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燥熱不堪的八月就這樣過去了,縱然時節進入了初秋的季節,可是廣州依然還有着濃厚的夏末餘熱。除了天氣依舊火熱之外,全國上下對立憲的請願呼聲同樣是水漲船高。各地諮議局連日召開請願會議和民衆集會,眼巴巴的指望着清廷宣佈頒發憲法大典。這些地方士紳們都在幻想着成爲立憲的功臣,等到立憲成功之後分得一杯權力的湯羹。
可是他們根本就不明白,深居北京紫禁城大院裡的老佛爺一直都不過是在拖延時間罷了。
老佛爺早已習慣了墨守陳規,這種壞了祖宗規矩的事情,就算是情勢所迫之下必須執行,那也不能在自己手裡執行。她不想背這個名聲,無論這個名聲是好是壞。她只求安度晚年,把這個爛攤子交給下一任掌權者去料理好了。
自從吳紹霆幫助李福林順利脫身之後,他在同盟會的地位立刻就進入了一個新的高度。
前不久,身在香港的孫中山委託廖仲愷轉達了一封親筆的道謝信給吳紹霆,這就意味着同盟會不單單將其視爲自己人,更是暗示着其在同盟會的重要作用。
吳紹霆深知孫大炮最會籠絡人,自己是一個實權主義者,又具備革命的決心,理所當然就是大炮哥要重點爭取的對象了。
不過,他內心中卻有自己的底線和計劃,與同盟會合作那是因爲時勢所趨,畢竟大革命的時代馬上就要到來了。但是同盟會本來就是一個複雜的組織,他對孫中山、國民黨等等是否能夠完成救國大業深表懷疑,既然不能指望別人,那身爲一個穿越的中國軍人,理所當然就要肩負起這個責任了。
相比於吳紹霆在同盟會的聲望,他在西郊軍營的情況就大不如前了。
那天晚上發生的鬧劇,讓所有新軍士兵對吳紹霆的看法大爲不屑,這對於吳紹霆深入新軍之中造成了不少壓力。
雖然吳紹霆一開始以爲這一切早晚會解釋清楚的,可是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幾天自己沒少受到新軍士兵的冷眼。唯一值得慶幸的,那就是倪端以及部分加入同盟會的新軍是能夠理解自己的。
要不是考慮吳紹霆這個重要革命者的身份,倪端一定會對在所有新軍士兵當中爲其解釋一番。不過,倪端詢問過吳紹霆,吳紹霆暫時還是不願意把自己弄的太過招搖。
在九月中旬時,吳紹霆想到了一個提高自己在新軍中威望的辦法。他決定對第一標轄下三個營進行一次全新的整頓訓練,就用自己訓練山字營後哨的方式,在訓練的過程當中漸漸深入士兵的心中。
他把這個計劃先與倪端商議了一番,倪端立刻就同意了,並且主動去說服了另外八個訓練官。這八個訓練官當中有三個是同盟會成員,當然就與倪端在明在暗的配合,很快就取得了其他所有訓練官的同意。
可是,當吳紹霆重新整軍訓練的計劃上報到第一標代理標統趙聲,趙聲卻“以二十四鎮業已接受訓練,不必多此一舉”爲理由拒絕了。
趙聲雖然未曾加入同盟會,但是他是知道倪端的真實身份。如今倪端與吳紹霆走的很近,而且這次同盟會營救李福林的事情也有吳紹霆參與其中,趙聲可不是一個愚笨之人,這其中的關係自然是心知肚明瞭。
他之所以與同盟會的人有聯繫,那是因爲自己看得出來這幾年會黨在全國作亂的大勢所趨。而他又選擇暫時不加入同盟會,則是對同盟會還有幾分不信任,畢竟這幾年會黨作亂的規模是越來越大,但歸根結底並無一次勝利。
但不管怎麼說,同盟會的發展是中國局勢的必然性。也就是說就算“這個同盟會”失敗了,早晚還會有“另外一個同盟會”出現。
趙聲看得出這個革命組織的價值,因此他不希望原本屬於自己在同盟會中的地位,卻被吳紹霆取而代之。
這次,趙聲是故意拒絕吳紹霆的整軍訓練計劃,目的就是給吳紹霆一個下馬威,並且向倪端暗示自己在新軍中的革命重要性。
吳紹霆在遭到拒絕之後,他並沒有與趙聲當場對峙什麼,因爲他從趙聲的語氣和眼神當中意識到了對方的想法。當即,他從司令處告辭出來,臉色帶着幾分冷沉,漫無目的的向第三營的營區走去。
他現在擔任第三營的訓練官和稽查官,平日辦公就在第三營的營務處。
營務處是第三營駐軍營區最前面的一棟兩層小樓,以前是一個茶館,後來被新軍徵用了。
剛剛來到營務處大門前的空地上,就看到倪端和第三營的一個軍需官正靠在門邊抽菸。
倪端看到吳紹霆回來了,將菸蒂丟在了地上踩了一腳,然後迎了上去。
“震之兄,我已經跟另外兩個營的訓練官商量好了,十月初一就能正式開始訓練。”他微笑着說了道。
“恐怕要延後一段時間了。”吳紹霆嘆了一口氣,他一邊說着,腳下卻沒有停留,直接就走進了營務處的大廳。他摘下了自己的軍帽,給自己扇了扇涼風,然後拿起了大廳桌子上的一個茶碗灌了一口涼水。
倪端趕緊跟了進來,詫異不已的問了道:“震之,這是怎麼回事?”
吳紹霆看了一眼四周,然後極爲嚴肅的壓低聲音向倪端問了道:“倪兄,我先問你一句,你信不信我?”
倪端看着吳紹霆的臉色,心中不禁感覺到要發生大事了。他很鄭重的說了道:“震之,你這是什麼話,我若不相信你的話,放眼二十四鎮我還能相信誰?”
吳紹霆欣慰的點了點頭,要的就是倪端這句話。他嘆了一口氣,語氣沉重的說道:“有你這番話,我就不再拐彎抹角了。我現在提醒你,趙聲這個人不簡單,日後對他一定要多一些心思纔是。”
倪端瞪大了眼睛,一臉驚愕之色,略略思索片刻之後,立刻問了道:“趙標統不批准我們整軍訓練的計劃嗎?”
吳紹霆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倪端又問道:“這,這是爲什麼呢?”
吳紹霆嘆了一口氣,說道:“倪兄,我不想再多說什麼,免得你以爲我是沽名釣譽、無憑指責。總之如果你信我,日後就對趙標統多點心思。這人……唉,真的不可靠。”
倪端想了想,說道:“這樣吧,下午我去找趙標統說一說。”
吳紹霆搖了搖頭,說道:“還是不要了。我另有辦法。”
倪端疑惑的問道:“震之,你要怎麼做?”
吳紹霆笑了笑,帶着幾分自信的分析了道:“差不多明年咱們二十四鎮就會向練兵處申報組建正式的番號了,開春後可能就會進行演兵校閱,如今二十四鎮兵士雖然已經經過了常規訓練,可是就目前看來二十四鎮還是有很多體制上不足的地方。稍有不慎只怕正式番號是批不下來的。”
新軍之編練,有一套複雜而又嚴格之程序。編練之總章程由練兵處會辦袁世凱控制,然後其餘各省,區自行按規定招募人員編練。其番號也反應了其編練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