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意晚還在爲雲熠的事情煩憂之時,宮雲深已經趕到了裴傑大軍所在的營地。
爲防引敵軍注目,宮雲深只帶了一百精兵前往。
然,他本就是帶傷啓程,幾日奔波,身上的傷不見任何好轉的趨勢,反而愈加嚴重。
可他爲了按照牧寒的指令辦事,只能一直忍受着。
用了五日,宮雲深及所帶領的將士終於到達裴傑大軍所駐紮的營地。
經過數日攻打,北蒼士兵已經攻陷三座城池,現在處於暫時休養生息之際。
宮雲深抵達時,大軍正在西源的瑞城狂歡。
大軍自到達西源邊境開始,一路前行勢如破竹,猶如進入無人之境,短短十日,就連破西源三座城。
一時令西源百姓聞風喪膽,邊境之軍不是繳械投降,就是紛紛退往西源都城。
西源不過十座城池,以邊境開始,西源皇城就在第六座,一旦皇城被拿下,這西源只能淪爲北蒼的掌中之物。
瑞城城主府,會客廳內全是北蒼的大將們,室內燃着微弱的蠟燭,但對於常年訓練的士兵而言,足夠讓他們看清周圍的一切。
帥與將士們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好不快活!
裴傑正與士兵同歡,就聽到宮雲深趕到的消息。
這可是他第一次比宮雲深的官位高上一階,他又怎麼可能放過這炫耀的機會呢?
宮雲深頂着他那張略顯蒼白的臉,衝着裴傑行禮,“參見元帥。”
“唉!鎮國將軍地位尊貴,怎麼能向下官行禮呢?下官福薄,恐怕承受不起啊……”雖說嘴上都是客套話,可他那臉上滿是洋洋得意,實在讓人無法忽視。
他裴傑也就喜歡在嘴上逞威風,但在輕重上面,他還是分得清的,這也是宮雲深平日裡受他一再挑釁卻沒有與他爲敵的原因。
“元帥不必多禮,這是君上讓在下帶來的,煩請元帥閱目。”
語罷,他從懷中將臨行前牧寒交給他的玄色錦布遞給裴傑,以明來意。
裴傑不以爲意地接過錦布,可片刻之後,他的臉色一改,似乎有憤憤不平之氣。
周圍還坐着的人不知錦布上是何內容,有心急的直接開口,“元帥,上面寫了什麼,讓你這麼不高興啊?”
裴傑沒有直接說話,而是走到何修能身邊,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了一句讓人摸不着頭腦的話,“兄弟啊!我要對不起你了。”
何修能雖不知他的話的意思,但他只是淡然一笑,“大哥,兄弟間沒有什麼對不起、對得起的,不要與小弟這麼客氣。”
何修能以一個班頭的身份走到現在的地位,雖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爲他的運氣,但絕大部分是因爲他懂人心,總是能應時而語,處事八面玲瓏。
“好兄弟,大哥沒看錯你。”裴傑重重地拍了何修能的肩膀兩下,然後回身攬過宮雲深的肩膀,“來來來,我給兄弟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們的新副帥,宮雲深。”
一語即罷,頓時在這大殿內引起軒然大波。
“什麼!副帥不是何兄弟嗎?怎麼突然就換了?”
“那何兄弟怎麼辦?”
“哪有這麼好的事,何兄弟辛苦爲大軍出謀劃策多日,結果說換就換,這不是寒了將士們的心嗎?”
……
何修能在聽到自己的官職被換時,臉色頓時一變,但用極快的時間又恢復如常,只是負在身後緊握的手已經沁出了絲絲血跡,全身上下的筋骨都在緊繃着。
宮雲深靜靜地聽着,即使大家的意思足夠明顯,他依舊面色不改。
他自知自己出身不凡,年紀輕輕就已經位列武官之首,且並無多少戰功,如今一來就要頂替旁人的地位,大家自然多有怨言,可這事本就不由他、不由在場之人做主。
“好了,好了,兄弟們,這事是百官與君上的意見,我等又怎能逆了君上的意呢?”
雖然裴傑也不滿宮雲深佔據副帥的位置,但一旦是君上的命令,他都會盡全力完成。
他對牧寒的忠心,亦是牧寒肯重用他的原因。
一將士仍有不滿,衝着宮雲深的語氣中包含了太多不善,“宮副帥,想來你也知道這平白無故地換帥,將士們定深有不滿,你看這事……咱們也得讓將士們定心吧!”
“那依將軍的意思是?”宮雲深知道自己初來乍到,只有聽從大家的意見做事,自己在這裡纔不至於處處受制,以致誤了大軍的進程。
那將士道:“副帥是元帥最好的幫手,要不,宮副帥與咱元帥比上一場,即使是個平手,也能讓大家信服不是嗎?”
“對啊!比一場。”
“對啊!對啊……”
……
大家都贊成比武一事,這一來,大家都沒見過宮雲深真實的實力,只是聽過傳言說他武功不凡,大家也想開開眼界。
這二來,若是宮雲深的實力並不如傳聞,軍中人定有很多人不服,如此一來,待大軍攻破西源後,這“鎮國大將軍”一職,恐怕就要易主了。
裴傑聽大家都這麼說,心下一動,原本他早就想與宮雲深真刀真槍地打上一架,只是一直沒有適當的機會,如今這麼好的機會,他又怎能輕易放過?
裴傑將他粗糙的手掌重重拍在宮雲深的背上,使得宮雲深立即氣息不穩,只能盡力穩固身形,以免在衆人面前失態。
裴傑道:“宮副帥,既然大家都這麼說了,咱也不好拂了大家夥兒的面子,要不,比一場?”
