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避免引人注目而造成意外,雲意晚返回北蒼的時候,就只帶了央月和兩個護衛。
她們走的路是按照宮雲深指明的小路,雖難行了些,但沒有出現一點意外,再加上雲意晚經歷了這麼多事,也無心玩鬧,她們前進的速度也快,用了不到三天就返回北蒼皇城。
這一次的迴歸迎接她的將是什麼?她尚不可知,然終將是一次讓她成長的新篇章。
落湘宮。
宮裡的人很久沒有見到雲意晚了,待她回來時,宮中的人本來想爲她接風,可雲意晚並沒有這麼好的心情,只是讓央月將帶來的南潯特產分給大家後,就獨自去星渺樓。
大家看到雲意晚好像不太開心,便沒有阻攔,想着去散散心也是好的,本來她們有問央月,公主發生了什麼事?
因爲在她們的印象裡,她們的公主從來沒有這麼憂鬱過。
可央月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什麼了,她就知道那次公主失蹤,公主與受了重傷的雲熠小郡爺一起回來之後,公主就再沒有像以前一樣笑過,南潯皇城內又不許談論這件事,也沒有幾個人知道其間發生什麼事?
雲意晚身穿紅衣,一個人直奔星渺樓而去,皇城內的宮人但凡是看到她的皆喚她一聲“君後”,謙卑而又不失禮數。
雲意晚心中感嘆:原來僅僅相隔三天的路程,就可以讓一個人的身份相差這麼大!
再一次登上星渺樓的觀星臺,看着眼前的山川與浮雲,雲意晚卻做不到像上次與宮雲深在這裡時的心境相同。
以前,她到這裡完全是爲了打發無聊的日子,相比於死氣沉沉的深宮,這裡也許是她最放鬆的地方;可現在,她即使看着這可以放空心靈的景物,也無法做到開懷。
其原因,不僅是在北蒼皇城她就像一個外人一樣,她雖可以享受最尊貴的待遇,可她卻不能像在南潯時一樣,隨心所欲,在這裡也沒有像雲中天和周雨媚一樣縱容她的人;而且雲熠的事始終是她的一個心結,只要她一閉上眼,她就會想到雲熠渾身是血的樣子。
這些事聯繫在一起,使得她身心疲憊,難以開懷。
在南潯國時,雲意晚整日陪着雲熠,她發現一件就連雲易萱都不知道的事。
某天她不小心碰倒了雲熠房間的書架,書全部掉在地上,裡面掉落出一張畫有她畫像的紙,每一本都是,她將所有畫像全部拿出。
無一例外,紙上全畫着她們之間發生的過往,那些本是她已經淡忘的事,可他竟然全部畫下來了,一點不差。
還有一本置於雲熠牀頭的書,上面記錄着從雲意晚嫁到北蒼時開始,他每一刻的想法,每一天都是關於她的情愫。
句句字字皆是真情實感,她說不感動是絕對不可能的,若是在她沒有嫁人前,她知道了這些事,或許她會想被雲熠感動,想要與他在一起。
至少在他的身邊,絕大部分她都是開心的,她一直求的事不就是開心每一天嗎!
可太晚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她自從決定嫁給北蒼國君時,她就決定承擔起維持兩國友好關係的重擔,決定成爲她父王母后的解憂水,現在的她除了好好扮演好“北蒼君後”這個角色,她別無他路。
雲意晚看着這曠野的天地,感覺離愁別緒一同向她襲來,將她壓得太累,累到她不想睜眼。
突然間,她聽到樓梯處傳來腳步聲,她下意識的想法就是宮雲深來了。
不知不覺中,她覺得宮雲深就是她的避風港,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就會覺得很放鬆,她就可以什麼也不用思考。
“將軍哥哥。”
因爲是下意識的想法,她在回頭的一瞬間將心裡的話脫口而出,可沒想到來人不是她想看到的人,剛露出的笑容就迅速收斂了。
來人正是牧寒,當他聽到雲意晚回來時,心中歡喜,不顧一堆尚需解決的公務,就去落湘宮看她,結果撲了個空。
對她,他一向是不缺乏耐心的,知道她來了星渺樓,他又急匆匆地帶人來見她。
可是呢?他一腔深情,換來的是什麼?
自己的君後嘴裡喊着別人的稱謂,在看到自己的時候,竟然連笑都這麼吝嗇了,他又如何能咽地下這口氣?
他當即就是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雲意晚身邊,扼住了她的脖子,將她從地上提起來,吐出的話充滿了冰冷,“晚晚,你剛纔嘴裡喊的人是誰?”
