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拉斯維加斯,秋。
莉莉絲隨意地捋了捋額前碎髮,雙手將薄外套往身上裹了裹,大步穿過路口後,在對街的報攤前站定,她的視線快速地在每份不同的報紙上搜尋着,擡眼,對着正拿着手機看新聞的老頭說:“今天的報紙全都給我一份!”
報攤老頭擡起頭看向她,點了點頭,然後放下手機,利索地將各家報社出版的當日報紙給她各取了一份,遞了過去。
“多謝!”莉莉絲將錢遞給他,將報紙一卷夾在胳膊下面,轉身離開。
報攤老頭目送莉莉絲離開,嘴裡嘟囔了一句:“奇怪的姑娘。”
此時,莉莉絲已經快步走過熱鬧的街道,拐進了一條冷清的小巷子裡,對於報攤老頭的感想一無所知,當然,她也沒有興趣知道。她在這條長長的小巷子裡走了許久,在巷子盡頭停住了腳步,擡起頭看了一眼,天空中沒有一絲雲彩,碧藍如洗的色彩,很容易讓人心情愉快,微風吹起了她的碎髮,她歪頭凝視天空許久,才繼續行走。
一座老舊的房子藏在這條小巷子的深處,這是一座被高樓包圍着的兩層木質建築,灰濛濛的外立面上還殘留着些許油漆,只是這些已經很難讓人能夠辨認出它原本的色彩,在油漆乾燥剝落的地方,則早已經露出裡面發黑的木材原色,與房子差不多模樣的招牌被隨意地掛在廊下,上面寫着:凱撒旅館。
莉莉絲夾着報紙漫不經心地推開旅館大門,一個帶着黑色鴨舌帽,穿着黑色皮質夾克衫的男人,揹着一隻黑色雙肩包,正低着頭急匆匆地走了出來,他的步速極快,莉莉絲躲閃不及被他的手臂撞到,那傢伙的手臂堅硬得像鐵一般,迫使她胳膊下夾着的報紙隨着這一撞掉落在地。
然而,那個男人只是擡起頭,雙眼毫無情緒地掃了她一眼,絲毫沒有停留,繼續快步向外走去。
莉莉絲轉頭看着他的背影,眉頭跳了跳,強忍着追上去的衝動,俯身去撿散落了一地的報紙,她邊撿,邊看了幾眼,注意到今天的各家報社的頭版上,用不同的標題描述着同一條新聞:某議員被神秘謀殺,監控只拍到黑色影子。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張報紙上,與其他報紙不同的是,這家爲這條新聞配了監控截圖,並且在這下面簡單地發佈了警方的懸賞通告。
莉莉絲深思地擡起頭,看向那個男人消失的巷口,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慢慢站起身,喃喃:“抱歉了,誰讓你沒道歉呢!”她走進旅館。
旅館進門處擺着一張半人多高的深棕色老式櫃檯,櫃檯後面靠牆有一面同色的櫃子,被分割成橫豎各七個,總共四十九個小方格,用來擺放旅館各個房間的鑰匙,以及保管客人的物品。在那櫃子下方的躺椅裡,身形肥碩的旅館主人正翹着腳,拿着一臺ipad看電影。
莉莉絲走到櫃檯邊,敲了敲櫃檯的檯面,說:“嘿,凱撒。”
羅密歐*凱撒聞聲慢吞吞地在手機上按了暫停,撩起眼皮子看過來,似乎不滿自己看電影被打攪,沒什麼表情地問:“哦,什麼事?”
“剛纔出去的那個男人,你注意到了嗎?”莉莉絲問。
“男人?哪個男人?我不知道。”他口氣不耐地說道,“好了,你有什麼事嗎?”
“你不知道?我覺得你最好知道。”莉莉絲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湊近櫃檯,壓低聲音說:“你說,如果FBI知道他們滿大街在找的嫌疑犯,就躲在你這裡,你說你這個小旅館,還保不保得住?”
凱撒愣了愣,呆呆地看着她,懷疑地問:“什麼嫌疑犯?你是說剛纔出門的那位?”
