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線電廣播中,傳來一陣女人的歌聲。那聲音非常尖細,腔調迂迴婉轉,仔細聽來,有點像是在唱戲。
這歌聲直往人心窩子裡鑽,我趕緊捂住了耳朵,但那歌聲還是透過指縫,鑽進了大腦裡。
“快關掉無線電!”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船長臉上的肌肉都扭曲了起來,一手捂着耳朵,一手趕緊去關無線電的開關,可是試了幾次,那歌聲依舊沒有消失。
船長臉色白得像麪糰,只見他眼睛都凸了出來:“鬼…鬼…”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地,一個水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接着,他開始捂着嘴,“嘰嘰嘰嘰”,笑了起來。
所有人都驚愕地看向他,我看見矮子嚥了口唾沫,問:“哥們兒,有啥好笑啊?”
猛地,那水手擡起頭,手耷拉下去,他的眼睛發直,目不轉睛地盯着矮子。
忽然地,他開始跟着那歌聲唱了起來。
他的聲音十分詭異,讓人不寒而慄。
“快快快,快把他耳朵堵上!”袁天芷說道。另外一個水手隨手抓了兩張衛生紙,揉成團,往他耳朵裡塞去。
船長已經懵了,轉頭跑上甲板,噗通一聲跪地,嘴裡唸叨着聽不懂的語言。
那歌聲還在持續,聲音越來越大,唱得我頭痛欲裂,矮子嘖了一句,“孃的,什麼玩意兒,我感覺它們越來越近了!”
居魂眉頭緊皺,他轉頭對另外一個水手說:“看好他!”,接着只見他從後腰抽出紫刀,一個箭步,跳上了甲板。
我們三人也緊跟了出去。居魂已經跳上了船頭的欄杆,打起了捕魚用的探照燈,不停地掃視着海面。
袁天芷皺了皺眉,對矮子使了個眼色,矮子心領神會,兩人一左一右,也學着居魂的樣子,打起漁燈。監視着海面。
海流還是不平穩,我在他們幾個人中身體素質最差,晃了幾下便又頭昏眼花,也顧不上跪在甲板上祈禱的船長。勉強支撐着自己不摔倒,挪到了矮子的同側。矮子舉着漁燈不停地掃,就在這時,我忽然發現海面下有個黑影子一閃而過。
矮子也看到了,他大喊道:“在這兒!”
袁天芷在另一頭也喊道:“我這裡也有東西!好像是一條大魚!”
我趕緊把頭往回縮了一縮,我看過一個美國電影,裡面就有這樣的情節,一個打醬油的角色就是這樣掛掉的,被海里的怪物跳起來一口咬掉了頭。
我越想就越感覺背脊發涼,那歌聲飄散在空中,沒有形態,無法躲避,我頭疼得有幾次都恨不得一下跳進海里。
“小樑,那邊好像有人!”矮子說着,把漁燈揚了起來,筆直照向前方。
我死死抓緊欄杆,順着矮子照去的位置看,我眯着眼睛盯了好一會兒,也沒發現有什麼,只有海水下漆黑的波紋。
我說我什麼也看不見,這裡怎麼會有人,輕功水上漂?
矮子道:“你丫什麼眼神兒,不行,我得到高處看看。”
說着他跳下了欄杆,往甲板前端跑去。
在船頭的旁邊,有一根只有我手腕粗細的旗杆,上面掛着我國的國旗,矮子雙腿往上一盤,嘴裡咬着漁燈的把手,手臂用力往上拽,身體一弓一張,像條毛毛蟲,就爬了上去。
旗杆又細又光滑,就連矮子都爬得很吃力,他爬到頂端,舉起燈,愣了好一會兒。
我正想說趕快下來,太危險了,話出口的同時,就見矮子對着我拼命招手,大喊道:“烏昂肥腿!烏昂肥腿!”
我心說肥腿是什麼?難道海上站了個胖子?
