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潛軼事二三事貳陸
北方的樹木高大,由於高大的緣故,使得林子裡下方的空間開闊,反而到了夜裡瀰漫了一種近乎恐怖的氣息。
雅子坐在馬車裡突然覺得一道寒意。
有人點燃了火把,可能是朱潛的人,也可能是其他人。不管怎樣,除了火把以外,讓人吃驚的是,林子中突然飛來了一批神似螢火蟲的小蟲子,一隻只好像小燈籠似的,發出溫和的黃光。給這個神秘的黑夜添加了一份和緩的氣息。
朱潛的眼角輕輕地向馬車裡掃了一下,感覺這些古怪的生物是不是被她吸引了呢?
竹清老人同樣是吃了一驚的樣子,說:“沒想到,它們會跑到山下來了。”
可見,這種小蟲子,是在山上才能見到的東西。
馬蹄聲由遠而近,彷彿一樣是被這些小蟲子給吸引了過來。
幾乎兩批人馬同時抵達到匯合地點。
大黑和二白就此都提高了警惕,一隻手放到了標配的武器上面。
來人,看來都不太像是善人。
先說從西邊方向出現的人,是三個人騎馬者。
帶頭的那人,是個女孩,年紀大概十歲左右。衣着紅杉,騎的是一匹雪白的駿馬。
黝黑的頭髮,紮成了數條小辮。
臉上蒙着輕薄的紫色面紗,於是唯獨露出的那雙眼睛,成了重中之重。只見那眼睛是那樣的大,眼型同時卻帶着股妖媚,黑瞳好像汪泉一般,水汪汪的。
她一手執着玉鞭,腰枝窈窕,周身散發出一股好像水一般的靈動。
絕對是個美麗並且高貴的女孩。
她身後的兩個人,一男一女,其裝扮一樣是漢服。看不出其三人的來歷具體爲何處。
東邊的人,比起西邊的人,似乎更爲詭秘了。
西邊不過是女孩一個人戴着面紗而已。東邊來的三人,全部都是戴着面罩,好像一刻都不願意把樣子露出來給人看,彷彿給人看了是等於要了他們的命。
朱潛心頭對這個一閃而過的直覺並不覺得有錯。
只見一隻飛蚊不巧從對方三人之中的其中一人臉上飛過,快要不小心劃過對方的面罩時,記住,是面罩,而不是臉。那人卻一下子如臨大敵,手中不知何時出現的葉刀瞬間把幼小的飛蟲劈成了粉飾碎骨。
紅杉女孩那邊的人,以及大黑和二白等,看到對方這無意中露出的武功都已經如此絕等,立馬神情一變,對於對方三人的打量更爲謹慎。
見着那三人,都是一身的灰布衣,是像行僧一般的古樸典雅。頭戴斗笠,臉上戴着灰色面罩遮住大部分臉只剩下眼睛。
同樣的,因爲此次書院邀請的客人都是小客人。東邊來的這批人裡面,領頭的,是個少年,年紀要比紅杉女孩稍微大一些,有十三四歲之多。
三人都是腰間配着長劍,騎着普通的馬駒。
朱潛的桃花扇子蓋着自己的小嘴,輕輕地呼了口氣。看來,這兩邊來的人,都不太可能是大明人。
人員到齊了。竹清老人向兩邊客人打過招呼,確定完彼此身份無誤。
從這裡的對話,朱潛得知,西邊來的女孩,被竹清老人稱呼爲四小姐,單名一個杏字。
四小姐?杏姑娘?
朱潛在腦袋裡搜索一遍,硬是沒有能從天下名家之中找到能對得上號的小姐。
看來,對方的保密工作做得十足。
同理,東邊來的公子爺,一樣是有意保護自己的真實身份。自稱叫做薰。
薰公子?
連個姓氏都沒有,讓人怎麼猜?
