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後,一夜復歸平淡。
而阿黛的婚期也訂下來了,就在臘月十二,本來這婚期一定下,阿黛還要進宮謝恩,畢竟她這婚事是皇帝賜的,只是皇帝一心修那長生之道,哪有心思管這些。
如此,阿黛自少了進宮這一程序,雖說阿黛並不怕進宮,但進宮終是麻煩事,能省也是好的。
清晨,有霧,正官兒在院子的井邊打着水。
京城王家的家訓,男孩子自小時候起,生活起居需的親力親爲,所謂的修身,不僅僅是學識人品上的,還有自身瑣事,以及強健體魄,若是沒個好身體,那修身也是不過關的。
對於這一點阿黛很贊同,所謂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若是自己的一點俗事都打理不好,治國平天下什麼就不說了,便是齊家都難。
此時,正官兒提了一桶水起來,水桶不大,再加上幾年的苦日子,這些事情,正官兒做的遊刃有餘。
阿黛坐在一邊看着書。
院外,許天龍來了,遠遠的站在門口,他身後還有兩個漢子,顯然是辛豹派人看着他的。
王九娘站在門口,遠遠的同許天龍在說話。
隨後又看王九娘塞了一個包裹給許天龍,許天龍今天就要離開京城去膠東那邊煮鹽了。
“九娘對許天龍還是有些放不下啊。”這時,王成出來,從半開的門處,遠遠的也看到了院外的一幕。
“許家嬸孃對九娘倒底是有恩的,如今許家也就許天龍獨支,如果說完全拋開不管,怕也不是九孃的爲人。”阿黛道。
“也不知九娘心裡怎麼樣的,我看辛豹心裡有九娘。”王成又道,最近九娘在他的酒肆裡說書,辛豹幾乎整日整日都窩在他的酒肆裡,但凡九娘說書時,那是聽得津津有味,而一些慕請神王九娘之名來聽書的浮浪人,有時也有些無禮之舉,最後全被辛豹給打發了。
如今誰都曉得,請神王九娘,那是辛大官人罩着的人。
“大哥,你也別盡爲那辛豹說話,九娘姐姐一個姑娘家,那位辛大官人這般舉動,落在外人眼裡,到底有瓜田李下之嫌。九娘姐姐若是心裡有辛大官人便罷,若是沒有,這般的舉動,壞的可是九娘姐姐的名聲,最終倒是讓九娘姐姐難爲了。”阿黛瞪了自家大哥一眼。
然後又道:“九娘姐姐既是在大哥的酒肆說書,那有事自該大哥出頭,怎好事事讓辛大官人出頭的?”
她曉得大哥跟辛豹算是不打不相識,如今關係不錯,對辛豹喜歡王九娘之事自是樂觀其成,只是王九娘有過許天龍這遭,怕是防人這心會很重,辛豹說到底是大哥的認的兄弟,若是王九娘對辛豹有那心思,那自是皆大歡喜,但若是沒有,這樣的情形絕對會讓九娘姐姐爲難的。
所以,以後再有那些事,還是大哥自己出面的好。
王成的心思不細,再加上又不是女兒家,不能體會女兒家的處境,因此全沒往這邊想。
此時,經阿黛這麼一說,也覺得自己有些疏忽了,只因着辛豹時時都在他的酒肆裡,正好趕上爲九娘出頭,他念着辛豹的好,倒也沒往別的方面想,如今阿黛這麼一說,倒也確實,雖然辛豹是一片好心,但再未確定親事之前,倒是不能再讓人這麼繼續的把王九娘同辛豹想一塊兒去。
“我省得了。”王成點點頭,有空,他會去找辛豹聊聊。
阿黛點點頭,便不再多說。
而至於王九娘是另喜歡辛豹又或者是等許天龍浪子回頭,那就不關她們這邊的事情了,王九娘這樣的人,心中自有決斷,她們雖然是族人,但還是不要太過干涉的好。
兩人正說着,這時王九娘過來了,同王成見了禮,王成回了禮出去了,這些日子他也很忙,忙着爲阿黛操辦嫁妝,雖然有一部份嫁妝是從錢塘一起運來的,但是那些嫁妝倒底還是少了點,王成前段時間屯綠豆賺了一筆,如今那嫁妝自又要添補一些。
這纔是他來京城,重中之重的大事。
王成走後,王九娘也換了衣服去酒肆說書了。
二嫗同正官兒嘮嘮叨叨的說着話。
等到日頭一出來,二嫗便也不見了人影,只正官兒拿着書本搖頭晃腦的讀書。
阿黛捧着一本醫書陪他一起。
難得的閒暇悠靜日子。
轉眼就是臘月初十一。
這京城的冬天格外的冷,而這兩日天氣更是陰陰的,又是在作雪。
阿黛這邊出嫁事宜已準備完畢。
如今便是整條帽子衚衕,也被淨了街。
到得這時,帽子衚衕纔有人知曉,原來不聲不響住在那大院裡的居然是讓京城人議論紛紛的錢塘王家女。
