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江是從後樓穿過前樓,和他說話的人站在主樓的臺階上,兩人中間隔着幾個圓形的柱子,要是不注意幾乎是擦肩而過。
王明江隔着柱子看清楚了那個和他說話的人,不由地有些激動:“代書記,您好。”
和他說話的正是省政法委書記兼警察廳廳長代玉,他在辦公室坐了一天,看文件有些頭暈眼花,出來散散步,散步回來的時候就見到了王明江正要走過。
代玉停下腳步,問道:“你不是在豐水縣嗎?來省廳有事?”
“我們縣有個重要的案子,我找痕跡專家許老覈實一下證據。”他說。
“是那個系列強姦案嗎?”代玉揹着手問。
“您也知道了?確實是那八起強姦案。”王明江心裡暗暗有些吃驚,沒想到這件事代書記都關注了。明道省警察系統他是一把手,同時還管着政法系統,這樣一個位高權重的人都知道了,說明這件案子影響深刻。
“有眉目了嗎?”代玉問。
“有了。”王明江很肯定的回答。
代玉聽罷,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
“去見小婉了嗎?”又問道。開始關心起他的私事了。
王明江面有愧色:“時間緊,沒去見。”
和領導說話他一向話語簡潔,絕對不拖泥帶水。
“今天晚上回去不就行了嗎?”代玉道。
“我要坐大巴車回去,下午四點就沒車了。”他解釋道。
“你到我辦公室坐一會兒,我很想了解一下那個案件的詳情。晚上我派一輛車送你回去,順便去家裡吃個飯。”
王明江一聽代玉的安排很是高興,挺直了腰板說了聲:“是。”
說完,一前一後,跟着代玉走進了警察廳的辦公大樓。
一路上,不斷的有路過的人和代玉打着招呼。
代玉微微點頭,大步流星的走過走廊。
很多人也看到了後面跟着的王明江。
一路走來,王明江看到了幾張熟悉的面孔,他以前在這裡的宣傳系統呆過幾個月時間。
那些人看到他跟在代玉後面,臉色驚訝,心道這不是那個王明江嗎?原來二十處的!原本以爲他早就離開警察隊伍了,沒想到又回來了,還跟在代書記身後。
很多人都浮現連篇的猜測着王明江爲何而來。
王明江遇到臉熟的人,也只是客氣地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到了代玉的辦公室。
代玉坐回真皮椅上,對王明江說:“把門關上。”
王明江又回去把門關上。
“想喝水自己倒,那邊有水壺和杯子。”代玉指了指接待客人沙發的左手有個小桌子。桌子上放着水壺、茶杯、茶葉、一應俱全。
王明江也不客氣,感覺到來到自己家裡人辦公室的溫暖。
他給自己衝了一杯茶,隨後坐了下來。
代玉拿起電話給代小婉打了過去:“小婉啊!我是爸爸,晚上回家吃飯吧。”
電話那邊代小婉說:“不行啊!爸,最近特別忙,剛來警校的新生要培訓的。”
“連回家吃飯時間都沒有嗎?”
“不是沒有,是我懶得回去了,路那麼遠又堵車。”代小婉撒嬌道:“爸爸,謝謝你哦!下個月培訓結束了我就回去看你喲!就這麼說定了啊!”
代玉笑道:“好吧,既然你不回來就算了,我也不勉強你了,工作忙是可以理解的。那我和明江喝兩杯!我想,你不回來他也能理解。”
“啊!爸爸您剛剛說什麼?您是說明江?什麼意思?”
代玉道:“明江來絳州了,晚上回家裡吃頓便飯,你不回來我一會兒告訴他一聲。”
“啊!他他他,他怎麼來了?也也也不和我說一聲。”代小婉有些急急巴巴了。
“那你是回還是不回?”
“回回回,我馬上就回。”代小婉急切地說。
“你這個丫頭,真是不給爸爸面子呀!我請你不回,明江一來就你就迫不及待的回來。”
“嘿嘿,爸爸,我們不是經常見面嗎?明江我已經很久都沒見了嘛!”
“丫頭,就知道找理由,抓緊時間回來吧。”代玉笑了一下,放下了電話。
對王明江說:“一會兒小婉回來,我們吃頓團圓飯。”
王明江心裡一陣溫暖,代玉說的是團圓飯。
雖然他和代小婉還在談朋友,但能感覺到代玉已經把他當做家裡的一員了。
聊了一會兒家常,代玉把注意力回到工作上。
代玉問:“那個系列強姦案有線索了嗎?”
