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德喜到了之後才發現,包廂裡就侯富貴一個人。看見菜什麼的都上齊了,他不免心裡有些不高興。
即便私下裡稱兄道弟的,但這侯富貴心裡是很瞧不起皮德喜這些做生意的。他是治安大隊長,皮德喜的公司涉足服務行業,有點什麼事都得找到他這裡來。
這次還是侯富貴確實有事要找他幫忙,否則就該是他皮德喜先到候着了。
“我把上回朋友從澳洲帶回來的紅酒拿出來。”皮德喜呵呵笑了笑,就要去摁服務燈。
侯富貴拉住他,指着桌子上的本地產散裝米酒,說道:“皮老弟,今晚整點這,小資小雅的東西我實在是喝不慣。”
皮德喜愣了一下,看着五大三粗的侯富貴一會兒,隨即擺擺手,“行,老哥你說怎麼來就怎麼來。”
兩人落座,推杯換盞半晌。
皮德喜搶在侯富貴開口前,裝作隨意地問道:“對了,我過來的時候經過師院門口,那裡發生了槍擊案,這事你知道不?”
侯富貴的笑臉一下子沒了,心裡警惕了一下,因爲局長剛剛親自下達了封口令,任何人不得議論師院槍擊案。
“你問這個幹什麼?”
不好的預感閃過心頭,皮德喜搖着手,抿了一口米酒,“我不是住那附近嗎,有個什麼事我能不害怕啊。聽說死的那三個人,都是殺人犯,身上帶着槍。”
轉念一想,侯富貴想起了皮德喜的確是在老宿舍區裡住,頓時釋然了,看了他一眼,不由笑着說道,“看不出老弟你膽兒還挺小。”
“會死人的侯哥,能不怕嗎。”皮德喜苦笑說道,“你給我說說情況,還有沒有同夥之類的,實在不行我回酒店住去了。”
擺了擺手,侯富貴說:“就一個通緝犯,其他兩個都是初犯,都被擊斃了,晚上你就放心的睡吧。”
“人民警察厲害啊,當場就把他們擊斃了,如果不是這樣,恐怕他們不知道要在南港做下什麼驚天大案來。”皮德喜端起酒杯,“來,侯哥,我敬你。”
侯富貴渾身一陣舒坦,雖然沒有明着拍他馬屁,端起酒杯和皮德喜碰了一下,一口飲盡。
藉着酒勁,侯富貴猶豫了一下,有事要求他幫忙,咱多少也得多說幾句,否則會顯得不拿人當自己人。
皮德喜注意着他的表情變化,說道:“侯哥,有需要兄弟我幫忙的,儘管說,一定盡力。”
侯富貴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眼,壓低聲音說道:“老弟,我給你講點內幕,你可別傳出去。”
皮德喜拍了拍胸脯,“侯哥,我皮德喜什麼人你還不清楚嗎?”
拍了拍皮德喜的肩膀,侯富貴挪了一下椅子,以更低的聲音說道,“三個歹徒其實不是巡警打死的,據目擊者的口供,是兩個神秘男子開的槍。一開始我以爲是刑警那邊的便衣,下午回局開會的時候偶然聽說,是部隊上的人。嘖嘖,三個人,都是一槍斃命,全部在眉心位置,那槍法……初步的調查出來了,那仨貨想要劫持師院那一車學生,要挾政府釋放他們被關押在監獄裡的同犯……”
後面侯富貴說了些什麼,皮德喜的注意力已經不在那裡了。他頓時被一個關鍵的信息吸引住了——擊斃歹徒的是軍方的人。
這裡面必有問題。
他太清楚天朝軍方的各種規定了。
普通軍人外出是絕對不允許隨身攜帶槍支彈藥的,只有兩種人身上纔有時時刻刻都戴着配槍。一是軍隊安全機構特工,二是大軍區級領導的警衛參謀。
答案顯而易見了,當時該區域沒有任何軍方大領導蒞臨的跡象。
“軍方的特工出現在住所附近,有點意思。”
皮德喜扯着嘴角笑了笑,心裡暗暗說了句。
“皮老弟啊,是這麼個事情。”侯富貴提高了下聲音,“我有個親戚今年畢業,本來我想局裡給他找份工作,現在這種情況你也知道。新上任的省長是老市委書記,眼睛盯着南港的體制改革。所以啊,我看你能不能……”
他沒說下去,但皮德喜又不傻,顯然明白。
“就這事啊,嗨!”皮德喜張了張眼睛,“明天讓他到我公司,有什麼要求沒有?”
“哈哈哈!”侯富貴用力一拍皮德喜肩膀,豎起大拇指,“還是皮老弟爽快!什麼要求都沒有,有份工作幹着就行!來來來,我敬你!”