莉莉絲挑眉,看着他不語。
凱撒放下手機,走到櫃檯邊,神情開始有些不安起來,“你是說真的?那人犯了什麼事?”
“他什麼時候住進來的?”莉莉絲不答,反而問他,“他打算在這住幾天?”
凱撒瞪大眼睛,看着莉莉絲,吞了吞口水,“今天早上,不,不,凌晨,大約兩三點?他犯了什麼事?”
“他打算住幾天?”莉莉絲繼續問。
“不知道。”凱撒搖頭,“他給了我大約一週的現金,但是並沒有明確地說,要住多久。”他緊張地看着莉莉絲,“他,他到底犯了什麼事?你能不能……”
莉莉絲微笑着看着他,說:“很快,你會就知道了,親愛的凱撒先生,但是,在那之前,我建議你最好小心謹慎一點,因爲,那是個無惡不作的壞蛋,你可千萬小心點,最重要的是,你別莽莽撞撞地就報警,對方可不是笨蛋,萬一你被他察覺到什麼,我可不保證他會對你做出什麼事來!”她眼神頗含深意地環顧了一圈破舊的旅館。
凱撒準確地接收到了她的意思,不由自主地跟着環顧了一圈自己的旅館,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狠狠地打了一個寒顫,壓低聲說:“我,我一定守口如瓶!絕對不讓那個人看出點什麼來!可是……”
“那就好,別的你就別擔心了,我來處理。”莉莉絲看了他一眼,“對了,今天有我的信嗎?”
“沒,沒有。”凱撒神經緊張地看着莉莉絲,然而,莉莉絲得到答覆後,就夾着報紙,慢悠悠地踏着嘎吱作響的樓梯上了樓,留下被她恐嚇過後的凱撒,他再次吞了吞口水,向旅館門外看了一眼,“我討厭所有的壞……”他猛地捂住嘴,憂傷地嘆了一口氣。
莉莉絲關上她的房間門,將報紙往牀上一扔,走進衛生間,在簡陋且發黃的洗手檯前停住腳步,她擰開水龍頭仔細地搓洗自己的雙手,然後任由水流沖刷着她並不髒的手許久,她一邊衝着手一邊擡眼看向牆上一面小小的圓鏡子,那面鏡子不大,褪色的外框上裝飾着過時已久的半立體繁複花草紋樣,只夠照出她的臉。
莉莉絲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淺栗色的頭髮,瘦削的臉頰,眼珠子卻是深棕色,在黯淡的光線裡,看上去與黑色無異,她關上水龍頭,甩了甩手,從一邊的毛巾架上拉下毛巾擦了擦手,撩起掉落在臉頰邊的髮絲到耳後,又看了一眼鏡子裡的自己,嘴角扯了扯,鏡子裡的莉莉絲也同樣扯了扯嘴角,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喃喃:“看來,我一時半會是沒辦法適應你了。”說完,她將毛巾隨意地往架子上一甩。
在莉莉絲的牀上,除了她剛纔扔上去的那一卷報紙,在牀頭位置還亂七八糟地扔着許多已經被她翻閱過的廢舊報紙,那些報紙看上去皺巴巴的,似乎是被蹂/躪過後又重新被撫平。她脫掉鞋子,爬到牀上坐定,隨意地撿起了一份報紙看了起來。
每天的報紙都沒有什麼新意,千篇一律的社會突發,千奇百怪的娛樂新聞,以及水分十足的財經信息,莉莉絲索然無味地翻了翻,就將它往牀頭一丟,接着撿起另外一份開始翻閱。
真不知道我還要買這些垃圾多久!莉莉絲鬱悶地想着,手裡加快了翻動的速度。她不知道爲什麼要不停地買報紙,不停地看這些她根本不感興趣的信息,她被某種奇怪的潛意識控制着,似乎買報紙這件事成爲了影響到她生死存亡。不,不對,她停下了翻閱的動作,影響生死存亡的是錢,她得賺錢養活自己,莉莉絲這樣想道,隨即抓起那份頭版版面刊登着警方懸賞通告的報紙,認真地閱讀了一遍,又凝視那張監控截圖看了很久,暗自點頭,自言自語道:“嗯,1000美金,提供線索就能拿到,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