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侄明玉,跟在安某人身邊也有四五個寒暑了,只不過,鄙人志大才疏,沒有本事教授於他。
我見翁小姐乃是商賈奇才,而且,少主雄才偉略,智謀百出,我安某人敬仰之至,想要懇請翁小姐收留小侄一二,從此之後,以翁氏門下走狗自居,絕不敢有二言。”安掌櫃忽然開口說道。
翁小姐看了一眼身邊站着的少年漢子,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便是連蓮仙子也有幾分始料未及。
強行要塞個麻煩過來?
衆人紛紛揣測。
星竹想要上來打個圓場。
翁小姐卻笑意盈盈地說道:“既然安掌櫃如此看得起妾身,那妾身也不再推辭了,只不過,我爲翁家人,身邊帶着個少年多有不便,
安掌櫃如此說了,不妨將明玉過繼到我門下,從此之後,便叫翁明玉如何?”
這是一步反客爲主的棋。
對於翁小姐來說,這個少年雖然確實是個大麻煩,但若是撕破臉了,雙方都不好看。
白蓮教身後站着的是安氏的人脈,這點也是在昨天,翁小姐才知道的事情。
她確信,陳閒也不知道其中細節,並沒有預留後手。
一切都得她隨機應變。
如今穩住這個老者,方纔是正道。
安掌櫃反倒是很開懷,他大笑道:“老夫本就有這等意思,既然翁小姐開口,我早已言明,此事全聽你的主意。”
他拉過一旁的明玉,似是感慨萬千。
“從今以後,你便不是我安氏之人,乃是翁小姐的門人,你我大道朝天更走一邊,日後若是在商場相逢,你我便是敵手,是主顧,是客人,不需客氣!”
那黑壯的青年點了點頭。
翁小姐一伸手,將他攬在身後,與那些個冥人且站在一處。
她笑着說道:“好了,此間事情以了,我此番便要回轉見過公子,將此間之事告知,兩月之內,必將將玻璃送至安掌櫃之手,萬望老人家不要食言而肥。”
“豈敢!那小老兒便告辭了。”他似是心情暢快,已是邁着大步往門外走去,雖是神形佝僂,但卻顯出幾分豪邁來。
“恭喜姐姐做成了一筆大買賣,也算好對那位爺兒有個交代咯。”蓮仙子不知道是真恭喜,還是假虛妄的笑聲說道。
……
“人給帶回來了嗎?”陳閒坐直了身子,他在對明史尚算了解,也對這安國知曉一二,明朝首富極多,這人算是以詩書傳家,但本分上,卻是典型的大地主,只是沒成想,歹竹出好筍,門下有這等勇氣之輩。
“帶回來了,安置在我住處不遠處,想來那個安掌櫃可是沒按什麼好心思,便是想要探聽我等虛實。”
“人不問過,到底是什麼情況,誰知道呢?”陳閒嗤笑了一聲,對於這個翁明玉,他其實早有調查。
他知曉的情報比翁小姐多得多。
“且帶進來罷。”門外已是有人應和了一聲,陳閒沉思着,而後說道:“翁小姐,此行之感如何?”
翁小姐搖了搖頭。
“與這些個商賈鬥法,我倒是覺得我真是個弱女子了。”
“國人以禮法害汝,以男女之事滋汝,一嘴的聖人文章,做得卻是男盜女娼。”陳閒笑着說道。
“何其骯髒。”
“但到底要與他們相謀,不然我們便也算失了依仗,必要時候,妾身自有決斷。”
陳閒看着這個面色決絕的女子,嘆了口氣,低聲說道:“大可不必如此,早就聽聞翁小姐往日有與佛郎機人做生意的經驗,不知如何?”
翁小姐一愣,眼神之中多有複雜。
但撇去最後身陷濠鏡,大部分的時候,這些白人對她還算敬重,也不見得會動手動腳。
“佛郎機人重利。”
陳閒點了點頭。
“如今,佛郎機人已攻下了滿次加,且坐擁印度,寶貨不斷,他們在各處都有開採金銀,財富滔天,只是苦於大明海禁,無法購買到大明的財貨。”
他對於佛郎機人的處境很是知曉,外人看來,便似是如數家珍,但在翁小姐聽來卻不啻於天方夜譚。
“我手下的盡皆武夫,讓這幫子腦袋裡都是肌肉的貨色去和人談生意?怕不是還沒談,便打起來了,可依仗的人手不多,翁小姐,我知道你此次東南之行,甚是疲憊。
但如今正是用人之際,能否跑一趟,滿次加替我向那兒的佛郎機人傳上幾句話?”
陳閒這次的事情也是無奈之舉,若不是翁小姐把翁明玉帶回了濠鏡,他萬萬也不會出此下策。
畢竟,在陳閒的計劃之中,國外和國內本就是一體的存在,而串聯起這雙方的便是他們這個微小的勢力。
翁明玉是安家向陳閒這裡投下的一枚賭注,也是一個投誠的信號。
就陳閒所知,安家不僅在無錫一畝三分之中獲利十分,他們還涉及到鎮江一帶的水上生意,也自鎮江而出,安家便打着海盜團旗號的小船隊便有七八家,以這些海盜爲主,他的地盤向外擴張,不得其法。
自然這些船隊都在第一次海盜會戰之中消耗殆盡。
翁小姐替誰人做事?
在他們眼裡,這等美輪美奐的玻璃,顯然只有佛郎機人才能夠製造的出,如今代表和佛郎機人接洽的海盜,春雨已經徹底湮滅。
那麼接下來,誰能夠和佛郎機人接上頭,誰將是這片海上的無冕之王,還能掌握一條可靠的財帛之路。
陳閒可不信,安家會和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做這麼一樁很可能會掉腦袋的買賣,甚至是要得罪杭州地方的官員和當地的大戶。
而陳閒更是不信,有人會不懂背靠大樹好乘涼這句話,尤其是在這些擅長借力打力的商人眼裡,安家這個龐然大物不用,選擇自己走出一條路來。
這都是託詞。
至於那個蓮仙子和赤練仙子是否知情,陳閒懶得去想。
搞不好真的是倆蠢人,給人當了槍使。
陳閒在打這個主意,自然也多的是海盜和大世家在打這個主意,沒人會嫌自己錢多。
不過,至於安家。
既然是一塊送上門來的肥肉,只要有機會,陳閒不會放過他的,吃下他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你喜好附庸風雅,我陳閒可不喜歡,你愛立貞節牌坊,我陳閒偏就喜歡男盜女娼。
而正在這時,被傳喚而來的少年已是推開了門簾出現了兩人面前。
那人恭恭敬敬地跪倒在陳閒跟前,而後說道:“小人翁明玉叩見少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