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南天打斷夏侯申的話,“還沒結束呢。”
“還有什麼事沒做嗎?”夏侯申問。
“當然,你們還沒給我的故事打分呀。”南天說。
夏侯申不解地說:“還有這個必要嗎,南天?你已經犯規了呀,得多少分也沒有意義了。”
“不,有意義!”南天目光炯炯地說,“我們之前一直誤解了一件事——主辦者的確說過,犯規的人會‘出局’——但是並不代表他獲得的分數無效!也就是說,只要主辦者沒能殺死這個人,那他獲得的分數就仍然是有效的!”
“啊,是的!”闇火大叫道,“確實是這樣!當時我的故事犯規了,心情沮喪,就自己說不用打分了。大概就是從這裡起,我們大家都受到了一種誤導,認爲犯規的人的分數自然無效了,其實不然!”
“對!只要這個人還沒有出局,那他(她)的分數就應該被承認。”南天說,“除非你現在站出來說不是這樣?主辦者?”
這顯然是種挑釁和引誘,主辦者不會如此輕易上當。大廳內靜默了一陣,南天說:“看來我沒有理解錯,那麼,請大家給我的故事打分吧。”
萊克有些爲難地說:“南天,你的故事如此簡單,而且就是我們經歷的事,你叫我們怎麼打(高)分呢?”
南天定睛望着大家:“這個問題,正是我講這個故事的另外一個用意。”他帶着一絲智慧的微笑說,“我已經犯規了——這種行爲當然就證明了一點——我絕對不可能是主辦者。因爲假設我是主辦者的話,就算我獲得了最高分,規矩也該‘出局’。那麼在贏得這場比賽的同時,我也應該接受死亡的懲罰纔對——這樣的話,即使贏了也沒有意義,對吧?”
“嗯,沒錯。”荒木舟說。
“所以大家明白了吧,我‘故意犯規’的目的有兩個:一是救其餘的人;二是爲了贏得大家的信任。之前,我們不能判斷誰是主辦者,但現在,你們起碼可以相信我肯定不是了。所以——”南天提高音量,“我希望大家能拋開個人利益,團結起來,一致給我的故事打最高分!這樣的話,我就贏得了這場比賽——這意味着,主辦者輸了!他(她)必須交出鑰匙,讓我們離開!”
“這……你……”哥特有些急了,“南天,你這樣做,分明就是針對我!你明明知道我現在排名第一,卻鼓動大家給你打最高分,目的不就是想超過我嗎?”
“沒錯,我是想超過你。”南天正視着哥特,“因爲我不能排除你不是主辦者,大家更不能。所以我們不能冒險讓你勝出,除非你現在能拿出自己絕對不是主辦者的證據,但是你拿得出來嗎?”
哥特啞口無言了。南天繼續說道:“況且,你自己心裡清楚,你是怎麼得到這個最高分的。哥特,你要我把你的秘密說出來嗎?”
千秋敏感地問道:“什麼秘密?”
南天沒有解釋,只是盯着哥特的眼睛。哥特做賊心虛,只有無奈地說道:“好吧……我放棄第一名,贊同你的做法。”
南天望向衆人:“其實大家可以這樣想,我講的這個故事,實際上就是我們目前經歷的這件事本身——等於包含了前面13個人講的故事。難道還有哪個故事,會比這個故事更精彩和豐富嗎?所以,雖然這個故事犯了規,卻毫無疑問應該獲得最高分!”
南天的話終於說服了所有人,萊克、千秋、龍馬、白鯨……一一表示願意讓南天成爲最後勝出的人。南天向他們點着頭,內心感慨萬分——在最後一刻,他終於讓大家團結了起來,共同對抗主辦者!
南天從櫃子裡拿出紙和筆,分發給衆人——這是最後一次打分了。所有人都十分慎重,用筆清晰地寫下一個數字。南天說:“還是跟以往一樣吧,大家寫好分數後,把紙對摺一下,不要讓別人看到自己打的分數——北斗,你幫忙把紙收起來好嗎?”
北斗點了下頭,站起來挨着把紙收集起來,交給龍馬統計。他和南天站在龍馬身後,監督着龍馬計算分數。龍馬一張一張地加着分數,前面的數字都相差無幾。突然,他看到一個令人驚訝的分數,“啊”地低呼一聲。南天在他身後說:“沒關係,加起來統計平均分吧。”
龍馬計算完分數後,嚥了口唾沫,看了南天一眼,神情複雜。
南天將龍馬計算出的結果告知大家:“很遺憾,我最後還是沒能勝出——我的分數是9.1分。”
衆人一片愕然。萊克難以置信地說道:“怎麼會這樣?我打的是9.9分!按道理,我們多數人都應該打了非常高的分數呀。龍馬,你確定沒加錯嗎?”
