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陳閒與心腹指點江山之時,幾個少年人匆匆趕到了此處,他們對着陳閒致敬道:“少東家,畢方回來了。”
陳閒點了點頭,作爲他手下的情報頭子,畢方雖稍顯稚嫩,但辦事能力一向爲人認可。
只不過,幾個少年人衝着陳閒一通擠眉弄眼,倒是讓他覺察到了些許異樣。
濠鏡之行兇險莫名,哪怕有教會策應,都存在着一定的風險,斷胳膊斷腿的都算小事。
得,實在不成就讓他去當個養老院院長照顧老的小的就是了。
也能替陳閒和海盜團培養新的情報人員。
陳閒凡事都愛往壞處想去。
而且,陳閒也早有打算,以他和謝敬目前的能力和精力,想要不斷給隊伍輸送新鮮血液幾乎不可能。他們兩個人終究是凡人,能力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
他所需要的還有一支能夠提供足夠的師資能力的隊伍和團體,他們必須專業,也必須有過人的經驗。
但這些對陳閒而言,太難,太難。
一想到這個陳閒就一陣頭大。
而且年紀輕輕的核心人員,更是不能服衆,他手下的會是桀驁不馴的海盜,他們或許還會聽聽拳頭比沙包大的謝敬的話,還有奉若神明的陳閒的言語,但絕對不會聽從其餘人的指手畫腳。
海上是比誰拳頭大的地方,而不是單純靠講道理,看資歷的地界。
陳閒已經是一個意外了。
他也不會允許第二個意外就此發生。
“叫他過來吧,我有事問他。”
不多時,少年探子已是出現在了不遠處,他仍是一副短打的模樣,穿着的短打衣袍,撓着腦袋,可不知道爲什麼少年的背後居然還跟着一個人影。
陳閒倒是明白過來爲什麼這些臭小子一個個像是抽了瘋似的發癲。
敢情好出去公幹一趟,還帶了個盤順條亮的小娘子?
這是出去相親還是去送信啊?
少東家,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以後也給我們安排這種好差事啊!
雖然這女人年紀看上去是要比小鳥兒大上不少不說,但俗話說得好啊,女大三抱金磚,媳婦大可沒什麼壞處啊!
就連陳閒都表情古怪。
本少爺都還是個小處男,連姑娘的手都還沒牽過,你現在倒好連人都給帶上島來了?挺有本事的啊。
他自上而下觀察了片刻,這小子怕不是毛都還沒長齊吧?
嗯,豈不是,
“少東家,書信已送到,這是克魯士神父翻譯過來的文書,請您過目。”
陳閒接過信件,其實教會的反應已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不時打量着畢方還有站在不遠處低眉垂眼的婦人。
而後問道:“你此去濠鏡有沒有遇上什麼問題?濠鏡的佛郎機人適逢新敗,大量戰船的損失勢必讓他們變成驚弓之鳥,極爲恐慌,定會在沿海加派人手,你此行並不易。”
畢方點了點頭,他在交代工作之時極爲認真已是不復剛纔的緊張和靦腆:“濠鏡此時已經加緊了戒備,包括不少原本被忽略的死角,若是沒有得到教會的支援和幫助,我恐怕無法突破他們的防禦網。”
陳閒已經看了書信知道發生了什麼,他暗自好笑,但也覺得這次的事情難了一分,他說道:“教會已經傳回了消息,他們會積極配合我們的行動,必要時,你還需要潛入濠鏡,傳達消息,你先下去休息,總攻之時,就在這幾日。”
畢方卻沒有退走,彷彿欲言又止,不知道如何開口。
正當他猶豫不決的時候,他身邊的女子卻是上前一步,盈盈下拜,行的是婦人之禮,她的模樣從容不迫,沒有絲毫畏懼的樣子。
畢竟在場的均是海盜,雖然幾人年齡尚幼,但不論是畢方還是天吳,都有一股行伍之中的殺氣。就連看似慵懶不羈的陳閒也充滿了上位者的氣概。
“小女子翁氏見過少東家。”
她嘴角帶着淡淡的微笑,言談沒有半點生澀。
“你便是小鳥兒在濠鏡遇上的那位商賈之女?自有巾幗不讓鬚眉之氣,難怪你有膽氣與佛郎機人做買賣。”陳閒笑着說。
他知道此人的能耐與勇氣,這都是抓到便誅滅家族的大罪,同樣充滿了暴利,這也是一場豪賭,但相對而言,更需要的是處理好一切細節的縝密。
這份能耐絕非常人可以企及。
所以他對這位婦人頗爲敬重。
“少東家過譽了。”婦人笑了笑。
“你是想要通過我們的船回到兩廣嗎?我們近來將有大事,但我手下的人馬與一些商船交好,若是你想要回去,我會安排你去見見他們。”陳閒說的是客氣話,因爲他敏銳地覺察到這個婦人心中同樣有正在不斷翻涌滾動的野心。
這不是一個安分的女人。
陳閒歪了歪腦袋看了一眼遠處,侷促不安的少年,這不是你能駕馭的主兒啊,小鳥兒。
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
“少東家,奴家並不想就此離開此地,我前來乃是另有所求。”
“說來聽聽。”
“想必少東家已經知道,我家做的乃是與佛郎機人的買賣,我如今是孤家寡人一個,長期不歸家,家中恐怕已經沒有了我的位置,甚至已經當我死了。”
陳閒知道他所言屬實。
女子在這個世間受到理學的壓制,一個商賈之家的女子,又需要拋頭露面,不招人妒忌,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世上誰沒幾個惡毒的親戚。
“聽你的說法,翁夫人是想要投奔我等?”
“我這兒一貧如洗,人少炮少,無家可歸,是海上的幽冥,與其投奔我等,不如考慮別的大型船隊?比如如今的海上霸主,黑鋒亦或是三災?”
“少東家可是說笑了。與這些大船隊合作?小女子如今身單力孤,不過與虎謀皮,一不小心就會被他們吃幹抹淨,連個渣子都剩不下。談什麼合作?所謂的合作,總得有相應的實力,絕不是想合作,便合作的。”
女子侃侃而談。
陳閒笑着說:“那你倒是不怕我出爾反爾?我也是海盜。”
“小女子覺得,少東家並非是如此背信棄義之徒,而且胸襟廣大,絕非常人可比,再者說。”婦人看着陳閒眼神並不迴避,反倒是笑了起來:“我將籌碼全部壓在少東家身上,同樣也是一場豪賭,賭得乃是少東家威壓四海,而我富甲天下,若是無這等氣魄,我也不會登場前來,早已灰溜溜地夾着尾巴走了。”
陳閒擺了擺手。他笑着看着少婦,已是有了決斷。
“也罷,我手頭正有一樁千年難遇的買賣,便交給你試試成色,看看你有無氣吞萬里的氣概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