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舍裡。
雲意晚立於梅樹之下,看着這院中之景。
這裡一切都沒有變,只是她沒了印象了。
“如何?可有印象?”
在這裡,她曾說過,她餘生只爲他一人舞。
這裡該是屬於他們最美的回憶。
雲意晚搖頭,“我說過,我不是她,現在你可以死心了吧!”
他們都說他們曾經相愛,可是,她一點記憶都沒有,這讓她如何相信!
而且她現在什麼記憶都有,他們說她忘了他,她根本就不信,這世上有什麼靈藥可以讓人忘了某人。
“你再看看,這裡……你曾在這裡跳過舞,這裡……我爲你伴曲,你的舞可以引來彩蝶,就在這裡,你說過……”
“說了什麼?”
她雖驚異他嘴裡的話,可是,她更在意他未說完的話。
“你說,若我喜歡,以後你只爲我一人舞。”
那句話,宛若刻在了他的骨子裡,即使身處黑暗,只要有這句話,他的人生也將重現光明。
雲意晚就這樣靜靜地看着他,她看到了,他在說這句話時,眼中的光異常耀眼。
一個人的嘴可以騙人,可是他的眼是不會騙人的。
他這樣誠摯地說出這句話,她如何相信他的話不是真的!
可是,他話裡的內容她沒有一點印象。
他的記憶再美,裡面的主角也不是她,她不能因爲一時的感動,而讓他產生錯覺。
“你的回憶很美,我也相信你是真的愛她,可……我不是她。”
“不……”景言楚的臉上都是不相信,他將雲意晚摟入懷中,“你只是忘了,你就是你,哪怕流年暗幻,我都無法將你忘卻。”
她無法將他掙脫,並非他對她的桎梏太深,只是她不忍傷了他。
追根究底,他只是一個深陷情網的可憐人罷了!
“那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就是你口中之人?”
“我……”
景言楚面上遲疑,原來曾經的一切都是需要證據證明的,似乎沒了證據,曾經的一切都做不了數了。
雲意晚看着他的難過,也沒有想過去難爲他。
“如你所想,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還是那句話,你認錯人了。”
她往前走,正想推開柵欄之時,身後的聲音再次響起。
“若你認爲之前發生的種種都需要證據來證明,那我有。”
雲意晚眉頭一皺,明明什麼都沒有的事,哪裡來的證據?
她轉身時,看到了他手裡拿着一塊玉佩,準確的說是半塊。
這塊與她放在暝王府中的那塊,竟是如出一轍!
此刻她心中生了疑慮,難道當真是她忘了?
“這塊血玉,是你在暝王別院中交給我的,你還說過,你若是有一天將它取下,那就代表着曾經的一切都做不得數了,可我知道你只是忘了,忘了這塊玉佩對你我而言的意義,所以我不在意你不再佩戴它。”
他這一次在晏都內見到她時,就看到她沒有佩戴,可是他相信她不是故意的,當知道她忘了他時,他就更加釋然,一切都怪不得她。
他又將紅豆項鍊置於手心。
“這是我們在七夕燈會之時,我們在燈謎大會之時贏來的,我們爲彼此戴上,我知道你選擇它,也只是因爲‘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這句話。”
“這裡。”景言楚指向自己的脣,“在我們的燈會放飛之時,你在這裡印下了痕跡,我到現在都記得那時的溫度。”
雲意晚下意識地抿脣,不知爲何,看着他指的地方,她就像曾親吻過他一樣,這樣的感覺太真,讓她即使忘了,就像親身經歷一般。
景言楚突然進屋,讓雲意晚不知他到底要做什麼?
他很快出來,手中拿着紙與硯,放在竹桌上,很快就書寫了幾個字。
同一個人寫出的,卻是不同的字體。
雲意晚看着另一種字體,她的眼一眯,這字體是她的。
“這是那日我們放的天燈上寫的內容。”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這一切當真發生了嗎?若沒有,他怎麼能立刻寫下她的字體。
“你我相逢是在靈垣城內,最開始我們並沒有多少交集,可是,自你落水之後,你便親近了我不少,你之後說過,你在昏迷中入了夢境,夢中你我每每錯過,纔會在甦醒後不斷靠近我,你不止一次地告訴我,只願君心似我心。”
景言楚將手垂下,就像所有力量一夕之間全部被抽空了一般。
“如今你告訴我,我們之間的維繫都需要靠證據支撐,這情可能當作證據?”
他的眼中漸漸流下一滴清淚,讓她不忍。
她逐漸靠近他,手緩緩伸起,試圖將他所有的悲傷都拭去。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將他懷中之物取出,並置於她的掌心。
“這是我們在靈垣城第一次見面之時,你交給我的,說是用來抵酒錢。”
雲意晚看了,確實是她的,可是他所說的內容,她真的一點都想不起。
“你喜愛蘭花,愛藍色,你待人接物恪守禮制,你將雲爺爺當作了你的全部,你……”
景言楚說了很多,將她的一切都掌握得清清楚楚。
她也想懷疑他嘴裡的話是假的,可一旦觸及到他的眼,她便不敢再去懷疑。
她拼命地想去從心底發掘出她或許遺忘的記憶,可換來的只有一陣心悸。
“啊……”
雲意晚痛叫一聲,她現在的心口宛如被萬蟻啃食一般,好疼!好疼!
“悠兒,你怎麼了?”
眼看雲意晚要跌倒在地,景言楚連忙扶住。
“我不知道,可是,我的心好痛,就像要裂了一樣。”
景言楚急出了汗來。
她忘了他,他沒有着急;她將曾經的一切視若無睹,他沒有着急;可看到她疼,他急瘋了。
“怎麼辦?怎麼辦……”
他嘴中不停地嘟囔着,此刻的他方寸大亂,心緒亂作一團,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雲意晚只覺他一旦碰到她,她的心就會更加疼痛。
“別……別碰我……”
景言楚當即放手,若是他的觸碰只會讓她疼痛,那他會選擇放手,沒有一絲猶豫。
雲意晚匍匐在地,胸腔不斷起伏,額頭上更是有大顆大顆的汗水滴落,整個人猶如被痛打了一番。
良久以後,她才擡起頭看向景言楚。
“怎麼樣?有好受一些嗎?”
雲意晚看着他臉上對她的關切,她知道這不是裝的,他是真正在乎她的。
可是,她對他所說的一切沒有一點印象。
還有剛纔她無端的心痛,她相信這一切定有她不知道的情況,她必須弄清楚。
“你……剛纔說的話都是真的嗎?”
景言楚看着她的眼,“若有虛言,天打雷劈!”
“好!”
雲意晚的話很快,就在他最後一個字落下之時,就脫口而出,似乎早早就知道答案。
“這件事我需要好好想想,明日,就在這裡,我會給你一個答覆。”
這件事透露着詭異,她不能當下就能得出答案,她要好好查查,這裡面到底是誰出了問題。
到底是她忘了,還是他混淆了?明日她都會給彼此一個交代。
“好!我等你!”
既然她答應去好好想想,他就放心了,畢竟他們曾經發生的一切,是的的確確發生了的。
之後,景言楚將自己在嘯王府發現一個與殺害三孃的人極其相似的身形的事告訴了她。
讓她重視殺手這條線索。
雲意晚下了山,只是與上山之時不同,這一次明顯吃力了不少。
畢竟她心口的疼痛只是減弱,而不是全消。
也藉由此處,她有必要去探一探她所認爲的過去是怎樣的。
她不願做一個被假象所迷的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