雲意晚感受到咽喉的氣息難以正常吞吐,鼻間連呼吸都是一件難事,似乎只差一步,她就可以徹底失去存活的機會。
但她沒有反抗,她聯想到雲熠掉落山崖的畫面,心想:原來這就是死亡的感覺,真的好難受啊!臭小子當時是不是也很痛苦?如果早知道會很痛,他會不會就不會跳下去呢?
想着想着,窒息的恐懼感讓雲意晚的身體不受控制的抖動,眼角更是留下了淚珠。
滾燙的眼淚順着雲意晚的臉頰,一直流到了牧寒的手背上。
熾熱的觸感終於讓他找回了一絲理智,白皙修長的手指慢慢放鬆。
又可以正常呼吸的雲意晚,瞬間癱軟在地上,喉間的不適讓她劇烈咳嗽,一直過了很久才平復下來。
牧寒用手指擡起雲意晚滿是淚痕的臉頰,他眼裡的冷意有所緩解,但還是讓人不寒而慄,嘴裡一字一句地吐出:“晚晚乖,告訴孤,你剛纔喊的人是誰?”
他剛纔離她有一些距離,沒有聽清她喊的是誰,但他可以確定的是,她嘴裡的人絕對不是他。
雲意晚纔剛平復下來,眼裡全是來不及收回的淚,更顯迷離,將她的美更增添幾分,她用着略微沙啞的嗓音說着:“我喊的是將軍哥哥。”
這北蒼能配得上“將軍”稱謂的人寥寥無幾,又剛好雲意晚認識的除了裴傑,就只有宮雲深了。
但在牧寒的認知裡,這個“將軍哥哥”恐怕就只有宮雲深一人了。
待猜想到人是宮雲深時,牧寒眼中的殺意一閃而過,只是速度太快,根本就不容人看清。
雲意晚見牧寒遲遲沒有說話,她覺得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忍不住將疑惑脫口而出,“牧寒哥哥,你怎麼了?”
語氣中有淡淡的恐懼,她可沒有忘記是誰,剛纔幾乎要了她這條小命,說不害怕絕對是假話,而且他之前的眼神宛如一個地獄使者,讓人不自覺地顫慄。
牧寒聽出了雲意晚的不安,他又怎麼捨得讓他在乎的小妮子害怕他呢?
於是,他有露出他時常掛在嘴邊的笑容,“剛纔孤吃醋了,孤不想聽到你的嘴裡喊着別人的名字,所以情緒激動了,晚晚別害怕,孤以後不會這樣對你了。”
雲意晚又看到久別的笑容,她感覺牧寒好像總是在笑,就好像什麼煩惱都沒有,雖然這樣的笑不及宮雲深的溫暖,但至少會讓她的大腦不再緊繃。
一想到雲熠也是因爲吃牧寒的醋才遭受之後的苦,雲意晚當即就覺得“吃醋”是一件不好的事。
她不想牧寒也因爲吃醋而做出不好的事,就妥協,“好,以後絕不會在牧寒哥哥你面前,喊其他人的名字,你以後也不要再吃醋了,好嗎?”
牧寒聽到這裡別提有多滿意,這個丫頭可比很多人強多了,“只要晚晚乖乖的,孤是不會隨意吃醋的。”
雲意晚又陷入了沉默,渾身散發的憂傷,足以讓牧寒察覺,“孤聽說,晚晚的堂兄受了很重的傷,現在情況如何了?”
他當然知道有關雲熠的一切,當他知道雲熠想對雲意晚不軌的時候,他恨不得親手殺了他。
但現在的他沒必要跟一個半死不活的人計較什麼,而且雲熠所承受的痛已經消了他的心頭之恨,與其跟他計較,還不如借他讓雲意晚更親近他幾分。
“醫官說他得了癔症,想要康復會很困難,其他的傷還在慢慢養,應該還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痊癒。”這也是一直煩擾她的事,可保住一條命已是萬幸,她又怎能太過於貪心,想要他馬上康復。
“晚晚,莫要太過擔心,這樣吧!孤北蒼有一個名醫,聽說他曾經治癒過患有癔症的人,要不孤讓人去尋一尋,助你的堂兄早日康復。”
要釣魚先得放下魚餌,他爲了一條美麗的魚兒,也怎麼會捨不得那些廉價的魚餌呢?
他比誰都清楚,雲意晚現在還沒有愛上他,因此,他也不着急同她圓房,等待她完全愛上他,他便會行使他的權力。
他和她的一生還這麼長,他等得起。
“真的嗎?那太好了,謝謝你,牧寒哥哥。”雲意晚高興地一把抱住了牧寒,現在沒有什麼是比雲熠痊癒還重要的事了。
二人在這空曠且高遠的觀星臺上,彼此擁抱着,彷彿一直要到歲月作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