八成,一個個都是和他朱潛一樣,用的假名假姓。如此一來,根據這些人嘴裡說的名字想去推論些什麼,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見夜色晚了,而且匯合時耽誤了些時間。一羣人在竹清老人的帶領下趕緊趕着上山,務必在子時之前可以抵達書院找到張牀休息。否則夜裡在這深山裡頭露宿,絕對是有的受了。
上山的路,要比在平原中走的路固然是要顛簸一些。馬車裡的人,本來已經是被一路搖得昏昏欲睡。此刻好比被大浪席捲的顛簸,讓他們一個個都清醒了過來。
豆綠膽子大,趁紫葉不注意,掀開車簾往外面望了一下。這一看,看到了在馬車後面不遠處行走的紅杉女孩。
又來了個女的。豆綠心裡不禁泛起一絲焦慮。
以前朱潛在王府裡,哪有那麼多機會遇見女孩子。現在不一樣了,出了一趟門,似乎到哪兒,都能看見美豔絕倫的女子。
看着那紅杉女孩騎在馬上的樣子,在看到她豆綠望過來時那種不屑的高貴的眼神,豆綠撇撇嘴角:莫非是哪裡的公主殿下?瞧這股得瑟勁兒。
秋水比起豆綠淡定多了,因爲上回紫葉和她已經說的夠清楚的了,這世上漂亮的女人,多的是。
更何況,朱潛本身的魅力到哪兒都好,對女性而言分明都是不可抵擋,宛如致命的一束罌粟。
果然,雖然大家從各地奔來,彼此之間並不熟悉,可以說是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這一路走,又都是靜悄悄的急於趕路,並不攀談。可是,那個紅杉女孩四小姐,很快把視線鎖定在了朱潛身上。
朱潛一身青袍,清肅文雅,在夜風中配着一把夭紅的桃花扇子,怎麼看,都是一個獨特的,很有味道的,與衆不同的人。
四小姐的白馬駒就此被四小姐一鞭子抽了馬屁,往前疾跑一段,超過了馬車,追趕上了朱潛的黑閃。
這會兒,白馬與黑閃並騎。四小姐突然發現,原先以爲對方騎的是小馬,沒有想到小馬的個頭與她所騎的白馬相差無幾。
這令她再次心頭震了一震,感覺這孩子似乎比她想象中更厲害。
美豔的眸子再落到朱潛的個頭上,驟然發現,她望着他的背影時似乎並沒有察覺他有多高。只知道,似乎他的年紀要比她小一些。結果,兩個人並騎之後,他坐在馬鞍上的身量,儼然,幾乎與她個頭並齊。
朱潛是要比同齡的孩子長得高大一些,這主要是自己父輩的基因好。護國公的基因,一直都是高大英俊的,和其它國家印象裡善文疏武的大明人不太一樣。
本就看起來比較英姿颯爽,性情應該很是爽快,張口就說的四小姐,突然對着朱潛,一句聲音都發不出來。這對她來說,似乎是從來沒有遇到過的事兒。她微紅的臉,頓時埋了下去,都忘了自己臉上蒙着面紗,其實根本誰都看不出來。
朱潛抓着馬繮,幾乎是看都沒有看她一眼的。
萍水相逢。哪怕真要結識,也不應該在這個風高夜黑的晚上,一點氛圍都沒有的情況下。
再說了,對方是什麼人,能不能交朋友,更有待時間的考慮。
比起這個衝動的四小姐。無疑,朱潛對於馬車裡那位一路上一直吸引着發光小蟲來訪的小姑娘,興趣更多一些。
要知道,這些小蟲明顯是飛來保護誰的樣子,一直給他們照着難走的山路。
上書院的路,真的是比所有人都更加難以想象的險峻。
朱潛記得自己老師公孫先生曾說過,說是天下之道,蜀道最難,堪比難過上青天。對於蜀道,朱潛沒有去過,並沒有親眼見過。但是,看眼下這條山路的修砌,有點像是書中描繪的蜀道,九九八十一彎。
馬兒都難以行走的山道,更何況是馬車了。
那馬車在山道中左右搖擺。由於豆綠膽大一直往外偷窺,所以早知道走的是什麼樣的路,一張臉嚇得發白,抱着腦袋渾身發抖,只差馬上掉下大顆的淚珠兒。可以的話,她想直接跳下馬車了。
天,這哪裡是人走的路,是往地獄去的路吧?
車簾突然被陣夜裡飈來的颶風颳開一角。這下,除了眼睛看不見的回明,車裡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見自己是身在何處了。
馬車猶如那單腳獨立的芭蕾舞演員,是在懸掛在一邊懸崖山壁上的木橋上緩慢攀爬着。
饒是經歷過生死劫難的紫葉,都驚到把嘴巴一張,好半天,說不出話。
四海把雅子緊緊抱住。雅子沒有抖,四海的雙手發抖,安慰她說:“別怕。”
雅子有些無奈。
這時,他騎着黑馬好像察覺到了動靜,在他們的馬車後面,靜靜地向他們坐着的馬車望了下。
雅子感覺自己好像是下意識地對上了他的眼睛。
和那晚上一樣,他的眸光,好比天上那輪最明亮的黃金月兒,刺得她的目光都快睜不開似的。
心頭哪處一下子嘣了起來。
四小姐跟隨在黑閃後面,注意到了前面的人好像望着哪兒。只見他應該是望着前面的馬車,於是,對於馬車裡坐的是什麼人,有了一絲探究的意味。
終於,在子時前半刻,到達了書院。
深夜裡,大夥兒只覺得好像是到了一個建在山中的道觀一樣,見那些建築物的輪廓多爲土木,一排排整齊的依着山壁而建,非常簡樸。
燈籠照着書院的大門,上方是塊金泥黑匾,御鴻書院四個大字,在黑暗中,好像永不褪色的金,永遠散發出照路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