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愛妃究竟怎麼樣了?”
翊坤宮內十數個太醫焦頭爛額冷汗直流,貴妃娘娘病了,還病得很急,很是怪異。太醫院數得上名的都來翊坤宮中瞧過了,沒一個人說得上貴妃這是犯了什麼病。
“這……”爲首的太醫被推到皇帝面前,他滿頭冷汗支支吾吾,“貴妃頭痛不止,臣等開了止痛藥服下也不見好轉,或許……可能……”
“或許?可能!”陳甫一拍扶手,大怒,“貴妃之體如何貴重,你竟然用這等混賬言論來敷衍了事,來人,將他拖下去杖責!”
“陛下……陛下……”
爲首太醫很快被皇帝身邊的太監拖走了,剩下的衆人噤若寒蟬一聲也不敢吭。可是皇帝問話,也不能不答,一時是人人提心吊膽。
“有誰能告訴朕,朕的貴妃究竟是怎麼了?”陳甫又急又怒,“太醫院中數百人竟然沒一個看得準病症的,那朕還要你們有什麼用,不如全推出去斬了好!”
“陛下饒命!”衆太醫慌忙拜倒。
其中一個從中爬到陳甫面前:“陛下,臣有話要說!”
陳甫只覺得眼前這個有些眼熟“你是?”
“稟陛下,臣名王奉,去年開始便爲貴妃娘娘請脈。恕臣直言,貴妃娘娘之病症非臣等學藝不精,是實在力有不逮。只因貴妃娘娘非是患病,而是……而是……”
“而是什麼?”
“臣不敢說。”
“放你孃的狗屁!”陳甫氣得站起來。聞聽他說出這種粗鄙的言論,不管是身旁的太監還是跪着的太醫都心中一跳,看來皇帝真是氣得口不擇言了。
王奉把頭埋得更低,一咬牙:“貴妃恐怕是……是中了巫蠱之術!”
在場衆人無不倒吸一口涼氣,這個王奉膽子可真不小啊!
巫蠱兩個字,在皇宮大內從來都是無人敢提及。一涉及巫蠱之術,必然會是一番大清洗,衆人皆戰戰兢兢,生怕一個不小心,大好頭顱就不知爲何給人拿去了。
“你說什麼,”陳甫面目猙獰,“貴妃中了巫蠱之術?!”
無怪陳甫如此憤怒,他的生母,先帝的莊貴妃就是因爲後宮巫蠱之術被無辜牽連,以致最後命喪黃泉。那是當年後宮一場大案,牽連人數之廣,從前朝到後宮無一倖免。目的也不過是爲了帝位而已,陳甫在先帝衆多兒子中並不出色,但卻深受先帝的寵愛,原因就是他的母親莊貴妃十分得勢。眼見他們母子二人受寵,有心之人自然按捺不住,便夥同宦官與朝廷某些官員一起掀起了當年轟轟烈烈的‘巫蠱案’。
思及當年殺得人頭滾滾的舊事,翊坤宮中衆人都瑟瑟發抖,恨不得把開口說這兩個字的王奉一人一腳踹死。
“不錯,”王奉一個頭磕在地上,言辭鑿鑿,“微臣等人皆爲貴妃號過脈,並無人能準確說出貴妃究竟所患何病,況且貴妃的頭痛症來得猛且急,以往並無任何徵兆,微臣敢說這絕非疾病所致!”
陳甫還未說話,一旁的太醫院院判趙輝騰就厲聲呵斥。
“荒唐!豈有看不出病來就言及怪力亂神之說的,若是如此,那世上庸醫診不出病便如此推脫豈非亂了套?
陛下,臣等學藝不精,貴妃之病的確古怪,還請陛下發布榜文,天下之大必然有不出世之神醫。”
“院判大人還容下官說一句,”王奉語帶譏諷,“天下固然有不出世之奇人,可你如何能保證他們就能看見皇榜入宮爲貴妃診治。況且貴妃之症來得如此急猛,你又如何能保證能等來那不出世的神醫?!”
“你……”
“都給朕閉嘴!”陳甫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盯着王奉,“你可知你說的這番話,已經足夠讓朕取你狗命?”
“陛下,貴妃之症古怪,臣只能得出此番言論,若陛下認爲臣是信口胡說,儘管……取臣性命便是了!”
王奉的話說得很漂亮,可背心卻早就被冷汗打溼,他不敢擡頭也不敢再有其他舉動,只盼望着自己命大些,別真被暴躁易怒的皇帝給砍了纔是。
“來人,”陳甫指着地上的王奉大聲呼喚,“給朕把這個……”
“陛下……陛下,貴妃不好了!”
一個宮女突然從內室跑出來,她頭髮散亂,臉色蒼白,一條裙子竟然血染似的,突然一出現嚇煞了一衆人等。
陳甫臉色急變,頗有搖搖欲墜之感:“朕……朕的纖兒怎麼了?”
宮女噗通一下摔倒在地上,衆人這才發現她肩上捱了一刀,原來那血都是她自己的。
“陛下,”宮女驚恐萬分,“娘娘瘋了!”
