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願的歸來就像一劑良藥,瞬間將我的病痛治癒,還連帶着讓我精神亢奮。用許願的話來說,“你根本就是裝病嘛!”我對丫頭說,我這病是相思病,你回來了,我當然就好了。
晚飯後我們一起去許願的朋友家把皮皮接了回來,皮皮見到我們那個親熱,讓我有些感動,確實,狗還是人類最忠實的朋友。
第二天回到球隊,我見老大還在跟着二隊訓練,想了想走過去說,去一隊吧,早就給你安排好了,那天給你打電話一直找不到你。
老大滿懷歉意地對我說,昨天我喝得有點過了,對不起啊,你別往心裡去。
我笑笑說,咱們兄弟就不要說這些了,以後多想想你的家人吧。
他點了點頭。
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跟我去一隊吧。
進入一隊一直是老大的願望,現在終於得償所願。中間休息的時候,他躺在草坪上說,從今天起,我胡尉琨要在中國足球的史冊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我嘆了口氣,靠實力,他沒有問題,可是中國足球不僅僅要靠實力啊。
臨近中午的時候,突然看到有兩個黑人外援站在場邊,我心下一驚,暈,還真讓田野那小子說準了,果然讓人家捷足先登。
我趕緊和老丁請了個假,直奔老嚴辦公室。
李文娜也在,看我來了,很隱蔽地衝我一笑。
我把來意講明後,老嚴沉思了一下,然後說:“外援的事情,我們已經聯繫好了,而且基本上要和人家談妥了,現在就看試訓了,如果試訓沒有問題,簽約幾乎就是定局了,所以,你這個事情,不太容易啊。”
我趕緊說:“每支球隊的外援名額不是三個麼?剛纔我只看到兩個,那就是還剩一個名額吧?再說,多幾個外援試訓也沒什麼不好啊,一方面我們可以綜合考察他們的實力,另一方面也可以壓壓價。”
老嚴指着我衝李文娜笑笑說:“小蘇是越來越有經濟頭腦了,”然後看着我說,“這樣吧,你先幫我約經紀人,大家坐下來一起聊聊,其他事情以後再談。”
我呼了一口氣,“行,那多謝嚴總。”
走出他的辦公室,我的心情無比舒暢,這樣就算完成了田野交待的任務,只要給他們接上頭,其他事情我就不用操心了,我幻想着那十萬塊錢的好處費一到帳,就立刻提出來給許願換一架新的鋼琴和小提琴,然後最好能說服丫頭和我一起去旅遊。
中午訓練一結束,我就立刻給田野打電話,告訴他老嚴已經同意了見面。田野在電話裡樂不可支,大讚我辦事效率高。我罵道,日,老子的事情已經辦完了,讓你那朋友趕緊給我打錢。田野連連保證,只要老嚴這邊談妥了,到時候好處是少不了的。
我對他說,現在球隊已經來了兩個試訓的了,你要你那朋友抓緊吧。他有些着急地問,那倆人怎麼樣?我說,就在場邊站了站,沒參加訓練,老丁也不知道他們是打什麼位置的,不過我猜下午他們就會和我們一起合練的。田野說,行,我趕緊聯繫我那朋友,你也幫我盯着點兒。
不出所料,下午集合的時候老丁把那兩個黑人外援領到大家面前。老丁說這兩個巴西朋友是一對雙胞胎,27歲,一個叫奧利,一個叫艾倫,一個打左邊前衛,一個打右邊前衛。他們兩個將要在我們隊裡進行爲期一週的試訓,要我們平時多把球傳到他們腳下,給他們表現的機會。
本以爲通過老嚴進來的一定是水貨,沒什麼真本事,結果到了球場上,我們完全被驚呆了。兄弟兩個站在中場的左右兩邊,進可攻,退可守,進攻的時候過人如麻、傳球犀利,防守的時候卡位出色、搶斷積極,多次助攻隊友得分,也多次化解險情,引得我們齊齊叫好。
我暗想不妙,任誰都能看出,這二人的默契,而且風格特點絕對適合中國的足球聯賽,田野那朋友推薦的外援很難把他倆比下去,尤其是現在教練和隊員都對那兄弟倆稱讚有加。
下午的訓練快結束時,老丁和所有教練被叫去開會,大家就席地而坐開始聊天。那兩個巴西兄弟嗚啦啦說了一通,我們面面相覷看着翻譯。
那翻譯架了架眼睛說:“他們剛纔感嘆在中國不好混,已經去了七八傢俱樂部試訓,最後都沒有要的,所以覺得很遺憾。”
暈!以這樣的能力竟然去了七八傢俱樂部都沒有錄用,這裡面絕對有問題。大家紛紛說,肯定是那幫人瞎了眼了,留在我們這裡肯定沒問題。
翻譯把大家的話告訴了奧利和艾倫,他們和善地對我們笑笑,然後又說了幾句話。翻譯告訴我們,他們在巴西踢得是低級別聯賽,就是想到中國來找找機會,結果到現在還沒有着落,如果這個我們俱樂部也不要,他們就只能回國了。
我嘆了口氣,在巴西,他們輸給了天才們;在中國,他們輸給了金錢關係。
臨散夥的時候,兄弟二人友好地和我們一一握手作別,那翻譯也感嘆地對我們說,他們二人其實很可憐,離開巴西遠赴中國,都是爲了掙錢給母親治病,想不到在中國,他們也很難如願。如果這次不能拿到合同,他們的母親連醫院都住不起了。
我們都沉默了,衆人散去,唯有老大和我還留在更衣室裡。老大一根接一根地抽菸,鬱悶地說,都不容易啊!
