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時。
雲意晚見時間差不多了,便用手撐地,慢慢站起來,待完全站起,才發現景言楚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她慢慢挪動雙腳走到景言楚身邊,“景公子,你還好吧。”
景言楚一臉羞愧地朝雲意晚看去,“雲小姐,在下當真不如你,現下,這腿就像沒有知覺一樣。”
雲意晚忍俊不禁,“都勸你回去,你一直不聽,我不怕是因爲我經驗豐富,可你不同,現下好了,府內的人可以看到兩個蹶子了。”
景言楚看着她的笑顏,這一刻,似乎感受不到腿上的不適,他亦隨她而笑。
雲意晚見他沒有反應,想着他也是因爲自己,才成這個樣子,便不再取笑他,“你先站起來,適應一下,否則更動不了。”
景言楚也如同雲意晚之前的樣子,借撐在地上的雙手爲自己助力站起,可他站起來的速度太快,腿上的酥麻一下子襲來,他一時承受不住,就要向右倒下,雲意晚即時扶住他的右手,成功阻止了他的倒下,“你太心急了。”
雲意晚沒有馬上移開自己的手,景言楚便藉着支撐自己的力,慢慢平復腿上的不適。
半響,雲桐的聲音從祠堂外面傳來,“小姐。”
雲意晚扶着景言楚慢慢往祠堂外走,到雲桐旁邊時,示意雲桐扶着景言楚,“雲桐,你先送景公子回東院,等一下再陪我出去一趟。”
雲桐一臉不可置信,放下扶着景言楚的手,“小姐,你爲什麼這麼喜歡受着傷出去,不難受嗎?”
景言楚也一臉擔憂地看着雲意晚,“對啊!雲小姐,待痊癒後再出去吧!”
“今日的事很重要,我必須親眼看到。”說完,就扶着牆慢慢挪動,返回南院。
雲桐見雲意晚又是這個樣子,也無可奈何,只能儘快回到雲意晚身邊,於是,又去扶景言楚,“景公子,我們走吧!”
半個時辰後,雲意晚已經準備好,帶着雲桐出府,剛踏出府門,就看到景言楚站在不遠處,牽着有輛馬車。
雲意晚走近他,“景公子,你的腿好了嗎?”
景言楚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腿,然後,微笑地看着雲意晚,“沒事,擦了藥,休息這麼久,好得差不多了。”
雲桐眼裡立刻充滿了敬佩,“景公子,你太厲害了,我家小姐上次跪了一晚,足足用了三天才痊癒,你才用了半個時辰就好得差不多了。”
“雲桐姑娘見笑了,雲小姐,我們先上馬車,你不是有要事嗎?”
景言楚向右邁了一步,讓出了上馬車的道,更重要的是,他考慮到雲意晚腿上有傷,不適宜長久地站着。
雲意晚和雲桐都坐到了馬車裡,景言楚坐在外面趕車,“雲小姐,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隔着一層屏障,轉出雲意晚的聲音,“麻煩景公子,到靈垣城東南方最寬闊的地方。”
此時祭臺應已搭建好,城中的百姓應該都被引到那裡,等待祈雨儀式的開始。
半個時辰後,雲意晚他們到達東南方,那裡曾安置過在天火中受傷的百姓。
此時,榕城的水正源源不斷地在靈垣城的護城河中流淌,流到了靈垣城的各方。
而云意晚所站的橋下,正是護城的幹流,水深約有一丈。
前幾日還沒什麼人的街道,如今聚集着密密麻麻的人,他們臉上掛着對笑,一是爲了靈垣城又有了水,他們有了賴以生存的東西;二是爲了他們不必背井離鄉,過上顛沛流離的生活,一切都是爲了更好地活着。
百姓形成的包圍圈中央是一個高臺,臺上鋪着紅色的地毯,上面的桌子上擺着三牲祭品和香爐,臺上通過木製的階梯可到達一個類似於瞭望臺最高處的地方,那是供祈雨人站立的地方。
人羣的最前面的是最近忙於靈垣城旱災的、在靈垣地位較高的四人,從左往右分別是季向暝、雲世涯、紀有思和崔明。
今日本是成功將榕城的水引到靈垣城的日子,可自天色漸明開始,城中人都在傳,只有城中身份尊貴的人祈雨,方得上天憐憫,降下甘霖。
因此,他們不得不在靈垣城有水後,馬上趕往這個由城中百姓親手搭建的地方。
劉祿實見重要人物都已到來,百姓也都到了不少,時間也快到巳時,便開始了自己早已準備好的說辭,“各位鄉親好,在下很感激你們給予在下的信任,讓在下主持今日的祈雨大會,吉時將至,在下便開始了。”
說完,劉祿實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點燃三柱香,置於胸前,頭微微揚起,用着響亮的聲音,“我靈垣城得上天百年厚待,草民在此感激上蒼,然時逢大旱,萬物不長,我靈垣衆人已深受其訓,定當銘記於心,但百姓何辜、靈垣一衆生靈又何辜?今日我靈垣聲望崇高之人在此竭誠祈雨,盼上蒼施恩垂憐,降下甘霖,滅旱魃、澤萬物,我靈垣一衆定當修身養德,已謝天恩。”
劉祿實唸完熟記於心的祭祠,曲腿下跪,慎重磕頭。
臺下的衆人也一同跪下,高喊,“望上蒼施恩垂憐,降下甘霖。”
衆人起身後,劉祿實將手裡的香插入香爐,擡頭望天,見已到巳時,便面對臺下的人,“吉時已至,現請城主上祭臺,向天祈雨。”
紀有思沒想到第一個人是自己,連忙對着季向暝拱手,“這……王爺身份尊貴,理應由王爺先開始。”
季向暝將手中的摺扇一合,用扇身擡起紀有思拱着的手,“現下一切皆由天定,城主快去吧!莫要耽誤那吉時。”
季向暝從來都不信這些,且今日烈日當頭,怎麼看都不會降雨,自己肯來,不過就是不想違了靈垣城百姓的意。
紀有思上了祭臺,劉祿實將點燃了一根提前準備好的可燃半個時辰的香插上,“此香可燃半個時辰,以一炷香爲限,若燃盡還未降雨,便請暝王爺上祭臺。”
紀有思站上祭臺,跪下,雙手合十,閉上眼,開始靜默祈雨,周圍的人都在等待着奇蹟的出現。
同雲意晚一樣站在小橋上的景言楚,看清了臺上主持的人,就是雲意晚昨晚冒着被罰危險也要見的人,“雲小姐,昨晚說在下今日就知道的事,便是此刻的情景吧!”
雲意晚沒有看祭臺,而是漫不經心地瞧着橋下的水,“然也。”
景言楚頓時覺得她整整一夜的罰跪,不值得,“小姐,整整一晚的痛苦,就爲換取這個?”
他的手伸出指向祭臺。
雲意晚將目光移到景言楚臉上,“若什麼都不做,怎會知道做了之後的結果?萬一遇到了意料之外的幸運呢?”
可她偏偏知道,做了之後的結果,她雲意晚從來不打無準備的仗。
景言楚被她的話一噎,找不到什麼可以反駁的話,於是專心看祭臺。
如今這裡的人都在看着祭臺,只有雲意晚在看天,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