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九日,在醫院療養了整整二十天,前後經過三次手術,吳紹霆終於可以拄着柺杖走下病牀。在這二十天的時間裡,他一直沒有進行任何運動,整個人幾乎都快退化了,甚至連拄着柺杖的力氣都有所欠缺。不過他沒有感到任何擔憂,反而有一種十分迫切出院的**,有些事是該出手了。
在離開醫院之前,吳紹霆親自前往了張直和張小雅的病房探望傷情。
張直受的傷比吳紹霆和張小雅都要輕得多,可是因爲上了年紀,身體的負擔十分嚴重,因此到現在還是住院調養。再加上張直最近的情緒很不好,畢竟是頭一遭遇到這樣的大事,心中難免會有一些後悔把女兒嫁給吳紹霆,這原本是自己早就有所預料的。
在見到吳紹霆後,張直雖然有很多怨言想要發泄,但最終還是不敢造次。
就算吳紹霆猜不出張直的心思,但從張直的表情上也能看出一二,若是在平常之時他或許會好言安慰,可是現在卻不同。他纔是這次爆炸案最大的受害者,心中的仇恨和憤怒還沒發泄,哪裡容得下別人再添油加醋。
於是,他簡單的與張直說了一些安慰的話,隨後便離開了病房,前往張小雅的病房。
前幾天醫生已經把張小雅的傷勢告訴了吳紹霆,張小雅身子太薄弱,遭到的創傷又不輕,恢復速度比吳紹霆要差上許多。儘管經過二十天的治療和調養,張小雅已經渡過了危險期,可是醫生卻告知了另外一件十分不妙的消息,那就是張小雅有可能會永遠失明。
這個消息對吳紹霆來說是很沉重的,他雖然沒有經歷過失明,可是一個年僅十幾歲的少女,從此以後就要活在黑暗之中,這種心情只怕不是常人所能個理解的。
他能做的不多,只能盡一切可能讓張小雅在日後的生活中快樂,自己也一定會真心實意的去看這個小女孩,畢竟她的雙眼是因爲自己的緣故而造成。
來到病房外面,陪護的人說張小雅剛剛打完吊針,已經睡過去了。
吳紹霆推開房門向裡面看了一眼,只見那嬌弱的身軀蜷縮在病牀上,隱隱約約似乎是在發抖。他心中有一種悲愴的感覺,原本大喜的日子竟然變成了今天這般情景,如果沒有發生那場意外的話,張小雅早應該躺在翻新的官邸臥室裡。
他遲疑一下,最終還是走進了房間。
張小雅似乎並沒有完全睡着,又或者因爲緊張和低落的情緒很容易被吵醒,當她聽到吳紹霆柺杖篤地的聲音時,很快甦醒了過來。她輕輕的扭過頭,向着黑暗裡問了一聲:“誰?”
吳紹霆暗暗嘆了一口氣,回答道:“是我。”
張小雅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立刻掙扎着要坐起身來。
吳紹霆加快了腳步迎上去,跟在後面的鄧鏗也趕緊扶了一把,又取來一張椅子讓吳紹霆在牀邊坐下來,之後他很識趣的退出了房間。吳紹霆拉住了張小雅不斷摸索的雙手,讓她重新躺了下來。
“醫生說,你的腿壞了......”張小雅帶着哽咽,聲音顫抖又虛弱的說道。
“我沒事的,我的腿已經好了。現在最重要的是你沒事。這次,真的連累你了。”吳紹霆看着張小雅潔白的臉頰,對方的額頭還包裹着厚厚的繃帶,一時間心緒萬千。
“只要你沒事就好......我什麼都看不到了......都已經好多天了,如果還是沒有好轉......”
