穩落入河中?都怪我……”
雲世涯說完平靜了好一會兒,連雲桐都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了,可她想知道更多,她想讓雲意晚也知道,雲意晚一心在乎的爺爺,也同樣是在乎她的。
這世間最美好的事應莫過於,你的付出絕不是單向的。
雲世涯止住了淚,又看着雲霆予的靈位,“爹今日又收了一個門生,是主持祈雨大會的那個孩子,叫劉祿實,我見他是棵好苗子,便決定將他收在門下,你知道他後來跟我說什麼了嗎?”
連一旁的雲桐都想知道那個人說了什麼,可以讓老爺特意告知少爺。
“他說啊!其實祈雨的主意是小晚告訴他的,小晚告訴他在哪裡設祭臺、在什麼時間開始、是誰先,事無鉅細,還特別將我安排在最後一個,好像知道要下雨,讓我成功地祈到雨,現在城裡的人對我的態度,那比我當丞相還風光,可我當晚還罰了她,我是不是不配當她的爺爺?”
雲桐終於知道,爲什麼那晚小姐一直堅持去別的地方,可她是這麼知道要下雨的?
“小予,我承諾你,如果小晚能醒來,我再也不罰她,我會像其他的爺爺一樣給予我的孫女最大的愛,讓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和心兒在天保佑她平安順遂,讓爹可以彌補自己的過錯,爹現在也就只有這一個願望了!”
接着,他將雲霆予的靈位放回原處,在香案前靜默地站着,祈望雲氏的先祖保佑雲氏的血脈。
雲桐完完整整地聽完一個當爺爺的苦心,她心中有些發酸,原來小姐的付出,老爺一直看得見,只是用了另外的方式表達出來,雖然這種方式她們不一定理解。
曾經有人說過,女子的愛是轟轟烈烈的,是那種可以直接表達出來的;可男子的愛卻是默默無言的,只求在乎的人好,其他的一點都不在乎,這也許就是雲世涯對待以嚴厲雲意晚的原因吧!
雲桐在院中給蘭花澆了水,又坐到了雲意晚身邊,她握起雲意晚的手,“小姐,你一定要快點醒來,老爺說了,他以後會好好待你,你不是一直渴望着這一天的到來嗎?你醒來就可以感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