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有些東西,用心的話,很早就能想到,爺爺不可能爲了誰而壞掉了他自己一生關於我的謀劃,二叔這麼長時間,換來了一個讓宋知音復活的機會,這個機會,是爺爺給他的,用一句話來說,那就是爺爺給了二叔一個機會,在不影響他最終佈局的情況下,他可以試着讓宋知音復活,二叔可能準備好,用自己的命,還換取他未曾謀面的老孃的命了。我要阻止他,阻止他去送死,每個人都有自己在乎的人,他可以在乎宋知音,我卻在乎他,這是一樣的道理。
“每個人都想阻止他,問題是我們能不能趕上了。”宋老鬼說道。說完,這個老人開始閉目養神,我也知道,現在的夜晚,我們需要的就是休息,而且就算要阻止二叔的話,肯定不是我見到他之後說一聲,二叔你別這樣,然後一切就成了,按照我的估計來說,或許我們在見到他之後,還會有一場大戰,用武力來帶他回來。
“那種黃色的針劑,還有沒有?”我想到了這個之後,問劉望男老孃一句,這個女人在經歷了晚上的戰鬥之後,整個人就魔怔了起來,聽到我問話,這才稍微有點回神兒道:“還有。”
“全部都給我。”我對她說道。
“這個時候你要這個幹什麼?”她問我道。
“關鍵時刻,我或許需要這個東西,讓那個人安靜下來。”我對她說道,想要對付二叔,沒有一個人能有十足的把握,或許只能靠這個東西。我們在休息了一晚上之後,第二天一大早繼續順着腳下的崑崙河趕路,這裡,絕對已經看不到人的痕跡了,崑崙河的下方,或許還有一場盛宴,那些俗世的門派,準備來此參加西王母的蟠桃大會,他們哪裡會知道,他們只有進入了這個大山的更深處,才能看到,他們所謂的“神”?這一次,我們趕路趕到了下午,沒有遇到二叔的阻攔,直到我們需要翻越一個雪山的時候,爬上了山頂,我看到了下面有一個房子,房子前,站着一個把雙手束在身前的人,看起來非常的猥瑣。
那個房屋之後,有一個類似陵園一樣的存在,這個地方,我曾經在神農架的時候,通過一種特殊的方式來過,那個站在房子前的猥瑣老人,我也見過,他是我爺爺,林老麼。
宋齋的宋老鬼和馬真人同時挺住了腳步,站在山頂,看山下,山下也有一個人站在山下,看着山頂。到他們這種層次的人,或許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存在,宋老鬼有點激動,雙目有點泛紅。
“多少年了?”他輕聲唸叨了一句,開始下山。
飛速下山,山下有他的故人,有兩個人明明目的相同卻相互慪氣了幾十年的故人。
等到我們都下山,爺爺抹掉了自己臉上的雪,漏出了滿嘴的黃板牙,道:“嘿,都來了,人還挺齊全,不冷啊你老宋?我說你一大把年紀逞什麼能?就不能穿個棉襖?”
“還有啊老馬,不是我說你,這事兒,你說你跟着攙和什麼?”
“算了,一見面的念念叨叨的你們又要說我囉嗦,走唄,進屋談,對了,還有二蛋,來,讓爺爺看看。”爺爺一直氣定神閒的說話,聽他的語氣,倒是像我們都來做客了一樣的,而他作爲一個主人,要來招待我們這些客人。唯獨沒有叫一下我,不知道是故意忽略掉了我,還是認爲我是他的親孫子,所以就用不着招待。
屋子裡跟我上次來的時候看到的一樣,一個爐子,一張牀,一個水壺,甚至沒有凳子可以招待我們幾個,我們都進了屋子之後,爺爺就一個人站在那裡傻樂。
宋老鬼一直情緒複雜,我看着他們倆,一言不發,這兩個人的關係,是我這幾年一直都在推敲的琢磨的,也就是最近才整的稍微明白了點,說實話,在以前對着宋齋的少主人的時候我有時候都會想,她有一個爺爺,似乎很厲害,可是她的爺爺,在碰到了我的爺爺的時候,他們兩個孰強孰弱?宋老鬼承認過他不如爺爺,可是這些東西,不打過,誰能知道?
