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富有,這樓王又是燕王最疼愛的兒子,這樓王府自是雕樑畫棟,金雕玉砌,無一不精巧細緻,恨不得把周朝上下最好的東西全搬了來纔好。
府內的走廊上,綵帶宮燈,燈火通明,恍若白晝,兩旁的樹上,皆掛上了豔紅的錦綢,十分奢華,每棵樹上懸掛上燈盞,照在那綵緞上,襯的那顏色越發的豔麗,假山嶙峋,染上了溼氣,五光折射,目眩琉璃。
清安水榭,四周紅燈高懸,正中間懸着八個夜明珠,拱着塔尖,正值荷花盛開的季節,滿池白荷,兩邊的案臺上備上了各式水果珍饈,乾淨靚麗的色彩,看起來就覺得美味。
弦月等人趕到的時候,諸位皇子已經到了清安水榭,太子燕榮旭未到,燕宇樓被一羣大臣圍在正中,衆人皆是神采飛揚,小謝的一角,經過一番精裝打扮的官家小姐聚在一起,彼此間談笑風生,臉上始終掛着標準得體的笑容,完全就是一派和樂融融的景象。
弦月方在入口站定,也不知是誰帶的頭,那些官家小姐們齊齊朝她這邊看來,她勾了勾脣,看了眼左右兩邊站着的蘭裔軒和白戰楓,與那些利劍般的視線相對,挑了挑眉,挑釁的意味十足。
多年來,燕宇樓母子深得聖寵,燕宇樓因爲擔心個人癖好被曝光,只有一個正妃,側妃之位至今虛懸,這些人,哪一個不是巴巴的想把女兒往這樓王府送,便是不能送到樓王府,今日來參加這壽宴的皆是燕國的高官顯貴,攀上哪一個都是不錯的。
侯在一旁的家丁見白戰楓等人到了,擠進人羣,湊到燕宇樓跟前說了幾句,燕宇樓笑着與那些高官交代了幾句,疾步朝着弦月的方向走來。
“白公子,蘭公子,念姑娘,弦月姑娘。”
燕宇樓一一招呼,最後叫到弦月的名字時,眼神躲閃。
弦月向前走了兩步,燕宇樓見弦月向自己靠近,如雪般的臉登時發青,連連向後退了幾步,察覺到白戰楓和念小魚疑惑的視線,又馬上頓住腳步。
弦月湊近燕宇樓,可以很明顯的感覺到他因爲緊張而明顯急促的呼吸,笑了笑:“三皇子怕我?”
疑惑的語氣,明顯肯定的口吻。
嘴脣微抿,仰頭看着水榭正中晃眼的八顆夜明珠,凝眉思索:“難道是我長得太醜,嚇到三皇子了?”
明亮清澈的眼眸眯起,就像是一面鏡子,彷彿能照清世界所有的污穢。
燕宇樓看着那張帶笑的臉,想到那晚,只覺得眼前這個人比鬼怪還要恐怖,心神俱亂,一個勁的搖頭,說話也結巴起來:“不——不是——”
“你這個女人。”
白戰楓最先沉不住氣,上前一把拽着弦月,義正言辭,一副說教的模樣:“男女授受不親,懂不懂?”
弦月轉頭看着他,很是老實的搖了搖頭:“不懂。”
便說邊用手指着他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白大俠你懂不懂,衆目睽睽之下,不要對我動手動腳的。”
白戰楓頓了頓,弦月已經甩開了他的手。
燕宇樓回過神來,驚覺失態,抑止住心底的驚慌不安,偷瞥了弦月一眼,見她揚眉淺笑,那是世間最冰冷的嘲諷,他心裡一個咯噔,這個女人不能留。
“白公子跟前,弦月姑娘此舉,實令人惶恐。”
心底厭惡,卻又不得不極力掩飾。
“哦——”
弦月雙手環胸,雙眼眯起,含着幾分侷促,直直的盯着燕宇樓,那一聲,意味而又深長。
蘭裔軒和白戰楓本就是世間少有的出類拔萃,又得燕宇樓親自接待,再加上弦月方纔那一鬧,水榭內的視線齊齊的集中在這一塊。
“這幾位是——”
小謝內有幾分攜帶家眷的老臣走了過來。
“蘭公子,這位是楚國的白公子,這位姑娘是前武林盟主的愛女,念小姐,這位是弦月姑娘。”
其餘的大臣一聽,臉上的笑容就像是剎那綻放的鮮花,額頭的皺紋堆成小小的山丘,朝中的一些老臣看着白戰楓和蘭裔軒,大有岳丈看女婿,越看越滿意之感,盯着念小魚的眼神卻又幾分怪異,至於弦月,那便是又幾分鄙夷了。
念小魚上前一步,一雙大大的眼睛盯着那些人,攔在白戰楓身前,懷中的鞭子滑落在手上,金燦燦的,十分結實,抽在人的身上,想必十分的疼。
前武林盟主的女兒念小魚,在江湖上,那是和她父親一樣大名鼎鼎的人物,對待情敵的手段,更是比當年她父親傳給白戰楓的鐵砂掌還要出名,出鞭快狠準,無一能倖免。
“哎呀。”
弦月拍了拍手,突然大叫了一聲,手指着那些斜眼盯着自己的人,指尖在他們雙眼的正中打轉,直弄的那些人頭暈目眩,突然笑出了聲:“你們的眼睛怎麼斜了?”
一旁的念小魚聽了,愣了片刻,突然笑出了聲,她的笑聲和她的人一樣,豪爽乾脆,指着弦月方纔奚落過的那些高官:“狗眼看人低。”
弦月止住了笑聲,轉頭看向身後同樣捧腹大笑的念小魚,笑的越發歡暢,心裡覺得,念小魚其實挺可愛的。
那些老臣臉上掛不住,吹鬍子瞪眼,白戰楓厲呵一聲,突然攬住了弦月的肩膀:“我的女人,是你們能看輕的嗎?”
目光如炬,聲如雷倒,那些人心遽然一跳,道了聲難怪,也只能自認倒黴,末了,不由奇怪,這白公子的女人不是念姑娘嗎?怎麼成了這什麼都不是的陌生女人了?那瞧見白戰楓那一副比惡煞還恐怖的模樣,只能將疑惑吞進肚子。
“肚子不餓嗎?”
蘭裔軒走到弦月身後,溫和的話語,就像是春日裡的惠風,沒有夏日的涼爽之感,卻讓人的心說不出的舒服。
弦月沒有回頭,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清安水榭那些美味珍饈,吞了吞口水,推開白戰楓的手,那模樣,比出籠的小鳥還要歡快。
跑到一半,她突然折了回來,指着燕宇樓道:“三殿下,我喝雪中燒。”
她跑到水榭,尋了個地方坐下,一把捉起一大串葡萄,放進口中,自顧吃的十分有味,連同葡萄皮一起吞進肚子,絲毫不在意別人錯愕鄙夷的目光,正準備伸手將盤子直接抱進懷中,亭外忽然傳來尖細的通報聲:“太子殿下駕到。”
人羣分兩邊站開,燕宇樓轉過身,弦月抵着盛滿了新鮮水果的托盤的手頓住,看了笑容詭異的燕宇樓一眼,轉過身,卻見蘭裔軒正看着自己,兩人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