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炎夏的燥熱褪去了不少,此時的磐城暖風陣陣,透着金秋的高爽,讓那些一路風塵僕僕趕來的人,消了幾分疲倦。
傍晚,西天的落日輕盈的灑下一層淡淡的卻又極爲豔麗的緋紗,整個皇宮籠着一片朦朧的金黃光暈,碧瓦琉璃,威嚴而又肅穆,風,捲起園中的百花,漫天飛舞,繞過水榭,拂進長廊,像是爲了迎接那一身盛裝的美人。
“公主。”
正在百草園中忙碌的那些宮人瞧見那從走廊上的麗人,紛紛躬身請安。
“你們下去吧。”
身着絳紫宮裝的麗人輕輕的揮了揮手,那些宮人紛紛放下手中清理草叢還有百花的道具,弓着腰離開。
弦月側身坐在宮牆上,左腿成弓狀,彎着的手肘託着下巴,垂直的右腿,像小船般不停的晃悠,看着園中那彎腰,含笑看着那些奇怪的花花草草的女子,突然就想到蘭裔軒說的一句話,穿上了龍袍也不像太子。
眼前的女子,端莊,雍容,高貴,她絞盡腦汁,卻怎麼也想不出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她,若牡丹花是花中之王,同樣的,這樣的一身姿態,天生就該是一國之後,母儀天下,縱然是站在滿園的花草之中,可那滿身的尊貴,卻沒有消減半分。
就算是荊釵布裙,依舊無法掩飾她一身高貴。
雲煙公主,不愧一個貴字。
同樣都是公主,她們的儀態相差的何止十萬八千里,天邦周朝,不枉於世,真不知那個每日只知琴棋書畫,一身文人氣息的周惠王如何能生出這樣的女兒來。
“公主,用過晚膳了嗎?”
正專注於滿園花花草草的寧雲煙突然轉過身,看着翩然從宮牆上跳下來的弦月,那動作,極爲輕盈,滿是的烏髮飛揚,那一瞬,她失態的瞪大了眼睛,以爲自己瞧見了來接自己離開這重重深宮的仙女。
“公主,你還沒回答我呢?”
直到弦月彎着腰,笑着仰頭湊到她的跟前,她才從未回過神來,如水般的眼眸楚楚動人,看着弦月。
這樣的女子,她從未見過,瀟灑不羈,恣意徜徉,隨性的讓人羨慕。
寧雲煙抿脣,笑了笑,嘴角微微上揚,那是標準的近乎僵硬的笑容,可寧雲煙知道,與以往那些笑容相比,這一刻,她是真心的。
素顏白裙,她忽然間覺得身上這一身華美的宮裝像是永遠都剪不斷的絲線,將她牢牢的捆綁住,剪不斷,只能拖着這厚重的殼子,艱難的走着每一步。
“我方纔以爲自己瞧見了九重宮上下凡的仙女。”
寧雲煙向後退了兩步,又似認真。
“哈哈。”
弦月仰着身子,大笑出聲:“公主雍容華貴,貌賽牡丹,你就不怕我把你劫出去給賣了嗎?”
寧雲煙看着弦月,有片刻的錯愕,可那雙春水般的星眸流露出的卻並非害怕惶恐,而是探究,烏黑的眼珠轉動,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弦月。
半晌,弦月才止住了笑聲,咳嗽了幾聲,盯着同樣看着自己的寧雲煙,雙手放在身後,負手而立,故作嚴肅:“我就是天宮下凡的仙女,奉王母娘娘之命,向公主要一個東西。”
一字一句,一板一眼的,仿若真的煞有其事。
寧雲煙呆呆的看着弦月,突然笑出了聲。
她笑起來的模樣很美,如水般的星眸泛着醉人的清波,不減半分雍容輕貴,多了幾許少女的甜美嬌羞。
“姑娘可真有意思。”
那笑容,持續時間很短,纔不過幾秒而已,就像是剎那間綻放的煙火,雖美,卻短暫的讓人扼腕嘆息,很快的,她有恢復到方纔那神聖高貴,不容半絲褻瀆的模樣,很美,卻終究少了幾分生氣。
“王母娘娘可說讓你取什麼東西?”