皮德喜端起酒杯,“這是什麼話,老哥你給我推薦人才,應該是我敬你纔是。”
……
李路坐在大廳的角落裡,是一處相對容易被人忽略但視野開拓的位置。他慢慢地喝着茶水,看上去像是在等人。
瞥眼之間,他看到皮德喜從包廂裡出來,手裡拿着文件袋,朝洗手間方向走去。
李路站起來,走到包廂門前,輕輕推開一條門縫,看到裡面喝得醉醺醺的侯富貴。他拿出手機,拍下照片。隨即舉步朝洗手間走去。
皮德喜進了隔間,鎖上門,飛快地撕開文件袋,裡面只有一張空白的紙。他拿出一個小小的手電打開,手電發出藍色的光亮,照在紙面上,出現一行清晰的藍色字。
“豺狼在你的領地,老闆把打獵的任務交給了你,越快越好。”
看完,皮德喜拿出打火機點燃紙張,待燃燒充分,便扔進馬桶裡,沖水。隨即,從身上拿出一份合同放進文件袋裡,開門走進去。
此時,李路走進來,和皮德喜對望一眼,隨即轉到了洗手池那邊擰開了水龍頭洗手。
皮德喜多看了他一眼,洗完手後,便肋下夾着文件袋走了出去。
李路聞到了紙張燃燒的氣味,循着氣味找到了皮德喜剛纔待的隔間,推開門便看到一點殘留的灰燼在馬桶裡,未曾沖走。
身上的軍用手機在震動,李路掏出來,一條信息跳出來:“二號目標出門了,駕駛一輛紅色三代駿捷,駛往海灣大橋方向。”
皺了皺眉頭,李路收起手機,稍微想了想,舉步出門,直接出了飯店。回到車上,李路對胡文彬說道:“你留在這裡,和三組會合,盯住皮德喜。不管他做了些什麼,哪怕是彎腰繫了一下攜帶,你都要一五一十地給我記住。”
“是!”
胡文彬推門就要下車。
“等等。”李路喊住他,從口袋裡掏出幾百塊錢,遞過去,“放輕鬆點,到裡面坐着吃個飯,不耽誤。”
“首長……”
迎着李路有些威嚴的目光,胡文彬乖乖的接過錢。
李路快速地掉頭,朝海灣大橋駛去。根據距離計算,考慮到開車的速度,李路到海灣大橋的時候,二號目標呂夢也差不多下大橋了。李路對南港的地形極其的熟悉,這也是爲什麼他親自開車,而胡文彬坐副駕駛的原因。
希望呂夢不是來和皮德喜見面,在這個敏感的時刻。
現在基本上李路可以肯定,皮德喜收到的那份快件是他們的聯絡信號,採取快遞的方式來傳遞指示命令,的確有些創意,膽子也很大。但天朝愈發發達的快遞網絡可以讓任何東西能夠在最遲一週的時間內到達全國各地。
一般情況下,由路南集團控股的順風快遞的運送時間不超過三天,省內通常可以在一天之內到達。路南集團下面的路南航空貨運公司有着超過兩百架的大小運輸機。
採取這種辦法約定密語進行聯絡,比如重要的指示命令,的確是一種很好的途徑。
而這個時候倘若呂夢出門是爲了和皮德喜見面,那麼,呂夢就會從關係人變成嫌疑人。
李路不得不重視起來。
李路駛到橋頭立交橋的時候,呂夢的那輛紅色三代駿捷出現在眼前。遠遠的,李路看到了胡震天的陸地3700吊在後面,顯然,胡震天也看到了李路,拐到了輔道上,駛入了另一條路。
打方向盤掉頭,李路跟上了呂夢。
走了一段,李路有些意外了,呂夢行駛的是和皮德喜所在位置方向的相反方向。他馬上聯繫了胡文彬,確認皮德喜還在翠園沒有離開。這下,李路納悶了。
難道只是一次普通的會友?
直覺告訴李路,不會這麼簡單。
這個時候陳瑞應該在2號空軍基地接受恢復性訓練,是不能離開營地的。呂夢獨自在家,她不會瞞着陳瑞外出。而監聽到的信息中,並沒有她和陳瑞的通話記錄。
換言之,呂夢是有意向陳瑞隱瞞了今晚的外出。
要麼是男女之間的事情,要麼是李路擔心的事情,
這般重視這起案件,除了皮德喜這個遍佈南港的間諜網絡之外,另一個重要因素是李路對陳瑞的重視。人才總是異常難得的,尤其是海軍艦載戰鬥機飛行員,在這方面天朝海軍一片空白,而陳瑞是李路目前爲止認爲最能夠帶動其他人的具有指揮天賦的海軍飛行員。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況且,南港作爲天朝在大陸極南之地的重要軍事基地,這裡的安全保密工作一天做不好,情報部的所謂的整頓也只是空話一大堆。
然而,此時此刻的他,儘管心情複雜,但是萬萬想不到和呂夢見面的會是他!更想不到,由此牽引出來的一串事情,居然隱隱指向情報部的泄密窩案!
而皮德喜的警覺,則讓案件的偵破陷入了一定程度的被動之中。
此時的李路,就是一個根本不知道前面的黑暗之中隱藏着什麼危險,依然按照自己的步伐向前邁進的人。他以爲前面充其量不過是一些溝溝坎坎,卻根本不知道前面充滿了妖魔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