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會議?”莫擎宇有些吃驚的問道。
“是,現在我不想多說什麼,三個小時之後我會在詳細告訴你們我的想法,就這樣,你趕緊去辦吧。”吳紹霆快速的說道,說完之後,他轉過身找了一個椅子坐了下來,讓鄧鏗給自己倒一杯水。
莫擎宇不再多問,趕緊吩咐師部通訊室去電聯還在城內的第一師師部。
三個小時後,第一師派來副師長李濟深冒雨騎着戰馬來到了白沙鎮。第三師師部已經在客棧三樓收拾了一個房間,做爲秘密會議的會場。莫擎宇安排兩個親信軍官,連同劉永浩一起參加這次會議,他們早早在會場坐定等候。
李濟深不是第一次來第三師師部,他這個副師長最主要的任務就是建立第一師和第三師的聯絡,協調兩個師戰略部署。對於第三師來說,他已經是這裡的常客,所以進進出出都很隨便。上樓之後,只見守衛在走廊上的士兵都是都督府特勤處的人,就連特勤處主任王雲都在現場。他心中有所領悟,看來都督這次真要來一場絕密行動了。
進了房間,裡面的人並不多,劉永浩站在門口迎接,莫擎宇則在翻.弄着手中的一根捲菸,遲遲沒有點燃。吳紹霆站在窗戶前,看着外面的細雨。
“軍座,李師長了。”劉永浩提示的說道。
“我知道,剛纔我從窗口看到了。行了,大家先坐。”吳紹霆喃喃的說道。
劉永浩請李濟深在房間一張小四方桌前落座,李濟深臉色有些急切,他今天確實聽韋汝聰說過都督會北上督戰,沒想到夜裡就到了,先前第三師師部還沒來得及通知,真是讓自己有些意外。
吳紹霆關上了窗戶,轉過身來向李濟深點了點頭,又吩咐屋外的警衛把外門帶上。
李濟深這時才問道:“都督,您怎麼突然就來韶關了?”
吳紹霆嘆了一口氣,苦笑道:“現在的情況由得我不來嗎?韶關要是吃了敗仗,那就是要我的命了。”他的語氣盡量顯得很輕鬆,大家都知道這是在開玩笑,可是卻沒有一個人能笑出來。
李濟深微微低了低頭,一臉愧疚之色。他跟吳紹霆的時間最長,完完全全是吳紹霆一手提拔起來,是絕對堅定的站在吳紹霆一邊的人。如今戰事不順利,廣東軍政府岌岌可危,他心中的憂慮不比吳紹霆少。
吳紹霆頓了頓,不再說閒話,直接進入正題的說道:“擺在我們面前的情況大家都心知肚明,我們現在的任務不僅僅是扳回局面,還要着着實實的打一場勝仗。雲公昨天已經北上了,大家應該明白他北上的用意,如果我們不能在南方打出效果來,雲公在北方必然會掣肘難施,我們廣東軍政府也必然走到盡頭了。”
扳回局面之後打一場勝仗,開戰之前大家或許還有一定信心和憧憬,可是開戰四天後的今天,這句話聽上去顯得那麼刺耳。
吳紹霆沒有下意識去看衆人的臉色,因爲他心裡很清楚部下們的想法。他接着說道:“我決定執行一系列斬首特別行動,潛入敵人後方,刺殺敵人高級軍官。在這些斬首行動當中,還有一項十分重要也十分冒險的針對性行動,我計劃安排一支特別行動小組,直接潛入樂昌縣俘虜蕭耀南。”
在場衆人聽完吳紹霆的話,齊齊震驚不已。
前半句話還算有可行之處,畢竟以前粵軍在兩廣戰場上,派出狙擊手成功射殺過桂軍的營長,這方面多多少少是有經驗。可是要說潛伏到樂昌俘虜而不是刺殺蕭耀南,這顯然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把一個大活人從守衛森嚴的司令部劫走,變戲法也不能這麼容易呢!
“軍座,韶關現在被包圍了,咱們分兵出去都很困難,更別說去俘虜蕭耀南了。”莫擎宇躊躇的說道。
“是呀,軍座,與其俘虜蕭耀南,還不如直接幹掉他,這要比抓活的容易得多。”劉永浩也連連的說道。
“我沒要求活捉唐天喜、傅良佐已經算是降低難度了。蕭耀南的南征軍素質比江西軍差多了,柿子撿軟的捏,還是有很多機會得手。”吳紹霆負着雙手,表情嚴肅,語氣清晰,“抓活的是戰略需要,一個活的司令要比一個死的司令更有利用價值。韶關現在進行的是一場大戰役,而不是一場小戰鬥,死一個蕭耀南可以贏得一場戰鬥,但無法贏得整場戰役。”
衆人相互對視了一下,各自交換了眼色。他們不是懷疑吳紹霆的命令,而是擔心執行任務的成功與否。這一系列特別行動必然要挑選軍中精銳來執行,一旦失敗,白白折了這些精銳的人才,豈不得不償失?
