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賽季開始前,中國足球又傳來利好消息。本批國際級裁判的申請,中國有7人蔘加,並最終全部獲得通過。於是整個媒體都開始鼓吹高水平裁判對中國足球公正化公平化的作用。我只是覺得很可笑,從沒聽說過一個國家的聯賽公正與否,要掌握在裁判手中。這從一個側面也說明了我們現今的足球體制確實出了問題,並趨於混亂。
不過令我驚喜的是,在這七個人的名單中,我看到了齊盛軍的名字。
公平地講,他是一個正直的人,過年到我家去拜年的時候,我們還一起聊起上次賄賂他的事情,他也並沒有太過於掩飾。
據說年輕的時候他也曾經是很厲害的前鋒,也曾經懷揣夢想,努力奮鬥,但現實往往是殘酷的,沒有任何金錢和勢力作後盾,他四處碰壁,最終不得不去一所學校做了體育教師。難得的是逆境中他並沒有就此放棄,三年後又通過自身的努力進入了裁判界,並一舉成爲中國現今爲數不多的國際級裁判之一。
他對我說,足球始終是他的夢想,他不想吹黑哨,但現實的大環境逼迫得他不得不吹。每一次吹完比賽,他都會鬱悶很長一段時間。在生活中,他是一個誠實善良的人,在球場上他是不折不扣的騙局總導演。
我很理解他這種矛盾的心情,一個有良知的人是無法面對職業道德淪喪於金錢的銅臭中的。
他是在大年初一的早上和我說起這些的,鑑於當時節日氣氛比較濃烈,我們也沒說太多。他臨走的時候我問了他一個問題,既然良心上過不去,爲什麼不乾脆退出?
他轉身對我說,有的事情做了就不能回頭,即便我想回頭,別人也不會讓我回頭的。
我愕然……
不管怎樣,他當選國際級裁判,我還是應該恭喜一下的。意外的是,電話打給他的時候,他也正在我們這個城市,和另一個資格更老的國際級裁判到我們這邊一所大學做講座。
我笑笑說,你現在是最高級別的裁判了,值得慶祝,等你講完課我請你吃飯啊。
他在電話裡苦笑道,有什麼好慶祝的?
我說,級別越高,你越能放手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而且別人也很難去勉強你;還有,確實像媒體上說得那樣,高水平裁判越多,我們的聯賽執法水平就越高。
他仍然是一陣苦笑,然後說道,如果是這個原因,那還真沒什麼可慶祝的,你現在要有時間可以一起過來聽聽,這是給體育學院新聞系的學生們上的一堂選修課,高正是主講,我是旁聽。你來聽過後就明白了。
我很好奇,於是向老丁請了假直奔體育學院。
我按照齊盛軍的指點找到那個上課的階梯教室,還沒開講,人已經坐滿了,估計是衝着高正來的。高正是現在國內最負盛名的足球裁判,多少裁判專業的學生都把他當作崇拜的偶像和努力的方向。
那天,表情嚴肅的高正戴了一頂黑色的帽子,和他古銅色的臉相得益彰,讓人幾乎看不清他的五官。他一進教室門,二話不說,只在黑板上寫下幾個大字——“如何控制好一場比賽”,然後扔出了開場白:“現在許多人都罵我黑,我怎麼黑了?大家有證據嗎?沒有吧。爲什麼沒有?這就是你們今天要學的內容。”此話一出,學生們的情緒頓時都高漲起來,連許多正在打瞌睡的都睜大了眼睛。
坐在我旁邊的齊盛軍衝我無奈地一笑。
高正掃視了一眼臺下的學生,威嚴地說:“先講第一點,成名哨這樣吹。總結成一句話就是——主隊怎麼難受怎麼吹。”
“在我的詞典裡,沒有“黑哨”這個詞,我對裁判的理解是:裁判就是要控制好一場比賽的人。”這時候我看到同學們全神貫注,一些抱着來聽聽的態度的學生們,也從別人的本子上工工整整地撕下一張白紙,認真地做起了筆記。
“一般來說,裁判的哨聲是否堅決是判斷他公正與否的第一依據,所以,大家以後在吹哨的時候,一定要堅決!但是,在堅決的同時,大家一定要清楚自己在幹什麼!比如說,甲隊是主隊,我是說,甲隊僅僅是主隊,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這樣的比賽比較好辦,主隊怎麼難受,我們怎麼吹。這很可是將是你的“成名哨”。只要第二天報紙一評論,說你在衆多觀衆的“黑哨”聲中,頂住壓力,並沒有因此偏袒主隊,你就出名了。”
有人在下面竊竊私語:“果然夠黑!”