王明江在他面前自然直言不諱:“我們已經抓到了嫌疑人,爲了萬無一失,目前在確定證據的階段。我剛從鑑定中心出來,目前已經確定嫌疑人在犯罪現場留下的衣服纖維和他身上衣服是一致的;另外血型也對上了,都是A型血。接下來要做DNA對比,我已經派人去首都做這項化驗了,結果還沒有出來。”
代玉聽罷很高興:“太好了,這個案子影響很惡劣,給人民羣衆造成了極大恐慌!這個案子要是破獲了是非常有代表性。明江,你乾的不錯。”
得到代玉評價,王明江心裡自然高興。
不過想起市長在局裡面的講話,他又高興不起來了。
“我聽琪爽的彙報,說你在豐水縣進行內部整頓改革,這個壓力可不小啊!具體推進的怎麼樣了?”代玉關切地道。
王明江苦笑了一下:“名單還沒有公佈就遇到很大阻力,改革的難度確實比我想象中來的都猛烈。”
代玉聽罷很有興趣,雙手交叉託在辦公桌上:“說說看,都是些什麼樣的阻力?對你們縣局的這次深改我是一直抱有希望的。將來我在省廳也打算進行一次減員增效的改革,我可是想從你這裡學習學習取點經的。”
這個世界的警察系統和我們世界管理方法是不一樣的,警察系統是垂直系統,接受上級警察機關領導,任命。同時也接受地方政府領導,屬於雙重領導的機構。
但系統內部職務任免,人員安排都是系統內部說了算,地方政府無權過問。
但地方政府掌握着錢袋子,一切花銷都要財政撥款,多給少給自然是政務部門決定的。
有的縣比較窮的話甚至都可以拖欠工資長時間不發,更不要說其他福利待遇了。所以,政務部門對他們的工作,人事任免和其他的各項工作也可以間接指導。對他們的工作自然有不滿意就有教訓人的權力。
王明江聽到代玉要聽改革內容,詳細地說了一遍:“這次改革分兩個部分:一是對那些考覈不合格,尤其是人民羣衆反應惡劣的人一次性清除出隊伍,對那些有問題的落後分子要下崗分流,分流也是內部解決,比如從機關分流去鄉里,去看守所等;其次就是對於關鍵的崗位要進行競爭上崗。
競爭上崗對於促進幹部隊伍建設有重大意義,有利於拓寬骨幹人員的任用和選拔的渠道,破除論資排輩,平衡照顧的舊觀念,舊思想。
我們要提拔一些年輕有爲的幹部上來,有能力有抱負的幹部得到更大的施展空間。”
代玉認真地聽着,不時記上幾筆,點頭一下表示讚許。
聽完王明江彙報,代玉總結道:“這不是挺好的一個方案嘛!我覺得非常可行,你具體遇到了什麼難處?是職工們的反抗還是那些落後分子對你進行了人身攻擊?還是有關係的找到了人想對你施壓拿你一把?”
王明江苦笑道:“名單還沒有公佈,小道消息滿天飛,一些得到小道消息的人就開始找關係,我原本以爲也就是上面某個人打個電話施壓一下,沒想到去了某一位市裡面的大領導,對我們改革方案提出了尖銳的批評。
對此,我個人是有想法的,如果批評的對我可以接受,但在我不在場的情況下對我的管理進行指責,這算什麼?
而且還在全局機關會議上,明顯是想要拉我下馬的手段嘛!”說起這些,他也是一肚子不滿。
代玉沒有表態,而是問道:“那你想好應對之策了嗎?”
王明江不自覺拿起茶几上一包煙,抽出一支點上:“我打算堅持己見,不管有多大壓力,只要是讓我當局長一天,就得按照我們常委會討論過的決定執行。
否則我這個局長一點權威都沒有,今後怎麼服衆?大家都以爲我王明江說話不算話,沒有權威、沒有能力,今後在有什麼發言講話,所有人的都可以不聽不問了。都覺得找關係施壓一番我就無話可說,如果是這樣,我這個局長的權威何在?連機關的內部都領導不了,談什麼給一方百姓帶來平安。”
代玉聽到他的一番發自肺腑的談話,跟着點頭。
等到王明江抽完了一支菸,說話的語氣從激動變得平靜下來,他起身說:“走吧,回家吃飯去,你的改革計劃這件事我知道了。”說完,也沒有表態,就此不提。
王明江發了一通不滿,心情平和許多,站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啊,代書記,我剛纔有點激動,失態了!”
代玉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年輕時候比你的脾氣可要大的多。”
這個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早就過了下班時間,辦公樓除了值班人員,空空蕩蕩的很是寂靜。
兩人都很喜歡這種氛圍,遇到的人不多,說閒話的人自然也就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