宮雲深不着痕跡地離開裴傑搭在他背上的手,分別衝着裴傑和在場人拱手,語氣謙卑,“如此,便聽從大家的意見。”
一炷香後,瑞城的校場處。
北蒼的將士羣聚於此處,想要一睹這兩大重要人物的一較高下。
此刻場下分爲兩派,一派是支持裴傑的新兵;另一派是一些認識宮雲深的老兵。
軍師道:“此場比試以切磋爲主,不可鬥狠傷人,點到爲止,落下武臺爲輸,在下宣佈,比試開始。”
這場上的氛圍一旦被燃起,這周圍的人的澎湃自然也就隨之而來,各自爲自己所承認之人鼓舞助威。
本着和平比試的原則,二人都沒有使用武器,赤手空拳,以最真實的武藝完成這場較量。
裴傑自一開始就沒有手軟的意思,招招快如疾風,手足皆如猛虎般有力,似乎只要宮雲深一個不慎,就有可能傷及肺腑。
而宮雲深卻一直在躲避,雖然裴傑的拳頭幾次從他耳旁擦過,但沒有一次傷及他。
這一而再再而三的避讓,反倒激怒了裴傑,“宮雲深你一再不出手是什麼意思?瞧不起我嗎?”
“我並無此意。”宮雲深確實沒有裴傑想的那種意思,他的背部有傷,一旦動作過大,必然牽動他的傷口,現下,他的每一招都得承受皮開肉綻的疼痛。
“那就快出手,一直耗下去,有什麼意思?”
說話間,裴傑出手更加狠急,終於在宮雲深的不慎間打中了他。
宮雲深的胸膛遭受重擊,接連退後了幾步,並有血液從嘴角溢出,他淡然將血跡擦乾。
原本在他被擊中的時出現的狼狽,此刻蕩然無存。
在場支持裴傑的人,看着宮雲深的眼神全是不屑,大概在心中說着:就這水平?果然就仗着家世,纔會得來如今的身份。
裴傑見宮雲深落了下風,也沒有懈怠,緊接着就是乘勝追擊,想要做出最後一擊。
眼見裴傑離他越來越近,宮雲深縱身一躍,自裴傑頭頂而過,在裴傑的身後穩穩落地。
只是再一次地牽動傷口,使得他的臉色更加蒼白,只能咬緊牙關,極力剋制。
裴傑因衝力太強,差一點就摔落比武臺,所幸他即時穩住,不過這一再的躲避讓他實在是忍無可忍,“宮雲深要打就好好打,你這樣,算什麼漢子?”
宮雲深知道自己一直僵持着,只會讓自己的傷更加嚴重,而且下面站着這麼多將士,他不能讓一個堂堂元帥一再丟臉,有損軍心。
待裴傑再次攻過來時,宮雲深見準時機擋住了他的手腕,並將他的拳頭的攻擊方向轉移到他自己身上,伴以回身踢,直接讓裴傑退後了兩步。
裴傑見宮雲深終於願意好好面對這場比試,也沒有爲受的傷而氣急,而是輕拍身上看不見的污漬,臉上全是滿意。
隨後,又是一場激烈的比試,但顯而易見的是裴傑不敵宮雲深,很快就處於下風,他的招式很容易就被宮雲深壓制住。
顯而易見的是,裴傑輸了。
最終,宮雲深想要結束這場比試,因爲他支持不住了。
他將全部的力量彙集於左拳,衝着裴傑的右胸口使出,想以最無傷的方式結束這場令人振奮的比試。
裴傑的力量本就所剩無幾,宮雲深的最後一擊他當然難以承受,接連的後退讓他就要摔下臺去。
大家的驚呼讓宮雲深察覺到裴傑的處境,千鈞一髮之際,宮雲深飛躍而起,先一步到達裴傑身後,將自己的背部朝下,而他的手將裴傑往前一推。
裴傑是成功地待在了場上,可宮雲深卻狠狠地摔在地上,並且是背部朝下。
劇烈的疼痛已經超出了宮雲深的忍受範圍,他已經無力再支撐自己起身,連眼睛都快沒了睜着的力氣。
裴傑不明白宮雲深爲什麼這麼做,明明他已經贏了,可最終站在臺上的人卻是他,以他對宮雲深的態度,他難以置信宮雲深會幫助他。
可他來不及詢問原因,因爲他察覺到了宮雲深的不對勁,“宮雲深,你怎麼了?”
在場有跟着宮雲深一起來的士兵,在看到宮雲深摔在地上時,就連忙跑到他身邊,將他扶起,並回答了裴傑的問話,“元帥,副帥在趕來之前就受了五十軍棍,一直以來就沒有痊癒,煩請元帥讓軍醫給副帥治傷。”
“將軍,你的衣服上有血。”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大家這才注意到宮雲深的白衣上,已有不少血跡,不知是何時沾染的?
裴傑本因宮雲深之前的舉動,對宮雲深懷有些許愧疚,一聽他受了傷,還能打敗他,此刻他倒是有些佩服他了,“快,讓軍醫給副帥治傷。”
經此一戰,不熟悉的人對宮雲深倒是有了改觀,就連裴傑也沒有處處挑釁宮雲深,而是嘗試着與他相互協助。
大家認同宮雲深的同時,卻忽略了好不容易纔得到副帥位置的何修能,他苦苦經營的一切就這麼沒了,他又怎會甘心?
宮雲深不知他將來的不幸,就由他登上副帥之位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