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道東’狡猾如狐,貪狠如狼。我萬萬不敢掉以輕心。所以便躲在亂石堆中慢慢等候。直到太陽遲暮,我才從土堆中冒了出來。”
“我料想微涼他們一行人,除了去駱家,別無落腳之處。便與衙門打了招呼,教他們把我帶去駱家。進門之後,便看見駱大先生着急的在院子裡打轉,而後在房中,果然看見了他們三人。”
“微涼當時已經雙目無神,全然沒有了平日的精明模樣,我不敢說玄刀門一丁點的消息,只能默默地看着她。她也愣愣的看着我,過了良久才突然捂着嘴,尖叫的聲音從喉管了傳了出來。”
“我聽得很清楚,她在叫的是‘血!血!’,我曉得,今日的變故,對她來講着實是太大的打擊,不敢多想,我便快些走了出去,井裡提上一桶水衝一下渾身的血跡,然後隨便找了一身直裰穿了。”
“不敢再去看微涼,我默默的坐在院子裡,傷口處流血太多,讓我的手腳都麻了,剛纔提了一桶水,氣喘噓噓的又要出一身汗,幸虧涼水打醒了腦子,否則,只怕我就暈過去了。”
“只是,仲康坐在院子裡發愣,他的神情很是不對。他全身都在顫抖,兩隻手抱着頭,嘴中單獨唸叨着的,都是‘頭痛,頭痛’,神情無比猙獰。”
“我當時心頭一驚,暗想道:‘他方纔還是精明無比,問得一轉眼便又成了原本模樣?’不敢多說話,便上前去切了切仲康的脈象。卻發現他的脈象極其紊亂,用混沌一團形容都不爲過。這便說明,他此刻的神情,不是僞裝。”
“我便吃了一驚。仲康腦子渾渾噩噩,也不知怎的一時福至心靈,卻能在一轉眼間將‘陳道東’騙過了。”
“就在這時,仲康突然反手扣住了我的脈門,呲着一口白牙罵道:‘小賊,莫要跑了。當年打我的一掌,我可還沒報仇呢。哼,今日落在我手中,你休想全身而退。’”
“他說着話,另一隻手便在腰間摸索,不一會,便取出來一把解腕尖刀,他拿尖刀頂着我的胸口,癲狂般的笑道:‘我終於可以報仇雪恨了。小賊,你納命來吧!’”
“我脈門被控,加之全身乏力,完全動不了。他尖刀往前一送,便扎進了我的肌肉,雖說不深,但鮮血也流了出來。他看着緩緩冒出的鮮血,卻突然一愣,一雙渾濁的眼睛看着我,嚷道:‘你怎麼不躲?你這樣,我報起仇來,可沒有半點趣味!’”
“我眉頭微皺,就在那一瞬,心中閃過了無數的念頭,一股難以言明的恐懼感籠了上來,我忽然覺得,今日的事並沒那麼簡單。發生的一幕幕閃過我的眼前,我打定了主意,便冷笑一聲,道:‘可憐,即便你殺了你的仇人,卻想不起你的仇人究竟是誰,當真是可笑。’”
“仲康一愣,看着我的眼神變了一變,忽然就像是摸到一條蛇一般的鬆開了我的脈門,尖刀也‘咣噹’一聲掉在地上,他不住的後退,手指顫抖着指着我,說道:‘你不是我的仇家,我的仇家不是你。我的仇家是誰?我的仇家是誰?’他說了幾句,便突然抱住了腦袋,不住的喊疼。”
“脈門被捏的時間久了,我全身乏力,幾乎站不起身,只得箕坐在地上,說道:‘對啊,我不是你的仇人,你的仇人是誰?今天那個就是你的仇人,他又是誰?’”
“‘陳道東......陳道東......’仲康聲音赫赫,似乎喘着粗氣,但是轉瞬間卻又搖了搖頭,道:‘不是陳道東,陳道東我認識,這個人長了陳道東的臉,卻不是陳道東。殺我的人不是陳道東,是他......’”
“我聽得一頭霧水,但是直覺告訴我,仲康認出了他,卻忘了他是誰。這也就是說,今天遇見的,究竟是不是陳道東,還是未知之數。”
“本來就是一團亂麻的案子又進入了低谷。我完全沒有了頭緒。仲康卻癱坐在那裡,雙手瘋狂般的扯着頭髮,聲音高高低低的喊着:‘他是誰,陳道東是誰,我又是誰。他是誰,陳道東是誰,我又是誰......’過不多時,聲音越來越低,竟躺在地上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氣,費盡力氣將仲康拖回了屋子,看着手足無措的小雨,看着昏昏沉沉的仲康,看着面無人色的微涼,看着了無生意的嬰寧,忽然覺得自己也是眼前一黑,‘咕咚’一聲也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