“龍馬沒有加錯。”南天說,“我和北斗一直在他身後看着他計算的。”
“那是怎麼回事?”夏侯申不解地問。
“原因很簡單。”南天緩緩地說,同時在一疊紙中抽出一張,展示在大家眼前,“因爲有人打了這樣一個分數,把平均分一下就扯低了。”
所有人都湊上前來’驚愕地看着這張紙上寫着的數字——1”。
“是誰打的1分?”夏侯申憤怒地說,“這個打1分的人……,’
“對!”南天厲聲說道,緊握着這張紙,“這個打1分的人,顯然因爲某種原由,不想讓我成爲勝利者。而這個理由是什麼呢?”他頓了一下,大聲地說,“此時此刻,恐怕沒有別的理解了——這個人就是主辦者!”
“沒錯……一定是這樣!”闇火大聲說。
“可我們怎麼知道是誰打的這個分數呢?這個人顯然不會承認的。”白鯨爲難地說。
這時,南天露出了微笑。這是一種勝利者發自內心的笑容。他說:“我猜到會出現這種情況,所以在此之前,在打分的紙上做了一些小手腳。”
南天將剛纔打分的一疊紙拿起來,說道:“主辦者不可能想到,這次打分的紙,是我事先做過標記的,而且按照順序發給了每個人。”他把紙翻過來。“每張紙背面的右下角,我都用一張廢紙墊在上面,然後用簽字筆重重地刻下了一個印記——分別是我們每個人抽到的順序。”
“就是說,每個人拿到的,都是對應自己順序的紙?”闇火睜大眼睛問。
“是的,因爲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印記,所以大家都不會注意到。但是仔細看的話,就能看到紙後面的數字是幾了。”南天解釋道。
“這麼說,只要現在看一下那張寫着‘1’的紙後面的數字是幾,就能知道誰是主辦者了?”白鯨顫抖着說。
“正是如此。”
“原來這一切,是一個將主辦者引誘出來的圈套?”夏侯申明白過來了,哈哈大笑道,“這招真是高明呀,我服了你了,南天!”
南天淺笑一下,將手中拿着的那張紙慢慢轉了過來,看了一眼右下角。
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盯着他,時間仿怫暫停了。
南天的眼睛接觸到那個數字時,全身的血液隨之凝固了。
上帝,怎麼會是……這是他最不願看到的,卻偏偏如此。
紙的右下角,是一個清楚的印記——11。
南天緩緩擡起頭,迷茫地看着紗嘉,試圖在她的臉上讀出些什麼,尋找到某種解釋。但他看到的,只是一張充滿驚懼和絕望、淚眼婆娑的臉。
怎麼會是她?他真的不懂,只覺得心在急速下墜。
衆人通過南天的眼神望過去,已經猜到幾分了。龍馬把那張紙從南天的手中拿過來,確認之後,向衆人宣佈:“主辦者就是11號——紗嘉!”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利劍一樣射向紗嘉,這小女人渾身一抖,下意識地抱住身體,顫抖起來。
“原來是你……這個綁架我們到這裡,並隱藏在我們身邊14天的主辦者,就是你!”荒木舟站起來,惡狠狠地說,“紗嘉,你怎麼都沒想到,會在最後一天晚上暴露身份吧?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好說的?把這件事的所有隱情全都老實交代出來,然後放我們出去!”
“等等,”白鯨疑惑地說,“有一點……不對呀。紗嘉不想讓南天成爲第一,才故意給他打1分?可就算如此,作爲主辦者的她也無法勝出啊!目前排名第一的,仍然是哥特,不是她呀!”
“可是,如果哥特的分數作廢的話,最高分就會成爲目前排名第二的紗嘉了。”南天埋着頭說。
“哥特的分數作廢?什麼意思?”白鯨吃驚地問。
“哥特在他講故事的那天晚上,利用打分的環節作了弊,對吧?”克里斯說,似乎已經猜到了。
“我……我沒有……”哥特面紅耳赤地想要申辯,被南天打斷了,“哥特,其實你不用爲自己辯解了。我想你當初用作弊的方式來獲得第一,也是不希望讓主辦者勝出吧?現在,主辦者已經被找出來了——我們只要能離開這裡,活着出去,不就是最好的結局嗎?你又何必非得要當這個‘第一,呢?”