寧雲煙繞過弦月,走到她的身後,看着她方纔坐着的地方,五米高的宮牆,需要仰頭才能看清,將牆內牆外的兩個世界徹底隔絕,可縱然能出了這堵宮牆的,看到的也不過只是精緻華麗的宮樓而已。
世人皆羨慕生活在皇宮的人,每日錦衣玉樹,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出門也是前呼後擁,可他們怎麼會知道,這不過只是一座堅不可摧的牢籠而已。
弦月轉過身,看着越過那高高的宮牆,遙望天空的寧雲煙,縱然她背對着自己,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可是弦月知道,那瞼瞳流露出的是嚮往,是憧憬。
外邊的人拼了命的想進來,恨不得嚐嚐這高高在上,被人扣吧簇擁的滋味,殊不知,這裡邊的人,也有想掙破這牢籠,飛出去的。
如果當初不是柳心悠,她不知道,呆在鳳國王宮裡的自己,會不會在夜深人靜,當對着那高不可越的宮牆時,是不是也會有這樣?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王宮之中有哥哥,卻沒有在江湖的自由自在。
江湖有她想要的自由自在,卻沒有她渴求的溫暖。
弦月站在寧雲煙的身後,沒有馬上回答她的問題,只是靜靜的,與她一起,看着那淡淡緋色變成了豔麗的紅,紅的刺眼,讓人恨不得用手將她捉住,可無論自己怎麼做,終究是捉不住的。
“神仙草。”
那一瞬,寧雲煙的脊背僵住,雙肩一顫,微小的一個動作,沒能逃開弦月銳利的眼。
“聽說有止痛的神效。”
弦月謹慎的補充了一句。
寧雲煙轉過身,看着弦月,精緻的無關浸潤在晚輝下,那清亮的眼眸,乾淨而又清澈,十分的耀眼,瑩潤如雪的肌膚,很美,卻又不是最美的,被封爲天下第一美女的華初雪,她曾見過一面,美的讓人心醉,可這一瞬,她卻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子纔是最美的。
弦月任由寧雲煙上下打量,不躲不閃,十分的坦然。
“他最近好嗎?”
天空的晚霞,驚心動魄的美,飄忽不定。
他?對於寧雲煙沒頭沒腦拋出來的一個問題,弦月有些困惑,隨即想到指引自己前來的君品玉,頓時明白。
周惠王癡迷書畫古玩,雲煙公主最喜愛那些稀罕的花花草草,所以這雲煙宮,纔有了這百草園,世人只知道那些花花草草都是些稀罕物,輕易的不可得,卻很少有人知道那些花花草草有什麼用。
君品玉,知道的太過清楚了。
弦月笑了笑,覺得這是一段剪不斷,理還亂的複雜關係。
“福伯猝然過世,他現在不是很好。”
寧雲煙的眼眸一黯,劃過擔憂。
弦月在心底輕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不過比起念小魚,她似乎更加可憐些,至少人家敢當着全世界的人宣佈,我愛白戰楓,白戰楓是我男人,然後不管他怎麼做,怎麼都趕,整天都能跟在他的身後,他冰冷淡漠,拒人於千里之外,這確實很讓人傷心,不過每日還能見面,這也算是一種幸福,縱然將來兩人還是不能走到一起,但是她相信,白戰楓這輩子,絕對不會忘記念小魚,那個跟在自己身後,風餐露宿,足足三年有餘的女子。
“磐城馬上就要舉行舞林大會了,到時候,他也會來的,公主很快就可以見到他了。”
那清澈的眼眸像是一面鏡子,照到她潛埋在心底的秘密,寧雲煙沒有辯解,看着弦月,只是微微一笑,然後,仰望着天空發呆。
熊熊燃燒的火焰,一點點慢慢熄滅,天,一點點暗了下來,夜裡的風吹在身上,帶着薄薄的涼意。
弦月坐在走廊出口的臺階上,背依靠在欄杆上,閉着眼睛,十分的悠閒,等着寧雲煙脖子發酸,然後轉身,可是,她卻始終沒有低頭轉身。
“公主,王母娘娘等着我回去覆命呢。”
寧雲煙又是一聲輕笑,她的笑聲,真的很輕,四下無人,靜悄悄的夜裡,那笑聲略帶着嘶啞。
她走到弦月跟前,居高臨下:“我可以把神仙草給你,但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人,物以類聚人以羣分,難怪,難怪會喜歡君品玉,難道他們在幫別人做什麼事之前,都要讓別人先答應他們一件事的嗎?還是,這針對的,只是自己。
弦月低頭瞧了眼手腕上的玉鐲,想到對已經離世的福伯的承諾,眉頭幾不可見的皺起。
“公主先說是什麼事?”