到得這時,衆人才曉得那賭場蕭平栽的不冤,開玩笑,堂堂世子妃的族人居然也敢打主意,不弄他弄誰。
便是牢中的蕭平到得這時也只得嘆氣。
而這天下午,天便還始下起小雪子。
“這天,明天定是大雪,雪窩裡娶娘娘,三姑娘以後定會萬事如意的。”屋裡,燒着火盆,自是暖和的很,胡家大嫂在點頭嫁妝,胡家二嫂正幫着阿黛抄嫁妝單子,這會兒兩人便笑嘻嘻的道,錢塘那邊就講究這個。
“哦,雪窩裡娶娘娘嘍。”正官兒聽得有趣,便也跟着吆喝兩句。
到得夜裡,雪子果然變成了雪,紛紛揚揚的。
阿黛早早的眯了一會兒,到得下半夜,她就要起來梳妝打扮,而明天的吉時,恭王府的迎親隊伍便會過來。
而就在半夢半醒之間,氣機飛揚之間,阿黛就猛的睜開了眼睛。
外面院子響起了開門聲,隨後便是熟悉的說話聲響起。
阿黛猛的站了起來,不理屋裡幾個丫頭和胡家大嫂二嫂的驚呼,一陣急跑出了門,到得廳上就看到王爹和劉氏兩人剛屋,兩人身上已經溼透了,頭髮眉毛上亮晶晶,顯然是剛化掉的雪花。
劉氏幾縷頭髮溼溼的貼在臉上,這會兒進得屋裡,整個人還有些微微和發抖。
卻是王爹和劉氏從錢塘趕來了。
阿黛看着爹孃甚是有些狼狽的樣子,眼眶便有些紅了。
“出來幹什麼,外面風大,小心點,回屋裡,我這換了衣服就過來。”劉氏看着阿黛,卻是瞪着眼,一臉沒好氣的道。
阿黛曉得這時候的孃親是忤逆不得的,於是紅着眼,卻是笑嘻嘻的從善如流道:“是,孃親,我這就回屋。”
阿黛說着,卻又衝着邊上人叮囑,先不要馬上用熱水洗,先換了乾爽的衣服,然後擦乾,再活動一下,喝碗薑湯起,等到身子完全回暖了,再洗澡。
一邊,自有下人去準備了。
然後阿黛在劉氏的催促中回了屋,坐在那裡發愣,突然便想起剛來那會兒,有事沒事就跟劉氏鬧着彆扭,劉氏拿着掃巴抽她的樣子。
如今,仿若昨日。
此時,劉氏進了屋。
“小杏兒,快讓熱茶。”阿黛說着,只是哪裡需要她的吩咐,小杏兒快手快腳的,叫去準備了,小杏兒是大哥幫她買的丫頭,手腳甚是乾淨利落。如今由胡家大嫂帶着。
屋外,王成陪着老爹喝茶,王繼善細細的問着成親的事宜。
“娘,說好了不用過來的,這天遙路遠的。”等到小杏兒上了茶退下,阿黛兩條胳膊緊緊的探挽着劉氏的胳膊道。
這撒嬌的動作以前是王靛的專屬,阿黛是從來不做的,沒想到如今,卻是自然而然的。
“娘想着,這自家閨女,不親自送嫁總是不甘心的,再說了這哪家閨女成親,孃親不親自送的?”劉氏卻是一臉自當如些的道。
“娘……”阿黛叫了一聲,便有些哽咽。
從錢塘到京城,又是這大冬天的趕路,尤其老爹還纔回去沒多久,怕是老爹一回去,兩人就計算着來京的事宜。
而說不得,等她這邊一過門,爹和孃親又得趕緊着回去了,畢竟如今錢塘,只有大嫂帶着一雙侄兒侄女。
便是請了幾個家人,又哪裡真能放心。
隨後劉氏又叫了王九娘和正官兒到了跟前,握着九孃的手,也是一陣唏噓啊。
王九娘見到劉氏,便想起了自己的孃親,也是痛哭了一場。
這一晚,母女倆說着體己話,劉氏親自爲阿黛梳頭。
“恭王妃雖然惡名在外,但如今她將是你的婆婆,該敬的禮不可少,莫要落人話柄,到那時你就被動……總之,人投之以桃,我報之以李,人投之以匕,我必還之以刀。”劉氏邊爲阿黛梳着頭邊道。
她前面是怕阿黛聽多了恭王妃的惡言,先入爲主的惡了恭王妃。
而後一句也是怕阿黛被人欺,才又告戒她要強硬。
看着有些矛盾,實則一片良苦用心。
別說,隨着婚期臨近,阿黛真的在爲於恭王妃該如何相處爲難。
據傳言,月華夫人之死於恭王妃有關,而趙拓之死同樣離不開恭王妃的謀劃,而如今的趙昱,實是趙拓,再想着那夜,趙拓於恭王妃攤牌,那接下來說不得就是針尖對麥芒,而這之中,她最難處,是親近恭王妃還是疏遠恭王妃?
這想來想去的,倒是有些糊塗了。
如今劉氏這般一說,阿黛倒是通透了,可不正是,她因着知道趙昱就是趙拓,反而走進死衚衕了,不管如何,如今活着的就是趙昱。
而她是趙昱的媳婦兒。
當然,有些東西成親後,她也要跟趙昱談談。
“娘,女兒明白了。”阿黛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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