哥特尷尬地垂下頭,無言以對了。
“這麼說,哥特真的作了弊?”夏侯申說,“南天,你之前就知道,那爲什麼不告訴我們呢?”
南天說:“我是之後才發現的,沒有證據。但我把這件事告訴了紗嘉——當然那時我不知道她是主辦者。而當時我們考慮到哥特可能不會承認,所以放棄追究此事。
“但是現在看來——如果我們沒能找出主辦者,紗嘉應該會在最後關頭,利用‘主辦者’的聲音,揭發哥特作弊的事,令他的分數作廢一這樣一來,最高分的獲得者就變成她了!”
“你果真是這樣計劃的嗎,紗嘉?”千秋尖銳地問道。
紗嘉打了個冷噤。她垂着頭,緊咬嘴脣,過了許久,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擡起頭來說道:“是的,我就是這樣計劃的!這樣一來,我就能以主辦者的身份贏得這場比賽!”
“然後呢?你臝了之後會怎樣?真的會像最開始說的那樣,把我們剩下的人殺死嗎?”荒木舟雙目圓睜,站起來朝紗嘉逼近,“你休想得退……”
“荒木舟先生,我勸你最好是坐下。”紗嘉此刻的表情已和平時大不相同。她冷冷地注視着荒木舟,陰冷的神情令人心中發寒。“別以爲我的身份暴露了,就喪失了主動權。你們別忘了,這是我的地盤。要想將你們殺死,任何時候都不晚。”
“你想嚇唬我?”荒木舟哼了一聲,“就憑你這個小女人,能把我怎麼樣?”
“那我這個小女人是怎麼殺死尉遲成和徐文的呢?”紗嘉冷笑道,“如果你非要試試,那就怪不得我了。”
荒木舟不敢輕舉妄動了,紗嘉鎮定自若的神態和氣勢令他不得不有所顧忌。
“荒木舟先生……您還是坐回來吧。”萊克勸說道,“大家都別衝動,好好跟‘主辦者,談判一下吧。”
荒木舟想了想,只有坐回到自己的位置。紗嘉說:“這纔是正確的態度。別忘了,大門的鑰匙在我這裡。要想安全離開,就必須聽我的。”
“是,是……”萊克打算穩中求進,“一切都按你的意思辦,只要能讓我們離開。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做?”龍馬問紗嘉。
“很簡單,按之前說好的規則辦。”紗嘉平靜地說,“這場遊戲,我承認在最後一刻失算了——栽在了南天設計的計謀中,讓你們把我找了出來。這一點我無話可說。那麼按照最初說好的,獲勝的人將獲得大門鑰匙。可是說到這個問題——獲勝的人到底是誰呢?”
這話令衆人爲之一震。半晌過後,白鯨擦着額頭上的汗水說:“如果哥特真的作了弊,那麼他的分數自然就無效了,這樣一來,最高分就是……”紗嘉得意地笑了起來:“你們終於意識到了吧。哥特已經承認作弊,他的分數作廢了。那麼我自然成了最高分的獲得者,而且我的分數,可是絕對真實有效的。所以這場遊戲,始終還是讓我這個主辦者勝出了。這一點,你們不會有什麼異議吧?”
衆人無話可說。片刻後,龍馬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呢?”
“按道理,我應該把你們全部殺死!但是由於你們在遊戲的最後一刻,把我給‘套’了出來,所以作爲獎賞,我可以讓你們離開。但是,有兩個條件。”
“什麼條件?”龍馬問。
“第一,你們活着離開之後,任何人不能將在這裡發生的事情,包括每天晚上聽到的故事寫出來——因爲我是最後的贏家,寫作權和發表權是屬於我的。”
“這一點我相信大家都不會反對。”龍馬代表衆人說,“不管怎麼樣,你的故事獲得了最高分,這是讓人佩服的事實。”
衆人紛紛頷首表態。紗嘉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第二個條件是——你們離開後,各人迴歸自己的城市和生活,彼此之間不能有任何形式的聯繫,絕不能再追究此事!”
荒木舟眯着眼睛說:“聽你的意思,你好像不打算把你‘邀請’我們到這裡來的動機,以及你是怎麼殺死尉遲成和徐文,包括這裡發生的所有事情的謎底告訴我們?”