陳甫剛落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他來不及仔細問那宮女,大跨步的走進了內室。
翊坤宮中金碧輝煌、富貴難言,尤其是程纖居住的正殿,人一進入便覺得香風撲鼻,各種陳設擺件都是難得一見。可惜此時無人有心情去欣賞,陳甫一進內室就看見自己的愛妃只着中衣頭髮披散,手中拿着把長劍四處劈砍,內裡十幾個人都不敢近身,已經有好幾個宮女被她給刺傷了。
陳甫大驚失色,他身邊的太監更是唬得魂都飛了。
“護駕……護駕!”
翊坤宮貴妃瘋了一事迅速傳遍整個後宮,人人議論,有置身事外只等着看戲的,也有心驚膽戰憂慮不已的。
錢雲來就是那個心驚膽戰的,說來丟臉,雖然大家都是穿越的,可是並非所有穿越人士都是主角啊。
錢雲來自從在錢雲身體裡醒過來,就沒有一天好過的,不是擔驚受怕就是命懸一線,怎麼一個慘字了得。
這個程纖前腳借皇帝的手殺自己未遂,這才兩天竟然又作起妖來了?!
錢雲來捧着自己的心臟,覺得很是難受。
“主子,貴妃這一招來者不善啊,”冷月緊皺着眉頭,“巫蠱之術自古以來就是後宮禁術,一旦粘上這兩個字不死也要掉層皮。”
錢雲來鬱悶得不想說話,這哪裡是來者不善,簡直就是要置她於死地。
“主子,唯今之計,只有請出皇后太后,讓這兩尊大佛擋在前面,否則……”
錢雲來嘆了口氣:“程纖弄出這麼大的動靜,竟然在後宮中皇帝面前持刀拿劍,這是多大的罪名。哼,罪名越大,事情就越大,咱們這位貴妃所圖不小啊。我們在這兒愁得直掉頭髮,說不定只是人家順帶要收拾的。唉,這後宮裡待着真沒意思,天天都擔心自己這條小命還怎麼享受生活?”
冷月選擇性忽視了這位主子時不時發出的頗爲不合時宜的言論,繼續建言:“主子,咱們需得防範於未然。”
錢雲來從善如流的點點頭:“對了,本宮受傷的那天……程纖來過,你去吩咐下,找些信得過的人把宮裡四處都找找,說不定就能找出點兒什麼不屬於景仁宮的東西呢。”
其實這也是安慰自己,景仁宮裡錢雲來能用的人不過三個,霓裳、冷月還有小賢子。當初和冷月一起來的周軒,已經被打發了出去,既然擅武,錢雲來覺得還有比她這景仁宮更好的去處。
“對了,你跟霓裳說一聲,讓她去皇后宮裡哭一哭,這事她還是在行的。”
慈寧宮。
皇后和太后共坐一堂,堂下站着個胖嘟嘟白呼呼的中年太監,這是皇后身邊的人。司禮監的秉筆太監,王善。此人本事不大,全靠着太后和皇后的提拔。放他在司禮監,對抗掌印太監劉德。雖然幾乎鉗制不住劉德,可有他佔着個位置,也總比沒人的好。
“稟太后、皇后,太醫王奉咬定了貴妃這次是中邪,皇上那邊好似也信了。如今貴妃的狀況是一日壞過一日,聽說今兒一天,一滴水一粒米也沒吃過。”
皇后冷哼一聲:“裝模作樣,也只有陛下肯信他。”
太后品着今年的新茶,一邊說:“有皇帝一個人信便行了,咱們信不信又有什麼關係?”
皇后忍不住朝前探身:“難道又由着她興風作浪?”
“張宸生雖然不肯見哀家,但哀家告訴他的話他也並非聽不下去。前朝後宮兩邊施壓,皇帝已經準備把劉欽送出來擋住悠悠衆口了。你說,程纖怎麼能不表態呢?”
皇后大急:“您是說,她是要裝瘋賣傻,博得陛下的同情?”
連底下站着的王善都不由得搖了搖頭。
太后更是皺眉:“若程纖真是一個只知道裝瘋賣傻博取男人憐憫的女人,那哀家倒是放心了。你還看不出來嗎,她的所圖不小!”
看皇后還是雲裡霧裡,太后不由得嘆了口氣。
“皇帝的生母是怎麼沒的,他多忌諱巫蠱這兩個字?程纖最是瞭解他,所以下手這麼準。先帝時的巫蠱案死了多少人,在程纖的計劃裡,這次……恐怕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皇后心驚肉跳:“她有那麼大的膽子?”
“怎麼沒有,聚衆銀樂、明目張膽的利用帝王之手殺害妃嬪,這些哪一件事不是聞所未聞之大罪?偏她就敢,這個女人心狠,而且已經猖狂到一定的地步了。哀家真是後悔,當初沒有及時將這顆毒瘤剷除!”
“那……那該如何應對?”
太后放下茶盅,說:“帶人去景仁宮看着麗嬪,程纖要發難,她必然是首當其衝的受害者。”
皇后略有爲難:“這……兒臣也不能時時刻刻守在景仁宮吧?”
“用不着你等多久,”太后冷哼,“沒聽王善說,貴妃已經滴水不沾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