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暴漲的洪水迅速地將漢軍陣地給淹沒了,由於廖家窪低勢地窪,洪水灌入之後,廖家窪很快地淪爲了一片汪洋,水深可達數尺,最深處完全可以沒過人頭。
連日作戰的漢軍本來早已是疲乏之至,夜晚宿營之後,除了警戒部隊之外,其餘的人都進入了夢鄉。
爲了防止吳軍偷營劫寨,胡濟倒是安排了足夠的人馬來擔任警戒巡哨,一旦有任何的風吹草動,這些巡哨的人馬便是漢軍第一道的防線,吳軍想要趁虛而入,基本上是奢望。
但這些在營外巡哨的人馬萬萬沒想到的,來襲的並不是吳軍的兵馬,而是滔天的洪水。如果是吳國的兵馬,那怕再多,漢軍也是可以抵擋一二的,但這如山呼海嘯一般而來的洪水,他們又如何能擋得住?
浩蕩而來的洪水以勢不可擋地威勢席捲着沿途的一切,那些在外圍警戒的漢兵跑得快的,僥倖還能撿下一條命來,逃得慢的,就被洪水給捲了進去,連屍首也尋不着了。
漢軍的巡哨很快發出了示警的哨聲,大營之內的漢軍聽到了,還以爲是吳軍來襲,他們趕緊地跑出營外,準備迎敵,但等待他們的,卻是呼嘯而來的洪水。
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再多的人也是螻蟻般的存在,漢軍根本就無法抵達洪水的來襲,除了四散逃命,沒有別的任何招兒了。
可廖兒窪就是一片低地,洪水狂灌而來,速度驚人,漢軍想要逃跑,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黑暗之中,漢軍就如同是沒頭的蒼蠅一樣,四處亂撞,這樣的逃跑沒有任何的意義,許多人在洪水的浪濤之中,喪失了性命。
漢軍大部分是北方人,不識水性,一旦落水,幾乎是必死無疑。
胡濟被洪水的聲音給驚醒了,他原本就是和甲而臥,聽到巨響之後,立刻翻身而起,跑出了帳外,卻被眼前的一幕給驚呆了。
胡濟的中軍帳也算是全營之中的制高點了,可胡濟剛剛出營,洪水已經沒入了他的小腿,而整個漢軍營地,早已是一片水鄉澤國了,黑暗之中,無數漢兵在水中掙扎呼救,整個大營,亂做了一團。
胡濟頓時是兩眼發直,整個人全懵了,這些天來,他一直強調的是進攻進攻再進攻,爭取把戰線向西陵方向推得再進一些。日間作戰,夜晚宿營之時,胡濟也是時刻提防着吳人的偷襲手段,因爲他知道,越是疲憊的時候,越是敵人容易下手的時候,一個不小心,很可能就會前功盡棄。
但胡濟日防夜防,到頭來卻依然沒有防住,只不過來襲的並不是吳國的人馬,而是滔天的洪水。
當然胡濟可不會認爲這洪水是自己流過來的,定然是吳人動了手腳,只不過自己一時不察,中了吳人的埋伏。
水攻可是兵家慣用的招數,遠的不說,就說前三國時期,關羽在樊城水淹七軍,擒于禁斬龐德,名聞華夏。
不過水攻要求的條件比較苛刻,天時地利一樣不可或缺,西陵這一帶多山,漢軍所經過的地區,大部分都是比較高一些的山地,這樣的地形,水攻根本就沒有條件,所以胡濟纔有些疏忽大意,未將吳軍可能的水攻放在心上。
而周處則是料算周詳,從臨沮南下西陵的路途之中,有幾處地窪地段,其中廖家窪最是適合水攻了,周處早就秘密的派人在長江的支流沮水上游設築攔水,等漢軍攻到廖家窪時,連夜決了大壩,放水淹之。
現在本來就是秋季汛期,連日降雨讓河流水位暴漲,決口之後,洪水肆虐而下,勢不可擋。
周處早已做好了準備,現在吳軍基本上已經全部退守到了高地處,不會受到洪水的困擾,另外周處也早安排好了不少的小船,待到洪水襲來,各路吳兵是趁船而行,對被洪水圍困的漢軍展開攻擊。
胡濟下令漢軍向高地進行轉移,在齊腰深的洪水之中,漢軍是狼狽不堪,艱難地掙扎前行着。
吳軍的小船卻是如魚得水,在洪水之中輕快地前進着,遠者用箭,近者用刀槍,吳軍在水中,對着毫無反抗之力的漢軍展開了一場屠殺,趟水而過的漢兵完全是任人宰割,鮮血把水面都染紅了,漢軍的屍體隨着水流四處飄蕩,多的時候甚至能阻塞水道。
這場單方面的獵殺一直持續到了天明,天亮之後,能逃到地勢比較高的地方的漢兵算是暫時逃得了性命,至於還在水中掙扎的漢兵那就徹底地悲劇了,視野廣闊的吳兵乘船在水面上往來巡弋,將所有滯留在水中的漢兵統統斬殺。
胡濟僥倖地率領着少數的人馬逃出了廖家窪,登高回望,廖家窪已成爲了一片汪洋,也不知道有多少漢兵葬身在了這片汪洋之中。
遙想當初出兵之時,胡濟是躊躇滿志,風光無限,但此時此刻,幹弋廖落,一片淒涼,僅僅只是一夜之間,五萬漢軍如同從人間蒸發一般,不復存在了,經歷瞭如此慘敗,胡濟一瞬間如同蒼老了十歲一般,心如槁灰。
“大將軍,此地非久留之所,我們還是快走吧,說不定吳人很快就會追來。”身邊的親兵勸他道。
胡濟長嘆一聲,撥劍道:“如今我還有何面目回去見陛下?我有負聖恩,唯有一死以謝罪!”
周圍的人大駭,急勸道:“勝負乃平常之事,大將軍回到襄陽,依然可以重整軍馬,再戰西陵未遲,大將軍萬不可有輕生之念。”
胡濟想想也對,現在季漢早已不是當年的蜀漢了,就算是折損了五萬人馬,那也不至於傷筋動骨,將來重整旗鼓,未必不能滅吳,遂聽從左右的建議,一路望北而逃。
不過剛走出十餘里,就聽得身後殺聲大起,周處親自率領大軍追擊而至,胡濟此刻是人困馬乏,無力再戰,只有束手待擒的份了,不禁長嘆道:“真是天絕我胡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