就在這時,突然起風了。
我一看不妙,這風暴還沒過去,便大喊道:“快下來!下來說!風太大我聽不清。”
居魂就在我的旁邊欄杆上,也正盯着旗杆上的矮子,突然間他好像悟過來什麼,對我大叫道:“快去駕駛艙,讓他們往後退!”
我一下醍醐灌頂,原來矮子說的是:往回退!
我剛往回走了一步,但是就在一霎那間,我連發生什麼事都不知道,直接就被拍翻在地,滾了出去。
緊接着,海水傾瀉而下,海水轟隆巨響,我耳朵裡嗡地一聲響,連喝了幾口水,眼前一下天旋地轉,上下都不分,直挺挺地撞到了欄杆上。
我只感到胸口一陣劇痛,下意識地往後去夠能抓手的東西,不讓自己從欄杆空隙中滑下去。
海水一下從我身上褪去,再一看,甲板上全是海水,所有的東西都傾瀉着滾到了我這一邊。
我擡頭朝旗杆上看去,猛地心裡一咯噔,矮子不見了!
忽然間,我看到居魂也正抓着船頭的欄杆,他跪在地上,爬了兩下,雙手一撐,徑直地朝海面上翻了下去!
我掙扎着想站起來,但是船體還在劇烈搖晃,幾撥海浪又打了上來。我腳下全是滑的,根本定不住。
我心急如焚,快速轉頭看像四周,幾乎就在同時,我看到袁天芷就在我身後,她整個人身體全部都掉到了船外面,我只能看見她兩隻手死死抓着欄杆。
我朝她大叫:“抓緊了!我來救你了!”
管不了那麼多了,海浪還在不停地拍打船體,我聽見袁天芷斷斷續續地聲音,但是水聲實在太大,我一個字都聽不清楚,我連滾帶爬地過去,抓住袁天芷的手,趕緊往上拉。
但是我拉不動,我低頭一看,袁天芷滿臉水,頭髮一縷縷貼在臉上,她瘋狂地嘶吼道:“快走!快走!我叫你快躲起來!”
我頭朝下,整個人攔腰彎在欄杆上,我突然意識到,有什麼東西在往下拉扯着袁天芷。
我腦裡一片空白,咬着嘴脣沒有鬆手,我感覺我的手臂都要脫臼了,我知道我的力氣根本沒辦法跟底下的東西比,海水不停地衝着我的背,水從劉海上滴進眼睛裡,我疼得睜不開眼,我大吼了一句,袁天芷的手從我的手中滑了下去。
沒有時間讓我多想,我腰一用力,手往後推,一下就跌回了甲板上。
這時,甲板上已經空無一人了,只有那妖冶的歌聲還從無線電裡擴散出來。
我大吼了一句:“你娘!有種滾出來單挑!”
但是,除了海浪狂風呼嘯和如戲曲般的唱腔,沒有人類的聲音回答我。
我不想放棄,接着我用盡全力抓住所有我能抓到的東西,混亂中,一個鐵桶飛過來,我頭一側,還是沒能躲開,頭上被劃開了一道口子,現在的我完全感覺不到疼痛,只知道有血流了下來,然後被撲面而來的海水沖掉,再流下來,再衝掉。
我咬牙挪回了駕駛室,兩個水手都不見了蹤影。
突然!我看到一條尾巴從窗戶上唰地一下鑽出了駕駛室,我想也沒想就撲了過去,窗戶外就是大海,我低頭一看,卻不見它的蹤跡。
就在這時,船體猛地一震,我完全沒防備,隨着慣性往前一衝,接着就滾出了窗外。一秒鐘後,平拍入了海中。
我頭暈目眩,海水一股腦兒地流入我的口鼻,我無法呼吸,手腳亂劃了幾下。
我很快就沒辦法思考了,眼皮沉重,就在我失去意識的前一刻,隱隱約約中,我看見了一條有手的魚,朝我遊了過來。
我腦中立即出現了三個字:美人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