“不管有沒有好轉,你現在是我吳紹霆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會照顧你一生一世。你看不見東西,我幫你看,你拿不到東西,我幫你拿,你想讀書,我念給你聽。”吳紹霆充滿真摯的說道,這一刻他恨不得將張小雅擁入自己的懷裡來安慰。
聽到吳紹霆的這一番話,張小雅心裡感到很溫暖,眼眶激動的泛起了晶瑩的光澤。
“這是你說的,你可不準反悔哦。”她故作淘氣的說道。
吳紹霆湊近了一步,輕輕的在張小雅眼睛上親了一下,然後鄭重的說道:
“這就是我說的,我一定不會反悔。另外,我一定要讓傷害你的人付出千倍萬倍的代價,這次我絕不會饒恕任何一個參與陰謀的人。”
“震之,其實我不喜歡打打殺殺,尤其是你在外面做這些事情,我會很擔心的。”張小雅緊張的說道,捏着吳紹霆的手更用力了一些。
“你不用擔心,有些事我必須去做,你只要安安心心在這裡養傷就好,千萬不要想太多亂七八糟的事情。我會經常來看你,直到你傷好出院,我接你到新房子裡去住。”吳紹霆十分認真的說道。
“好吧,你,不管怎麼樣,你一定要多加小心纔是。”張小雅知道自己一個女孩子是不可能管那麼多事情,她也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禱自己夫君萬事平安順利。
回到都督府之後的第一件事,吳紹霆立刻召集了王雲、王長齡、倪映典和第三十九師特殊作戰指揮中心總指揮劉永浩、總教練何應欽,這些人齊齊來到都督府秘密會議室,由吳紹霆親自主持了一場秘密行動的策劃會議。
會議桌後面,吳紹霆氣血仍舊有幾分虛弱,可是臉色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和冷酷,彷彿是要在廣東戰爭之後他即將再掀起一場更恐怖的戰爭。在鄧鏗唸完了爆炸案的傷亡統計,以及全國上下目前的輿論聲音分析之後,吳紹霆不冷不熱的開口說了道:
“大家應該都明白,我吳紹霆向來只與國家的敵人作對,從來沒有因爲私人原因而與人結仇。北京的遇刺再到我大婚之日的爆炸,這是有人一定要置我於死地。若我吳紹霆該死,好歹也要給我一個死的理由,可是這兩次刺殺的幕後黑手一直不敢現身數落吳某的罪狀,這隻能說明這個幕後黑手從來只是一隻縮頭烏龜,而他要我死的目的只是滿足他個人的利益。”
在場衆人聽了這番話,臉色都嚴峻了起來,其實就算吳督軍不做這樣的推測,他們也認爲兩次行兇的幕後黑手實在可惡,無論如何都要報仇雪恨。不僅是爲了吳督軍,更是爲了廣東軍政府的威嚴。
吳紹霆保持着恆定的聲量,雖然語氣不激烈,可是卻帶着不言而喻的威嚴,他接着又說道:“外面傳言這件事跟革命黨有關,而這次廣州爆炸案的嫌疑犯竟然是一個日本人,這兩條線索合在一起是最讓我不能接受的結果。我不得不相信,這件事與現在日本避亂的革命黨人有關聯,我甚至不得不接受孫中山先生也涉嫌其中。”
鄧鏗、何應欽和倪映典三人臉色都不好看。鄧鏗和倪映典昔日與孫中山有過來往,他們到現在還自認爲自己是忠貞的革命黨一份子,至於何應欽這些年輕黃埔軍校軍官,一直受到革命思想的薰陶,對孫中山也敬若神明。他們都不希望孫中山真的與這件事有關,更不希望吳紹霆在採取報復行動時會對孫中山下手。
吳紹霆環顧了一下在場所有人的臉色,多多少少從他們臉上看到了一些信息,正如同他所預料的一樣,這些人也不願意看到自己所說的那樣的結果。他緩緩的嘆了一口氣,加重了幾分語氣,再次開口說道:
“我吳紹霆不是一個殘暴的人,也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也許革命黨是因爲我前不久前往北京接受北洋政府受訓和任命的原因,所以纔會突然逆轉態度,要置我於死地。我只想說一句,任何革命都是有崇高的目的,絕不能因爲一己私利而歪曲革命的真義。我吳紹霆與北洋政府握手言和是時勢所趨,總不能把廣東和諸位拼光拼完!更何況停戰議和的大前提是爲了維護國家主權,平定蒙古和西藏的亂子。”
這時,劉永浩一臉肅然的說道:“督軍,如果兇手真是因爲我們廣東與北洋政府簽署停戰的原因而要對您加以迫害,這種狗屁不通的理由我劉永浩第一個不服,不管是誰,用這種胡說八道的藉口來施行政治陰謀,我跟他沒完。”
倪映典也咬着牙說道:“我相信孫先生不會不講道理,一定是另有其人非要鑽這個牛角尖。但無論如何,這兩次行刺太過分了,實在是令人髮指,督軍大人若是要採取行動,不管多嚴重多狠心,我倪映典絕無二話。”
吳紹霆要的就是這樣的支持,只要手下們能摒棄與革命黨同流的關係,他接下來的行動就會走的更安然、更理所當然。他說道:“我知道諸位與我一樣,此時此刻面臨着既尷尬又困擾的局面。我不會讓諸位爲難,但也不什麼事都不做,所以我打算先一步一步的把事情調查清楚,一定要揪出這個幕後黑手,讓這夥人自食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