弦月仰頭,那是不容商量的口吻,輕易給別人許下承諾,最後只會是自己左右爲難。
寧雲煙走到弦月伸手,雙手扶着出門的欄杆,四下看了一眼,卻還是不放心,走到另一邊,對宮女吩咐道:“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準靠近百草園。”
黑夜寂寂,十足威嚴,然後取出手帕,墊在地上,在弦月的旁邊坐下。
“你若不答應,我說了又有何用?”
“你不說,我如何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寧雲煙靜默,雙手撐着下巴。
夜色漸濃,漆黑的夜空點綴着幾顆星辰,遙遙相望,十分孤獨。
“你是怎麼與他認識的?”
寧雲煙轉過身,看着弦月。
“君品玉嗎?”
弦月眨了眨眼睛,故意問道。
寧雲煙的臉上沒有半分女孩子的扭捏嬌羞,也沒有半分的慌張,看着弦月,坦然的點了點頭:“對,君品玉。”
這樣的反應倒是讓弦月有幾分意外。
“遇上他的那年,我才十三歲,當時,他在江湖已有盛名,父皇的龍體抱恙,宮裡的那些御醫束手無策,他進宮爲父皇診治,正是荷花盛開的季節,我在水蘭小謝撫琴,他一身白衣,我從來沒見過那樣的男子——”
寧雲煙陷入了回憶,可在提到君品玉的時候,眉頭卻微微擰起,似乎是想不到一個形容他的詞來。
“乾淨,俊逸,對着誰,都是不卑不亢,淡漠而又疏離,對吧?”
弦月接過她的話,無論是貧民百姓還是皇族親貴,他都是不鹹不淡的,其實,他的心,是滾燙的。
寧雲煙抿脣一笑,沒有像其他女子那樣,質問弦月爲什麼會如此清楚,只是點了點頭,爲弦月能給出這樣的答案感到高興。
“君品玉一表人才,在江湖上又久負盛名,公主既然敢承認對他的感情,爲什麼不更勇敢一點,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呢?”
答案,早在她的心中。
寧雲煙看着弦月,漆黑的夜,卻怎麼也無法掩飾住眼底的一腔歆羨,良久,一聲嘆息,站了起來,轉過身,與坐在地上的弦月面對着面:“因爲我是公主。”
她開口,一字一句,像是凝結的寒冰,那是極爲鋒利的,一下下紮在弦月的胸口。
因爲都是公主,公主?這樣至高無上的殊榮,那嬌弱的肩上必定要扛起常人無法承受的責任。
“周朝的公主。”
鏗鏘的聲調,表明她任何人都無法扭轉的決定。
“如果是在太平盛世,如果我的父皇像始帝一樣雄才大略,如果我的兄長足夠爭氣,我一定會不顧一切,像念小魚對白戰楓那樣,原則?尊嚴?什麼的我通通都可以不要,但是這個世界上是不存在如果的,君品玉他很優秀,在我寧雲煙看來,他是這個世界上最爲優秀的男子,蘭公子,軒轅世子,沒有一個人能夠比得上,可惜啊,他只是個江湖神醫,如果是軒轅世子,或者是鳳國的太子,那該有多好。”
最後一句,深深嘆息。
弦月聽她這樣說,心底隱隱猜出她的條件,越發的不樂意,起身,拍了拍屁股:“既然公主不肯給,我只能用強的了。”
寧雲煙看着她,沒有因爲她的威脅有半分的慌張。
弦月走到那些花花草草的中間,藉着傾瀉的月光,看着寧雲煙:“這裡,總有一樣是神仙草吧。”
她蹲下身子,看了一眼,決定用最笨的方法,至少,這在她看來,也比答應她的條件要好。
寧雲煙見她一副準備動手的模樣,有些沉不下氣了,走到她跟前蹲下:“你大白天的能避開重重的羽林軍,出現在百草園,對你來說,帶我出去,並非難事。”
