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我訓練完了回到家,還沒等坐下就聽見有人按我的門鈴。
從貓眼裡看到一個陌生的帶着大眼睛的***在外面,我疑惑地打開門問:“你找誰?”
那男人看上去三四十歲的樣子,一幅學究氣,文縐縐地問我:“請問……許老師……是住這裡麼?”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長相應該和許願沒什麼血緣關係,況且又稱呼丫頭爲許老師,看來是同事關係,於是我很客氣地說:“您找錯了,她住在隔壁。”
那人很感激地說:“噢,不好意思,謝謝你了。”
我看他轉身往隔壁走去,趕緊叫住他,“她放假還沒回來呢!你找她有事的話不如打她的手機。”
那男人有點不甘心地看着許願家那邊,但還是退了回來,對我說:“我還是等她回來再來找她吧!”
他要走的時候,我順帶着問了一句:“你們學校還有幾天開學?”
他說:“下個週末學生就歸校報到了。”
掰着指頭算,總共還有不到10天就能見到丫頭了,我興奮不已,甚至忘了和那人打招呼就關門進屋。
第二天去俱樂部,本來說好早上在室內上力量,下午去場地上練YOYO,結果老丁因爲臨時有事,又改成了早上去場地。隊長邱建東領着我們進場地的時候,正好有一個老大爺在用水管澆水。那是場地的例行維護,只要沒有訓練都要澆水的。
看來俱樂部並沒有通知這位老大爺訓練安排有變更。
於是我們便往二號訓練場走去,但邱建東卻有些惱火。開始還只是一個人在罵罵咧咧,但是貌似他越罵越氣,正趕上那老大爺到我們這邊來順水管。邱建東上去質問,老不死的,不知道我們早上要訓練麼?
那老大爺一幅很恐慌而且很委屈的樣子說,我也不知道啊,沒有人通知我。
邱建東今天不知道爲什麼,像是吃了**,大概他覺得那老頭應該低三下四的道歉,而不是推卸責任。於是他很粗魯地上前一步推了那老大爺一下,“讓你再頂嘴!”
那老大爺在這種情況下仍然委屈萬分地解釋:“真的沒有人通知我啊。”
聽他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而且年紀也有五十歲左右了,應該是我們俱樂部新招的臨時工。邱建東雙目圓睜,對着他吼道:“你再說一遍!你敢再說一遍?”
那老大爺只是說了個“我”字,就被邱建東一腳踹翻在地。
我們趕緊上去勸住,邱建東甩開我們,紅着眼說:“誰再來勸就是和我過不去。”
倒在地上的老大爺很痛苦,勉強掙扎着坐起來。邱建東又是一腳踹在他胸上,這一下比前一下更要命,因爲我們當時都穿着帶鋼釘的球鞋,那老大爺一聲慘叫倒在地上。
這個時候保安也過來了,但看到是邱建東,都默不作聲的站在遠處觀望。
“你再說啊!你再說一遍試試看!我踢死你個老東西!”邱建東一邊罵着,一遍又作勢要踢。我趕緊拉住他說,“你還有沒有人性?”
他一揚手甩開我,厲聲道:“你算個什麼東西?剛從二隊爬上來就敢伸脖子了?”
我冷笑道:“不服就來單挑啊!”
邱建東大概被我的氣勢鎮住了,或者他想起了上次在舞會上吃的虧,所以只是惡狠狠地用指頭指了指我說:“有種!”
他帶着隊員們往二號場地走去,臨走前還又踢了那老大爺一腳,“滾開!”
待他們走後,保安們也散去了,老大爺還躺在地上,竟沒有一個人過來幫忙攙扶。
我走過去問:“大伯,送您去醫院吧,檢查檢查!”
那老大爺在我的幫助下緩緩站起來,對我擺擺手,輕輕搖了搖頭說,“小夥子,快去訓練吧。”他的眼角有幾滴濁淚,我心有不忍,想勸他去醫務室看看,但他已經用手捂着胸口,緩緩地離去了……
轉身要走的時候,突然看到肖雪站在一側的看臺上,手裡拿着照相機。我走上去問,“你怎麼來了?” wWW✿TTKдN✿¢〇
她沒有回答我,而是揚了揚手裡的照相機說,“有了這個,就能讓他身敗名裂,而且,”她走近我,“可以提高你的人氣!”