吳紹霆不等衆人開口質問,拿出領袖的氣魄鄭重的說道:“總之,這是我的命令,時間不多,諸位儘快安排執行纔是。刺殺的任務交給第一師,俘虜蕭耀南的行動由教導二團抽調行動小組。”
莫擎宇點了點頭,說道:“是。”
李濟深也答應道:“我會馬上安排。”
吳紹霆微微吸了一口氣,再次用嚴肅的口吻說道:“另外,天亮之後我要親自前往北面陣地督戰,我身爲一省都督,革命粵軍最高軍長,在這個危難之時必然要身先士卒。”
莫擎宇立刻變了臉色,大聲的反對道:“軍座,您到韶關來已經很危險了,天亮之後還要去前線陣地,我們可負責不起呀!”
李濟深同樣急忙的說道:“都督,北面現在是整個韶關最危險的地方,七團、八團和教導二團隨時都有可能被敵人完全包圍,若到時候讓您深陷困境,這一仗還怎麼打?”
吳紹霆鄭重其事的說道:“諸位,這一仗並不是爲我而戰,你們應該清楚這一點。我們爲什麼要反對袁世凱,爲什麼要堅持在中華民國成立之初作亂,爲什麼要把戰火燒到自家門口?這些問題我相信你們都有考慮過,而答案未必一致。”
大家不禁默然起來,這些問題他們曾經不止一次的思索過,尤其是在最近戰事越來越吃緊的時候,探索戰爭的原因更成爲了自我安慰的一劑良藥。對於革命粵軍很多將領來說,從粵桂戰爭到廣東保衛戰,都屬於二次革命的一部分,所以這場戰爭根本原因應該是在捍衛革命的果實。
當然,李濟深是很瞭解吳紹霆的,他知道這次戰爭絕不是捍衛革命這麼簡單。只不過他很識時務,有些話不便講出來,那就讓它攔在肚子裡好了。
所有人都看着吳紹霆,有的疑惑不解,有的堅定不移,有的不動聲色。
吳紹霆調整好自己的語氣,開口演講道:
“如果我有革命來回答各位,一定會讓你們失望透頂。所謂二次革命早已經結束了,而我們粵軍在二次革命之中參與的戰事,僅僅是粵桂一戰。現在我們面對的,是北洋軍恃強凌弱的侵略,是家園遭到破壞、革命首義之地頻臨危機的災難。如果說二次革命是爲革命而戰,我絕不反對,可現在,是你們所有人爲各自而戰,爲家園、爲生存、爲自由真理而戰。”
莫擎宇、李濟深等人都受到了感染,他們當然不是因爲吳紹霆演講內容的本身而觸動,而是對吳紹霆拋開所有魔幻般的主義,用生存、個人利益和自由爲理由,來闡釋這場戰爭的意義受到鼓動。
生存是個人利益的一部分,他們這些革命粵軍的老臣子,從一開始就與吳紹霆的利益緊密聯繫在一起。有革命粵軍的存在,纔有了他們今天的地位和榮譽。一旦這次讓北洋軍得逞,從前的一切都會付諸東流。
所以擺在他們面前的道理十分簡單,不戰即亡。之所以感到鼓動,正是因爲吳紹霆說出了一番真實的話,比那些崇高的理想主義教條更加切實。
沉了沉氣,吳紹霆放緩了語氣說道:
“袁世凱是什麼人,他是一個奉行獨裁、賣國求榮的國賊。只要讓他打下了廣東,我們南方革命陣營必將再無翻身之日。到時候國家只憑袁氏一人說話,我中華主權徹徹底底淪喪在北洋手中。這一仗打到今天,保衛廣東保衛家園是切實的意義,保全民族希望和挑戰獨裁強權是長遠的意義,無論近或遠,我們都要挑起這個擔子。”
“軍座,我們明白了。”莫擎宇感悟頗深的嘆息道。
“都督放心,只要粵軍還有一人在,我們絕不會向北洋軍妥協。”李濟深大聲的說道。
“你們明白了這場戰爭的目的就好。如你們一樣,我也必須爲我自己而戰。北面防線關乎整個大局,絕不容有失。士氣和軍心最重要,在這個危急關頭,我若能出現在最前沿,或多或少都能帶來一份信心。”吳紹霆肅穆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