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邱建東一直洋洋自得,一個進球讓他比以前更加趾高氣揚,囂張跋扈,看來他真的把自己當成了英雄。綠茵場就是滋生英雄的土地,其實他們並未作過什麼,有的時候僅僅是一個進球或者一個瞬間就讓這個城市對他們頂禮膜拜。
中午回宿舍的時候,在宿舍大樓外看到一則通告,從下週起,俱樂部實行走訓制,所有球員必須在週六下午五點之前搬走。
如果田野在的話,我們一定會擊掌歡呼,畢竟這是我們盼望已久的,但此刻的我,卻一點都不覺得興奮,看着已經住了兩年的宿舍,看着這個熟悉的環境,我竟突然心生傷感,也許一年後,這棟我們留下過無數歡聲笑語、無數悲傷難過以及無數盜版A片的宿舍樓就會被一座超市、一個賭場或者一個妓院所代替。
剛走進宿舍,手機就響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喂?”我心煩意亂地接了起來。
電話那邊出奇的安靜,“誰啊?再不說話我掛了!”我的心情很不好,口氣也十分強硬。那邊依然沒有動靜,但對方的沉默卻突然讓我感到熟悉而又親切,並且,透過手機我還隱隱約約地聽到了呼吸聲,還有那刻意隱藏的抽泣。
“小雨,是你麼?”雖然我並不確定電話那邊到底是誰,但直覺告訴我,一定是小雨。
對方依然沒有說話,我慢慢地坐到牀上,“小雨,是你…對麼?”沉默,沉默,還是沉默,此時電話那頭甚至連剛剛的呼吸聲和抽泣聲都消失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問“小雨,最近過得好麼?在那邊還習慣麼?”
還是沒有聽到我預期的聲音,彷彿電話那邊本就沒有人存在。於是我也不再說話,就這麼把手機舉在耳邊,安靜地坐在牀上。
從來沒有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意境,就在這彼此的沉默中,過往的種種一一從眼前飄過,那些曾經的快樂和悲傷再次一股腦兒涌上心頭,讓我時而微笑時而嘆息。我甚至在這無止境的沉默中感受到了小雨現在的孤單和難過。
就這樣過了大約十分鐘,那邊輕輕地掛了電話,“嘟嘟”的忙音像是一個個休止符在我和小雨的感情上,貼上了訣別的封印。
我看着這個陌生的號碼,0081……果然沒錯,那個無聲的電話正是從彼岸的櫻花之國打過來的,櫻花的確很美,但,太短暫……
下午又被老嚴叫到了辦公室,在去之前我就已經打算好了,如果那傢伙再讓我去賄賂裁判,打死也不能答應。正是因爲上次直接參與了幕後交易,讓我這段時間一直心情不好。雖然我早已經是一名職業球員,雖然我對圈內的這些黑幕也早有耳聞,但真的發生到自己身上,真的活靈活現地出現在我面前,我還是沒有辦法接受。這種感覺就像經常在電視裡看到殺人的鏡頭,但真要讓自己去殺人,恐怕我絕對無法做到。
所以這次我去見老嚴,立場非常堅定。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悠然坐在老闆椅上的老嚴只是交給我一份合同,然後就笑眯眯地看着我。李文娜站在老嚴身後也一個勁得給我使眼色。
我拿過來一看,暈!年薪90萬!還是兩年!據我所知這在我們隊已經是一線隊主力的待遇了。細看各項條款,加上獎金等等,一年基本上可以有100萬入賬。
“怎麼樣?”老嚴笑着問我。
我不是傻瓜,也不是白癡,更不是什麼共產主義者,在金錢面前,我就是一個有着各種慾望的凡夫俗子。不過,我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問他,“嚴總,聽說最近集團效益一直不好,我們的宿舍樓也要賣掉,我們球員還要減薪,這種情況下……”說到這裡,我停了下來。
老嚴掐滅了菸頭,繼續保持着他慣有的微笑說,“目前而言,集團公司確實困難重重,和你舅舅的合同也馬上就要到期,如果沒有辦法簽訂新合同,別說減薪賣地,就算把整個俱樂部賣了,也過不了這次難關。”
我說:“所以只有我勸服舅舅和你們簽訂新的合同,我自己才能得到這份合同,對麼?”