這時田野給我打來電話,“老大,我和我朋友說好了,明晚在鳳凰,大家一起坐下來聊聊。”
我猶豫了一下問:“田野,你朋友想給俱樂部推薦幾個外援?”
田野呵呵一笑說:“當然是越多越好,我們的好處也會跟着水漲船高的。”
老大站起來對我說,我先回去了。
我點點頭,看着他走出去,纔對手機裡的田野說,問問你的朋友,能不能只推薦一個。
田野很驚訝地問:“怎麼了?今天那兩個外援表現很出色?”還沒等我說話,他接着說,“你放心吧老大,只要我朋友和老嚴接上頭,三個外援全都搞定,絕對沒問題!”
我說:“靠!我就是不想淘汰今天的那兩個外援。”
田野又問:“是不是他們表現很好?”
我堅定地說:“是!”
田野沒有說話,我緩和了一下口氣說:“田野,想想咱們當初的日子,那兩個外援是爲了給家人治病纔到中國來掙錢的。”
他嘆了口氣說:“行,老大,我會和我的朋友說的。”
掛了田野的電話,我又打給老嚴,大家約好明晚在鳳凰聚聚。
第二天趕到鳳凰的時候,田野已經帶着他的朋友久候多時了。雙方客套一番,分賓主坐下。
田野那朋友叫西木青,乍聽之下還以爲是西門慶。他倒是一個很大方的人,上來就一人塞了個沉甸甸的紅包,說是耽誤了我們休息的時間,深感歉意。我本想推辭,但見老嚴什麼話也沒說,只好收下。
在談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之後,話題終於引到了外援上。然而,有關外援的資料大家談得很少,甚至我都沒弄明白西木青說的這三個外援是哪個國家的。大家談得更多的是怎麼操作這三個外援以及各自的利益。
在這方面,老嚴顯然是高手,他先是擺出一幅“只交朋友,不談工作”的態度,繼而大倒苦水,說已經和他人有約在先,總之就是困難重重;西木青也很配合,連連點頭說要不是困難,也就不會麻煩嚴總了。雙方大擺外交辭令,我和田野只有聽得份。
最終,大家終於達成一致,三個外援照單全收,老嚴會得到比前一個經紀人高一倍的報酬。我趕緊提醒說,嚴總,我們只剩一個外援名額了。
話一出口,馬上冷場了,西木青詫異地看着我,老嚴接過話來,“大家都參加試訓,公平競爭嘛!”
西木青以爲這次談話沒有談到我的好處,我才故意刁難,趕緊笑着補充說,“蘇先生的功勞我們也會銘記在心的,希望大家合作愉快!”
晚宴結束,大家各自回家,我感覺無比鬱悶。奧利和艾倫兩兄弟估計很難能拿到合同了,而這完全是我造成的!
回到家,許願見我一連沉悶,跑過來逗我開心:“怎麼了?難得見你板着臉哎~”
我硬是擠出一絲笑容說:“誰說我板着臉?”
丫頭連連搖頭:“難看死了!難看死了!”
我埋怨道:“狗不嫌家貧,妻不嫌夫醜,哪有你這樣做老婆的?”
許願紅着臉嗔怒道:“再胡說就不讓你吃晚飯。”
我更加委屈了:“我告你家庭暴力!”
剛說完,一個靠枕向我飛來……
不出所料,經過幾天的試訓,雖然奧利和艾倫技藝精湛,雖然西木青推薦來的基本都是水貨,但是走的是前者,留下的是後者。即便老丁很欣賞那兄弟二人,想讓他倆成爲新賽季征戰聯賽的重要棋子,但老丁本人也不過是俱樂部高層的棋子,僅此而已。
哥哥奧利臨走的時候還是很有禮貌的和我們一一道別,並很有風度的祝福留下的那三個外援,而弟弟艾倫已經有些哽咽了,他們知道,這一走,以後的日子也許會更難。
看着他們互相攙扶着離去的背影,我突然爲這個世界感到悲哀,爲他們,也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