“你要把我也寫進去?”我問。
“是啊,你不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機會?一個年輕隊員敢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多好的素材!”肖雪大概已經開始在腦中勾勒那篇文章了。
我緩緩對他說:“這件事你怎麼報道我都沒有意見,但是不要把我寫進去,這是我唯一的要求。”
“爲什麼?”她不解地看着我。
“邱建東怎麼也是一隊之長,而且是這個城市的足球名片,如果你把我和他的矛盾曝光出來,他當然會身敗名裂,但是狗急跳牆,我會首先成爲他的報復目標。”我頓了頓說,“他這人我很瞭解,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現在許願幾乎天天和我在一起,我怕把許願也牽連進去。那就得不償失了!”
肖雪想了想說,行!我答應你!
第二天,隨着日報刊登了邱建東毆打老大爺的報道和照片後,幾乎各大紙媒和網絡媒體都競相轉載。一時間,“某國腳惡行令人髮指”之類的言論紛至沓來。每天都會有數不盡的記者圍在俱樂部大門口,等着邱建東出現。
碰巧的是,肖雪那天所拍攝的照片並不是特別清晰,所以只要邱建東一出現,大家都爭着去問:“請問打人的是你麼?”
這件事一曝光出來,俱樂部馬上進行了內部調查,當弄清楚事件的真相後,高層們命令我們所有球員教練員都保持緘默,希望能用沉默換取事件的儘快結束。
然而他們明顯小看了媒體的力量,中國足球正值低谷,大家正好抓住這次事件進行口誅筆伐,從球員的素質到上層領導的混亂,都分析得頭頭是道。甚至有人翻出來上次舞會邱建東和我的那次打架,用以說明他已經不止一次地發生武鬥事件。而我又是不可避免的地被推到臺前,雖然我也只是作爲一個受害人,而且並沒有多少人認識我,但邱建東肯定已經把我視爲最大的眼中釘,因爲這兩次事件中我都是他的直接對手。
他對我來明的或者來暗的,我都不怕,我擔心的是會牽連到許願。我不想丫頭因爲我有任何的閃失,她不屬於我們這個混亂野蠻的圈子。
這幾天,邱建東都沒有露面,他的壓力可想而知。現在,問責的聲音已經不限於我們這個城市,幾乎全國上下的媒體都把矛頭對準了他。偶爾也能看見有人零星的爲他反擊,比如有球迷竟然說,男人,就要對別人狠一點!當然,這種言論很快就淹沒在輿論的口水中。
過了幾天,記者們發現邱建東銷聲匿跡了,於是馬上去專攻那個受傷的老大爺。厚道的老大爺只是說被人打了,但並沒有說那個人是誰。
輿論還在繼續,俱樂部承受的壓力也不小,高層領導終於忍不住了,於是命令邱建東在媒體上聲明,打人事件確有其事,但不是他打的,是別人動手後,他去勸架。
聲明過後,大家又一窩蜂地去向老大爺求證,希望能形成兩人的對峙局面,這樣記者們纔會有新聞可報,纔會有獎金可拿。
然而老大爺只是說不認得打人的那個人,絕口不提邱建東三個字。
我猜,以邱建東的名氣,他不可能不知道。但他自始至終三緘其口,如果不是他RP好,那就是俱樂部早有關照。
就這樣,整個事件在一方的聲明和另一方的沉默中趨於平靜。邱建東近來置身於言論漩渦中,讓他顯得疲憊不堪,俱樂部也因爲這次事件而對他大發雷霆,我在心裡冷笑,你這種人渣,活該會有今天!
經歷了這次打架風波,給我觸動最大的不是什麼素質,也不是什麼強勢弱勢,而是我突然覺得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竟是如此真切,大家都抱着各自的心態和利益看着那個老大爺被毆打、看着他倒下,卻沒有一個人站住來援手,真是讓我懷疑是不是大家都成了冷血動物!
當然,鬱悶了幾天後,還是有讓我驚喜的消息。一天下午訓練結束,我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邊是丫頭甜甜地聲音:
“明天晚上七點半,去機場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