老嚴沒有說話,李文娜接過來說,“理論上講是這樣子,所以希望最終我們能夠雙贏。”
我仔細想了想說:“既然是這樣,那我也有自己的條件。”
老嚴和李文娜似乎沒有想到我也會提條件,互相對視了一眼。老嚴又給自己點上一根菸,倚靠着座椅笑呵呵地說,“對對,我們應該聽聽你的意見。”
我不緊不慢地說:“嚴總,這份合同我們先不着急籤,舅舅那邊我儘量去爭取。不過一旦我說服了他,那麼我要求一份新的合同,年薪120萬。”說完這些話,我自己都覺得很吃驚,也許是這幾天經歷的事情讓我成熟了許多。
李文娜偷偷地給我豎了一個大拇指,並不動聲色向我點點頭。
老嚴想了想說:“呵呵,這樣吧,我考慮一下。”
從辦公室出來,李文娜一直把我送到電梯口,她說,真沒想到,你也不是省油的燈。我轉身說,沒辦法,都是跟你學的。
剛走出辦公大樓就接到了肖雪的電話。
“肖大記者,難道想給我來個專訪麼?”我嘿嘿笑着。
“別美了你,”她在電話那邊咯咯地笑着,“上次的事情很不好意思,所以想請你吃飯賠不是。”
“算了吧,今天我沒空,下午我要把宿舍的東西搬回家,我們開始走訓了。不然明天怎麼樣?”
“明天是週六,不行,我沒有時間,晚上是綜藝新星大賽,我得去採訪,嗯……這樣吧,我這還有票,明天請你一起去看,怎麼樣?”
“算了吧,我對這種比賽不感興趣,無聊透頂,我更願意在家睡覺或者去夜總會HAPPY一下。”
“如果你來的話,一定不會失望,因爲本週這三個女孩子中有一個特別漂亮,保準你以前沒見過這麼漂亮的。”
肖雪用美女來誘惑我,這丫頭竟然知道我的弱點,不過這段時間我對美女的興趣在慢慢減少,對鈔票卻越來越癡迷。
我笑笑說,“就算再漂亮我也沒興趣,我現在已經遁入空門,不問女色了。”
拒絕了肖雪,我回到訓練場上,一隊和二隊的訓練賽剛打完,估計老大又是一個人擊敗了一隊,他興沖沖地跑過來問我,去哪了?我剛纔棒吧?
我不忍心掃他興,只好說,很厲害!
這時老金又是鐵青着臉離開,老大不解地看着老金的背影問,我表現這麼好,他怎麼一點表示都沒有?
看他一臉期待的樣子,我只好拍拍他的肩膀說,老大,這就是球隊,不是你能力強就能進一隊,就能打主力的,這中間……還有很多……環節。
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一言不發的看着老金漸漸遠去……
集合的時候,老楊先是例行公事地教育我們不管是走訓還是住宿,都要遵守球隊紀律,然後說,大家還有個任務,嚴總的侄女明天晚上參加什麼綜藝大賽,觀衆席有投票權,嚴總向主辦方要了一半的座位,這樣我們二隊明天晚上都過去,給嚴總捧捧場。
暈!剛拒絕了肖雪,沒想到還是擺脫不了這無聊的節目。
老楊繼續說,不過大家有一點要記清楚,千萬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到時候不準穿隊服,誰違反了規定,誰就罰款!……
原來黑暗在哪裡都存在,老楊還在“警告”着,我擡頭看天,萬里無雲,一片晴空,可爲什麼我卻絲毫感覺不到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