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監獄大‘門’外,一輛陸地4700越野車停在那裡。李路站在車輛旁邊‘抽’煙,在等着什麼人。
監獄裡,重型倉,一處獨立的面積頗大的房間。
但見這裡擺放着沙發、茶几、酒櫃、辦公桌等等,現代化的傢俱和斑駁的牆壁形成了強烈的反差。最裡面的隔間,卻是一張寬大的‘牀’墊,裡面的牆壁上還裝着壁掛式空調。
一個約莫四十歲的清瘦男子,坐在辦公桌前,慢慢地翻看着一本叫做《紅‘色’攻略》的書,看樣子頗爲入‘迷’。他身上的囚服,與房間的環境顯得格格不入。
‘門’被打開,鐵製的房‘門’發出響亮的聲音。一名武警戰士推開‘門’,監獄長緩步走進來。武警戰士輕輕把‘門’帶上。
清瘦男子擡眼看了看,又埋頭去看書,嘴裡說道:“今天想好好看看書,你坐會兒喝杯茶,自己動手。”
監獄長笑了笑,在沙發上坐下,隨手拿起茶几上的大中華,點了一根,說道:“今兒不是找你打麻將。”
“有事兒說。”清瘦男子頭也不擡。
監獄長左右打量了一下這個他經常光顧的特殊牢房,不無感慨地說:“老葉,你到這三年了吧?”
清瘦男子說:“三年四個月十八天。”
“呵!”
監獄長愣了一下,又是一笑,手指點着清瘦男子,“你記得很清楚嘛!”
這時,清瘦男子才放下書,擡起頭看了監獄長一眼,隨即起身走向酒櫃,倒了兩杯伏特加端過來,在監獄長的對面坐下,放下酒杯。
“賴監獄長,你今天很反常,有事兒說事兒。”清瘦男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伏特加,“你知道我以前是幹什麼的。”
面對這麼一個囚犯,監獄長從進‘門’便表現得客客氣氣的,現在甚至以下級的姿態,身子往前傾了傾,低聲說道:“老葉,今天找你,是有事兒求你幫忙。”
清瘦男子的眉頭輕輕地揚了揚,輕笑着說:“老賴啊,你今天真的很反常。求我這麼一個犯人幫忙?情報部的那幾個傢伙又惹事了?”
賴監獄長擺手說道:“有你在這坐鎮,他們哪還敢惹事。”
清瘦男子靠在沙發靠背上,眯着眼睛看賴監獄長,後者在他的目光下表情變得不自然起來。
“老葉啊,你也知道我的情況。”賴監獄長點着自己的腦袋,苦澀地說道,“這輩子怕是沒什麼指望了,老老實實在在位上退下去,我已經很滿意了。我那小孩,之前跟你說過……”
清瘦男子擺手打斷他的話,說道:“你小孩在國家內務總局工作,我知道。我也知道你想說什麼。老賴啊,你覺得我能幫得上你嗎?”
他說着,指了指身上的囚服。
沒成想,賴監獄長卻是搖了搖頭,笑了笑,從懷裡掏出一份摺疊起來的文件,攤開,放在茶几上,壓平。
清瘦男子的目光落在文件上,眉頭猛跳。
“老葉,你官復原職了。”
葉孤雲,前情報部對外局(第八局)局長,李路系干將之一,情報領域的風雲人物。因紅‘色’計劃泄密案件被捕入獄,實際上是作爲替罪羊,同時代李路受過,被無限期軟禁在西城監獄。
賴監獄長親自把葉孤雲送出大‘門’,擡眼便看到前面一輛車一個人在等候着。賴監獄長並不認識李路,以爲只是來接葉孤雲的司機。
葉孤雲走了幾步停下來,扭頭問孔監獄長,“你小孩叫什麼?”
賴監獄長喜出望外,“賴亦良。老葉,多謝了。”
擺擺手,葉孤雲說道:“感謝你這三年的關照,你回去吧。”
說完,葉孤雲大步朝李路走去。賴監獄長一直目送葉孤雲上車離去,這才返身回去,搖頭晃腦地感嘆着:“跟了一個好主子就是不一樣,我怎麼就攤不上這麼好的主子呢?”
李路開着車,和葉孤雲對視一眼,彼此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彷彿穿透了車頂,直衝雲霄。
李路復出,就任情報部第一副部長的消息,以極快的速度,在軍中傳開去。情報部部長一職,由總長助理莊嚴少將兼任。上面如此安排,顯然是考慮到李路的年紀與軍銜,與情報部長的職務相差太遠。
當年李路以上校團長的身份被冷藏,復出後,最高統帥部頒發了任命狀和晉銜命令,任命李路爲情報部第一副部長,副師職幹部。而情報部長必須是正軍職。
尤其是在當前的情況下,25歲的李路,擔任總部二級部事實上的主官,很難以服衆,即便他的資歷比當前國防軍絕大多數將領都要厚重得多。
即便如此,25歲的副師幹部,也已經是非常駭人聽聞的事實了。若是紅軍時期,他的成就是可以比肩軍神林的。
“我昨天上午接受的任命狀,整頓情報部。”
李路提高車速,朝城區駛去,沉聲對副駕上的葉孤雲說。
葉孤雲埋頭仔細地看着大‘腿’上的一疊資料,那些都是關於情報部的情況彙總秘密資料。
良久,葉孤雲才擡起頭,輕輕呼出一口氣,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這段時間外面的事情我也在關注,老賴人不錯,給我提供了了解外界情況的機會。”
頓了頓,葉孤雲說道,“當前造成我國陷入如此被動的局面,根源是情報部出現了問題,導致明年的大演習絕密信息泄‘露’……”
他看向李路,低聲問道,“利用大演習爲掩護,攻佔外島,這是真的?”
