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會在帳內相候,不多時,鄧艾全身甲冑而入,與鍾會見禮,倒很是客套。不過鍾會看得出,鄧艾臉色鐵青,面有不忿之色,只是不好當場發作罷了。
“將軍此來,所爲何事?”鍾會倒是彬彬有禮,儒雅有度。
鄧艾沉聲道:“鍾都督,諸葛緒身犯何罪,要將他打入檻車,押解到洛陽去?”
在繮川口斬了趙廣之後,鄧艾的大軍立刻向東進軍,直撲陰平橋而來,想與諸葛緒的軍隊前後夾擊,圍殲姜維於橋頭。但鄧艾來遲了一步,諸葛緒被姜維忽悠出了橋頭,此刻蜀軍早已揚長而去。鄧艾正準備與諸葛緒合兵一處,向白水前進,繼續追擊姜維,但聽聞到鍾會的大軍已經取了陽安關,氣勢如虹地向白水而進,姜維一看大事不妙,放棄了白水關,退守劍閣。鄧艾於是駐兵陰平橋頭,沒有與鍾會的主力匯合。
鍾會手下就已經有十萬大軍了,劍閣道狹隘難行,鍾會的人馬都已經施展不開,鄧艾決定不去湊那個熱鬧,何況鄧艾很清楚鍾會這個人,外寬內忌,功利心極重,取了漢中之後,氣勢正旺,當仁不讓地去奪劍閣,欲成就伐蜀第一功。
可鄧艾很清楚,劍閣是那麼好的攻的嗎?且不說姜維手中尚有主力大軍,單憑劍閣的雄險,不耗個三年兩載根本就打不下來,鍾會急功近利,焉能得逞邪獵羣芳。
鄧艾經營隴西多年,一直窺視着蜀中,曾多次派人潛入蜀地,繪製詳盡的蜀中地理圖,就是爲了有朝一日以備伐蜀之用,對於益州的山河地理,鄧艾甚至比蜀國人掌握地還詳盡。鄧艾知道,在劍閣之西,有一條險峻山路可直通江油,現在鍾會的大軍被阻擋在劍閣不得寸進,如果能從陰平小道巧出奇兵直襲重鎮涪城,姜維就會面臨腹背敵之境,再取劍閣易如反掌,如果進展順利的話,還可以直接威脅成都。
鄧艾遂同諸葛緒商議進軍之事,那知諸葛緒對鄧艾的這個計劃並不感冒,堅稱自己受命攻擊姜維,不敢擅做主張,拒絕了鄧艾的提議,移兵劍閣,與鍾會匯合。
結果剛到劍閣,就被鍾會給拿下了,喝令推出斬首,諸葛緒當時就蒙了,急問何故,鍾會怒斥諸葛緒丟了陰平橋頭,致使圍殲姜維的計劃流產。諸葛緒有口難辨,得衆將告免,鍾會才暫時饒了他一命,打入檻車,押解到洛陽交給晉王司馬昭處置,至於諸葛緒統率的三萬兵馬,則被鍾會全數收編。
鄧艾聽到這個消息很是惱火,常言道勝敗乃兵家之事,諸葛緒雖然有過錯,但遠沒有到撤職查辦的份上,鍾會分明是藉着這個由頭,行吞併之實,擴大自己的兵權。
鍾會的這一舉動,讓鄧艾深感憂慮,都說兔死狐悲,鄧艾雖然惱火諸葛緒不停自己的話,但如今他落到這般下場,鄧艾也是深表同情。更何況,諸葛緒今日的下場未必就不是鄧艾異日的下場,誰敢保證誰就是常勝將軍,一旦打了敗仗,就給鍾會落了吞併的口實。
於是鄧艾帶了十幾騎,從陰平駐地趕到了魏軍劍閣大營,質問於鍾會。
鍾會不慌不忙從容地道:“諸葛緒擅自調動兵馬,致使圍殲姜維的計劃成爲泡影,如今劍閣強攻不克,此皆是諸葛緒之罪也,某受命於晉王都督伐蜀諸軍,功過獎賞,豈可徇私?諸葛緒已經押赴洛陽,交由晉王處置,鄧將軍如果認爲某處置不當的話,可向晉王質詢。”
鄧艾這回可是無言以對了,洛陽離此遠隔千山萬水,向司馬昭質詢?純粹是扯淡。沉默了片刻,鄧艾以言語挑之:“都督得了漢中,乃朝廷之大幸也,逆蜀現在人心惶惶,都督何不趁勢進軍,直取成都,成就不世之功你說過,我信過。”
鍾會心裡冷哼一聲,暗道;你以爲我不想,要不是姜維死守劍閣不得寸進,我早就打到成都了,還用你在這兒說風涼話。不過面上卻是神色如常地道:“姜維依險固守,急切之下劍閣難以攻下,卻不知鄧將軍有何良策?”
鄧艾推託道:“都督英明果烈,深謀遠慮,豈……豈可無計?”
鄧艾說話有些結巴,這讓鍾會不禁是暗暗嘲笑,不過鍾會是一個城府很深的人,自己的計劃不可以輕易地向鄧艾坦露,繼續道:“鄧將軍身經百戰,對蜀軍狀況瞭如指掌,還請將軍不要藏私,都是爲了伐蜀大業,你我當推心置腹,共謀大計。”
鄧艾沉吟了一下,道:“以愚之見,可引一軍從陰平小道直取漢德陽亭,偷襲涪城。涪城乃是蜀中要隘,一旦有失,必可掐斷劍閣至成都的交通,彼時姜維定然會回兵救援,劍閣守軍力量削弱,都督便可乘勢而取劍閣,倘若姜維不救涪城,便可趁虛而取成都,成都若失,蜀之亡矣,姜維空守劍閣已能奈之若何?”
鍾會只是略略點頭,道:“將軍果有妙計,只是陰平小道險峻異常,從此路進軍,還須得謹慎一些纔是。不如這樣,將軍今日遠來,鞍馬勞頓,暫止歇息一日,等明日某召衆將商議之後,再行定奪如何?”
於是鄧艾拱手告辭,鍾會囑咐中軍好生給鄧艾安排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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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會的心腹將領田章就在帳下,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鄧艾走後,田章便對鍾會道:“陰平小道險峻無比,蜀軍如有防備,鄧艾還不知道如何個死法,都督何不應了他,鄧艾若敗,整個伐蜀大權,便盡落都督之手,何樂而不爲?”
鍾會輕輕地搖搖頭道:“現在尚不能確定蜀軍在陰平小道有無守軍,如果被鄧艾偷襲得手,破蜀第一功豈不就要落在他的手中,此事還需斟酌斟酌。”
就在此時,帳外有人入內稟報道:“啓稟都督,蜀中有密報傳來。”
鍾會接信拆開一看,初時眉頭緊皺,頃俄展顏笑道:“大事可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