我其實挺期待,他們能有過幾招,起碼讓我看看,這兩個幾乎是在兩個方向抗起了整個計劃的人,到底強的有多驚天動地?
或許每個人都在等,每個人都在期待,我,馬真人,林二蛋,劉望男的老孃,我們幾個坐在牀上。
爺爺站在門口,雙手束在袖管裡,滿臉胡茬滿口黃牙。
宋老鬼,一身唐裝,似乎在氣度上,爺爺就已經輸了一截。
我們等了半天,只等到宋老鬼輕聲的問了一句:“老哥們兒,你可還好?”
爺爺嘿嘿一笑,道:“還好還好,除了不知道多少年沒吃飯了,一切都好。”
宋老鬼朝我伸了伸手,就那麼輕輕的招手,我背後的揹包就朝他的手飛去,宋老鬼拉開了拉鍊,拿出了一包壓縮餅乾,說道:“這東西,想吃不?”
“想,爲啥不想,你說你這人,來就來了,還客氣啥?”爺爺拿出雙手搓着道。
“出息!”宋老鬼笑罵了一句,撕開了包裝,拿出一個遞了過去,道:“嚐嚐,是不是那個味兒?”
爺爺吃了一個。
宋老鬼吃了一個。
兩個人你一個我一個的,吃光了那一包餅乾,喝了一壺茶。
相對傻笑。
這就是我期待已久的對決?
“那隻手,是你吧?”就在我都要打瞌睡的時候,宋老鬼輕聲的問道。
“不是我,還有誰能那麼厲害,你也不想想?”爺爺說道。
“你圖啥呢?”宋老鬼再問一句。
“你以爲我想,兩個孩子一齊逼我,我有什麼辦法?誰讓這倆孩子一個還比一個厲害,他們倆要聯手,還不打的我屁滾尿流了?”爺爺嘿嘿傻樂道。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瞬間的從牀上跳了下來,顧不上打擾他們的對話,因爲我聽到了爺爺的話,兩個孩子一齊逼他,那一個是我二叔的話,另外一個是誰顯而易見,那就是在神農架被我親手點火兒燒了的林語堂。
“我爸?”我試探性的問了問我爺爺道。
“不是他,還有誰?你以爲我能有幾個兒子?還他孃的個個都這麼不聽話?能聯起手來逼他老子?”爺爺說道。
“你還有臉說?你們林家三代人,是準備辜負這世間多少癡情女子?”宋老鬼罵道。
“你知道個屁!”爺爺冷哼道。
“對,我知道個屁,林老麼,你沒負宋知音?林語堂沒負李金枝?你這孫子林小凡就對得起陳家的那個小丫頭,說實話,你一開始就善於佈陣,整個大局怎麼牽扯,我都隨你支持你,但是爲啥中間要夾雜些女人?情債就不是債了?你敢說,你就沒有利用知音的意思?沒有利用林語堂的媳婦兒?沒有利用那叫九兩的小丫頭?就是林家莊叫小妖的姑娘,你真沒算計她?”宋老頭對爺爺嗤之以鼻。
爺爺吧嗒吧嗒的抽着旱菸,一眼的迷離道:“姓林的是負了她們,但是總歸沒愧對她們。”
氣氛一下子又沉默了下來,宋老鬼質問爺爺的東西,同時也是我心中最爲難受的東西,三代人,三個輪迴,也只有二叔那樣的人,沒有愧對過人,其他的三個,似乎都欠下了無法償還的情債。
“你真準備那麼做?”宋老鬼問道。
“你都說了,姓林的欠債了,欠債總是要還的,不讓那兩個孩子試試,他們怎麼死心?”爺爺說道。
“我不同意。”宋老鬼道。
“你咬我?”爺爺道。
“咬不過你咋辦?”宋老鬼說道。
“那你?”爺爺問。
“咬不過也得來啊。”宋老鬼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