弦月看了寧雲煙一眼,翻閱這重重深宮並非難事,只是將堂堂一國公主帶出去,在要做點什麼,就比較麻煩了。
“武林大會在即,今後我就更加沒有機會了。”
弦月挑眉,武林大會和她能不能出去並沒有必然的聯繫。
寧雲煙笑了笑,那不是自嘲,而是玉石俱焚的決心:“燕國一分爲二,六國表面的平靜再不能繼續維持了,父皇已經向各國的皇子發出了請柬,武林大會之後,我就要嫁給其中一個人。”
弦月直起身子:“這不像是周惠王回做的事情。”
一個從來都不管朝政的人,不可能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就有所改變。
“是我讓父皇這樣做的。”
寧雲煙看着弦月,給出了答案。
“周國今非昔比,腐敗不堪,早就只剩下一個空殼子了,聰明的人,不會守着一個空殼子,更不會揹着一個沉重的空殼子,給自己增添負擔。”
她頓了頓,看着弦月,帶着幾分得意:“但是外人不會知道,他們只看到周國的繁華,還有以前的強大,他們只會相信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依舊會爲了昔日的繁華爭的頭破血流,你死我活,用整個周王朝作爲嫁妝,有哪個人能抵禦的了這樣的誘惑呢?”
她說的沒錯,但凡希望自己能夠有所作爲的人都不會,江山,美人,兩者可兼得,這樣的誘惑,爲什麼要抵制呢?
蘭國,軒轅皆野心勃勃,兩國不分上下,對周國來說這也許是一個可有可無,甚至該被丟棄的空殼子,但是對別的國家來說,卻是天大的好處。
周朝建國至今已經有五百年的歷史,在六國百姓的心中,他就是正統,而其餘的國家,他們若是敢做出什麼不利周國的事情,那就是造反。
“燕,蘭,楚,鳳,軒轅,都會有人來嗎?”
她只是想知道,哥哥會不會來?
寧雲煙點了點頭:“都回來,包括鳳國久病纏身的太子殿下。”
弦月心頭一喜,沒料到哥哥會親自前來,再過一兩個月,就可以看到他了嗎?驚喜過後,不由又開始擔心起來,一路跋涉,也不知他的身體能不能吃的消。
“所以,這次的武林大會,雲煙公主纔是真正壓軸的。”
寧雲煙絲毫沒有隱瞞弦月的意思:“這次的武林大會,表面上看是由前武林盟主主持,實際上——”
下邊的話,不需要多說,彼此都明白。
“實際上,是周王室招徠人才的手段,有周王朝這層華麗的外殼,在加上那些人,一統天下,指日可待。”
弦月的平靜,讓寧雲煙有幾分吃驚。
早在燕國一分爲二,弦月便知道,六國的平靜會被打破,這是必然的,是無法逆轉的局勢,周朝早就失去了共主的地位,不過不能找到依附的靠山,總有一天會被別人吞掉,早晚都不能存在,這種方式,無疑是最好的,至少將來的待遇絕對會好上許多。
不得不承認,這寧雲煙是個很聰慧的女人,以整個國家爲嫁,必定會是其他五國的女主人,甚至是將來天下的女主人,有誰敢怠慢半分。
或許蘭國,或許軒轅國,但不會是鳳國。
她知道,哥哥並不喜歡這寧雲煙,寧雲煙也是同樣,她不希望,哥哥因爲自己,要犧牲自己一輩子的幸福,她不希望捆綁他幸福的,只是沒有感情的利益。
鳳國有的不僅僅是一個身體瘦弱的太子殿下,還有她,羲和公主,早在她四歲的時候,她就說過,這天下的責任,她會替他承認。
她不確定,寧雲煙今日說的這番話,是因爲責任,還是因爲她捨不得這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生活。
她希望,她的哥哥,過的是最簡單,最開心的生活。
“公主與我說這些,就不擔心我宣傳出去嗎?”