李路無言地搖搖頭,說道:“真假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美帝爲首的西方國家認爲這是真的。所以纔會聯合這麼多國家給我們施加壓力。本來,因爲遠東戰爭和外‘蒙’迴歸,還有紅‘色’計劃……咱們面臨的國際形勢就一直很不順利。咱們的發展勢頭,讓他們感受到了威脅。有機會給咱們添麻煩,華盛頓顯然是不會放過的。”
一口氣說了這些,李路唯獨沒有正面地就大演習真正目的的真僞發表自己的看法。他知道,那是真的,但是,他只能放在心裡。即便是葉孤雲這樣的心腹部下,也不能說。
“唉……”葉孤雲罕見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語氣很不好地說道,“很難想象,僅僅三年時間情報部就淪落成這樣,真不知道他們是幹什麼吃的!”
李路扭頭看了他一眼,微微搖了搖頭,“老葉,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葉孤雲卻越來越‘激’動,扯着嘴角冷冷地笑了笑,“讓季德尚負責情報部,荒唐!他就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根本沒有能力領導情報部!政治上的妥協,怎麼能以犧牲至關重要的情報機構爲代價!”
“嘎吱……”
李路靠路邊停車,轉頭看着葉孤雲,看了好一陣,緩緩說道:“老葉,你的情緒很不穩定。你從事情報工作十五年,在部裡待了七年,你應該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
有些煩躁地拿出煙點了一根,狠狠地‘抽’了幾口,葉孤雲才慢慢地冷靜下來,良久,說道:“李路,這些話在我心裡憋了很久。這三年多,想起這件事我就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利用紅‘色’計劃,咱們建立了一個遍佈全球的有力的情報網絡,好不容易有了能和中情局抗衡的境外實力,卻出現潘艾晨這樣的叛徒。最後關頭你以犧牲自己的前途爲代價,挽回了局面。可是結果呢,上面居然把苦心經營了二十年的熊部長架空了,讓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以副部長的身份主持情報部!”
他深深無奈地搖着頭,重重地呼吸着,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李路沉默着,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對於這一切,三年前他就知道的清清楚楚。當他試圖通過自家老爺子阻止這一切而最後的結果是無能爲力之後,他便意識到,歷史的大方向依然在頑固地按照原有軌跡前行,縱然他這隻蝴蝶在1988年便開始煽動翅膀,也無法在短短的幾年內改變所有他想改變的事情。
這何嘗不是他心灰意冷的另一個因素。
身爲情報部曾經最爲資深的八局局長,葉孤雲的情緒從來沒有哪怕一丟丟的‘波’動,即便是在最危急的時刻。李路從未見過葉孤雲情緒如此失控的樣子,於是,他也意識到,情報部的問題,嚴重到何種地步。
默默地掏出一根菸點上,李路微微甩了甩腦袋,讓自己能夠脫離小的細節,站到全局的角度去思考。
李路目視前方,默默思考着,這邊,葉孤雲重重呼出了一口氣,語氣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和沒有人情味。
他自嘲地說道:“這些話憋在心裡太難受了,我也只能對你發泄。”
李路微微回過神來,看着他,“就這幾句話,你能憋三年多,老葉,你該找個老婆了。”
葉孤雲堅決地搖頭:“除非我不再從事情報工作,否則不會考慮成家。”他轉移話題,“你打算怎麼做?”
“解決最迫切的問題。”李路搖了搖頭,說道。
沉思一會兒,葉孤雲說道:“咱們以前的人可以用起來,先把泄密者挖出來。這個事情我馬上着手去做。”
誰知,李路卻是緩緩地搖頭。
葉孤雲眉頭一皺,等着李路。
手指無意識地在方向盤上敲了敲,李路沉聲說道:“當前最迫切的是解決外‘交’困境,把美帝和‘毛’子的注意力轉移到別的地方去。這也是最高統帥部讓我復出的根本原因。”
葉孤雲頓時明白過來,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我們當前面對的是一個創口,先清理表面,然後再根治。”
“是這個意思。”
李路點點頭,“這麼多人盯着咱們,也不好下手。情報部的問題非常複雜,牽扯麪非常廣,不動則已,一動就是接連不斷的膿包。”
葉孤雲猛地想起三年前,他知道李路的作風,有些擔憂地說道:“你考慮過結果嗎,三年前的事情……”
李路扯了扯嘴角,笑着說:“爲國盡忠,死又何妨?”
葉孤雲卻是從他輕鬆的語氣中,感受到了強烈得無以復加的決心。一如當年竭力推動外‘蒙’公投回歸一般,李路真真切切地用一切能夠使用的手段去維護、爭取國家利益。
“我要做什麼?”
葉孤雲問道,一如既往,沒有絲毫的猶豫。
“北美站周武華叛變了,我要你儘快去一趟北美。”
葉孤雲不禁睜大了眼睛,看着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