“這是理所當然的。”紗嘉說,“這件事情之後,一個叫‘紗嘉’的女人將在這個世界消失。這裡發生過的一切,會成爲永遠的秘密。相信只要我不說,不管是警察或任何人,都不會得知我的手法。如果我願意,也許會把這個故事寫出來秘密發表;如果不願意,就讓它成爲永久的謎吧一總之隨我高興,由我決定。”
荒木舟似乎很不甘心:“如果你現在告訴我們,我們也可以保守這個秘密……”
“我不會相信你們的。”紗嘉冷漠地說,“別再說了,如果讓我不開心,也許我會改變主意。”
“好的,就按你說的辦吧。我們答應你的這兩個條件。”萊克趕緊說道,竭力穩住紗嘉的情緒。
“你們是否都能做到這兩點?”紗嘉睥睨衆人,緩緩問道。大廳裡的人只有點頭。
“好,記住你們的承諾。如果以後,我發現你們當中有誰沒有做到的話——”她冷笑一聲,“相信你們不會懷疑,以我的能力,能輕易取走你的性命。”
衆人不敢說話,感到不寒而慄。
“現在,我去取大門的鑰匙,你們就坐在原位,不要輕舉妄動。”紗嘉站了起來,朝樓上走去。她進入自己的房間,將門關攏。
大廳裡的人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南天看了一眼電子錶,現在是晚上八點二十。
大概十分鐘之後,紗嘉從房間裡出來了,手裡拿着一把管狀鑰匙。沒人知道鑰匙藏在她的房間還是密室,也沒人敢問。
紗嘉拿着鑰匙走到大門旁,她深吸一口氣,將鑰匙插入鎖孔,轉動,“啪”的一聲——
鐵門沒有打開,鎖孔的下方,卻彈開了一扇巴掌大的小蓋子。
類似保險櫃電子密碼鎖那樣的數字鍵盤出現在紗嘉眼前。
她看見這個數字鍵盤,愣住了。
這時,大廳裡的人都站了起來,看到了鐵門上的數字鍵盤。白鯨說:“這道門原來有雙重鎖,既需要鑰匙,也需要密碼。”
紗嘉站在電子鎖面前,神情愕然,一動不動。過了半分鐘,千秋說道:“紗嘉,我們已經答應了你的條件。門打開後,你也可以先行離開,我們絕不會爲難你。你還猶豫什麼?”
“是啊,輸入密碼把門打開吧。”闇火說,“我們不會失信的。”
紗嘉緩緩轉過頭,神情惘然地瞥了衆人一眼,緊繃着嘴脣,一言不發。
大家看出紗嘉神色不對,隔了一會兒,白鯨疑惑地說:“你不會是……忘記密碼了吧?”
“什麼?”荒木舟忍不住吼叫出來,“別開玩笑了!忘記密碼?這怎麼可能?!”
紗嘉的神情此刻十分複雜,顯得既焦慮又無助,看上去不像是在演戲,似乎真的對這個密碼鎖一籌莫展,而且有着某種難以言喻的苦衷。
“紗嘉,難道你……根本不知道密碼是多少?”北斗駭然道。
紗嘉身體一抖,似乎被說中了心思,卻又不願承認,只有緊咬着嘴脣,無比窘迫。
“她是主辦者,怎麼可能不知道密碼?”龍馬驚愕地說,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除非……”
“你想說,除非主辦者另有其人?”
說話的人,是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克里斯。他說出的這句話,令所有人大吃一驚。
“主辦者另有其人?克里斯,你什麼意思?難道紗嘉不是真正的主辦者?”千秋瞪大眼睛問。
克里斯沒有回答,他望向紗嘉:“我說得沒錯,對吧,紗嘉?你本來想代替某人承擔責任,把主辦者的帽子攬到自己頭上,結果你沒想到會出現‘密碼鎖’這個環節,導致演不下去了。”
“什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夏侯申驚詫地說,“紗嘉爲什麼要假裝自己是主辦者?”
“理由非常簡單——爲了保護某人。而這個人是誰,我想大家都不用猜了吧。在這14天裡,紗嘉和誰走得最近,對誰有好感——這不是明擺着的嗎?”克里斯說。
什麼?
南天的呼吸暫停了,血液也似乎暫時停止了流動。他在說什麼?爲什麼大象現在都望着我?
“南天……你……”哥特驚駭地朝後退了兩步。
“不……你們一定搞錯了。”南天急促地擺着頭,“我不可能是主辦者。”
“我相信,”克里斯微微點着頭說,“我相信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主辦者。”
“你說……什麼?”南天呆若木雞,“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