寧雲煙看着弦月,微笑,是那種近乎篤定的口吻:“你不會的。”
弦月挑眉:“何以見得?”
她們不過是第一次見面,彼此並不瞭解,她怎麼知道她不會那樣做?
“我相信君品玉。”
那種信任,似乎超脫了男女之間的感情。
“他看上的人,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這算不算是信屋及烏。
對於這樣的說辭,弦月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寧雲煙繼續說道:“就算你宣揚出去又如何,但凡是聰明的人都會有敏銳的嗅覺,他們自然能夠察覺的出這次的武林大會不同於往日,如果渾然不覺,這樣的人,又憑什麼得到我寧雲煙的青睞呢?就算他們知道周朝只剩下了一個華麗的空殼子,那又如何?就算他是個厚重的會壓死人的笨殼,想要的人,依然不會放手,他們只會被這華美的殼子吸引,根本就不會相信你說的。”
弦月輕笑,她未免太過自信,如果是弦月說的,這話自然沒人會相信,但如果是鳳國的羲和公主,就不知道這話是不是有說服力了。
不過誠如她說的,就算是一個空殼子,也還是會有人喜歡的。
“公主,把神仙草給我吧。”
弦月沉思了片刻,看着寧雲煙,突然說道。
寧雲煙展眉,含笑看着弦月,卻沒有動作。
“你該相信,君品玉絕看不上言而無信之輩。”
寧雲煙展眉一笑,喚了人來,又命他們將東西包好,親手遞給了弦月:“這種草極難存活,我種了五年,不過才存活了十幾株而已。”
弦月笑着,毫不客氣的將用白色的硬質紙殼包裝好的神仙草:“我該向王母娘娘覆命去了。”
她轉身要走,卻被寧雲煙捉住,她指着弦月手上拿着的神仙草:“它的藥性很猛,多一點的話,會致人命,但少了,又達不到止痛的笑容。”
弦月的笑容僵在臉上,夜裡,極快極短的瞬間,幾乎難以發現:“看樣子我要等君品玉來了才行,讓他親自告訴我多少劑量纔是最合適的,還是呢,要根據病人的情況。”
寧雲煙握着弦月的手一頓:“你能不能留在皇宮裡陪我?”
不是請求,更多的還是擔憂,也許是不完全相信弦月,也許,她只是太想離開這個地方,哪怕只是一瞬間也好。
“怎麼?擔心我食言啊?”
想威脅她,也不想想是誰讓她來這個地方的。
寧雲煙抿着脣,看着天上的皓月:“這輩子,我終究是不能嫁給自己最心儀的男子了,但至少,那個男子,不會讓我覺得討厭。”
弦月一副不贊同的模樣:“聽說軒轅和蘭國的皇子長的是一表人才,而且十分能幹,能嫁給他們其中一個,便只是妾,他們做夢也會笑醒的,他們兩個都希望能取公主爲妻,今後也一定會好生待你的,公主的這一輩子都會很幸福圓滿的。”
從她選擇了這條路的那天開始,她就不過只是政治的工具而已,幸不幸福,誰知道呢?不過有一點,他們至少可以相敬如賓。
也許有一天,她也會走上這條路,但是她一定不會讓自己這個樣子,因爲,這一切,都是爲了心中想要守護的那個人。
捨得捨得,沒有舍,如何能得到自己心中所想呢?
“想要我帶你出去可以,公主必須答應我三個條件。”
寧雲煙鬆開拽住的弦月的手,有些掙扎起來。
“公主放心,我絕不會讓公主爲難的,第一件,就是這個。”
弦月揮了揮手中寧雲煙給她包裹好的神仙草。
“第二件,我會在接公主出去的那天告訴你,怎麼樣?”
寧雲煙看着弦月的笑臉,思索了片刻,點了點頭。
弦月大笑,帶着東西,如一隻靈活的輕燕,越上了宮牆,一縱而下,素白的身影漸漸的與夜晚融爲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