“再講第二點,關係哨怎麼吹。”
這時候已經有不少學生開始小聲歡呼,畢竟這比他們課本上的內容有趣得多,也現實得多。
高正正色道:“不許說話!強調一下,賽前細緻的準備工作是保證控制權在自己手裡的關鍵。”
見我們不解,高正又耐心地解釋道:“比如說,如果甲隊長期以來都和你保持較爲緊密的聯繫,而碰巧他們又非常需要得到這三分,這個時候……”高正故弄玄虛地環顧四周,“甲隊吃幾張黃牌是肯定要的。因爲如果光把對方罰下幾個人,誰都能看出你偏袒甲隊,這不就穿幫了嘛?所以,體現裁判的水平的時候到了,雖然看似各打五十大板,但給甲隊的黃牌要均勻,不能給到同一個人身上;而給對方的黃牌則要集中,不知不覺中,以多打少的局面就形成了。”
不少同學暗自豎起了大拇指,高正繼續說,“如果甲隊隊員還能配合你衝上來爭執一番,看上去效果就更加逼真了。”
“天哪,簡直是醍醐灌頂!”我後邊一男生小聲讚道。
“第三點層次就比較高了,對你們這些新手來說可能會有些難度。建議大家平時多看看《運動心理學》,不管怎麼說,多讀些書總是對業務有好處的嘛!這麼說吧,能充分利用球員的心理,將比賽控制在自己手裡的裁判才能具備成爲名哨的潛質。”
高正已經沉浸在自己的講演中,“在場上,誰火氣大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麼讓他的火氣慢慢大起來。通常來說,你希望讓哪個隊輸球,那麼他們的核心球員就是你點火的目標。球場上拉拉扯扯的動作再正常不過,關鍵看你怎麼吹。目標一旦確定,只要他有動作,哨聲立馬就響。他有異議更好,直接掏牌!其實大多數情況下不用掏牌,只要多吹他兩次,他就肯定沒脾氣了,接下來在場上什麼動作都不敢做,有他沒他一個樣,目的不就達到了嘛?”
“確實有挑戰性!”有人在臺下大聲說。高正得意起來:“有時吹比賽,賺錢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能享受吹的過程。”隨即話鋒一轉,“最後一點!”全班馬上恢復了寂靜。
“所謂的黑心哨怎樣吹,有些時候,要你幫忙的隊實在太臭,幫他罰下對方兩個人還幹不過人家,那就只好冒險自己出手了。事先大家一定要說好,實在不行的時候,大腳往禁區裡吊,對方一粘身就倒。如果時間充裕,而假摔又很明顯的話,可以先不判;但是一旦判了,沒商量!就是點球!如果這個鳥隊連點球都罰不進,不要緊!還有最後一招!”
我看到那些學生已經幾乎要對這麼神奇而又誨人不倦的裁判頂禮膜拜了。只聽見高正愈發高亢的聲音:“最後一招需要第四裁判的默契協助才行。雖然補時時間已到,但是你卻遲遲不吹哨,爲什麼?爲那個不爭氣的鳥隊爭取時間啊!但是千萬別忘記讓你的表及時停止工作。第四裁判一看時間已到,比賽繼續,自然也心領神會,同樣將表定格在規定結束的時間內。至於你該給甲隊補多長時間,就自己看着辦吧。點球是不能再判了,能不能進球,得看他們的造化。進球了,最好!不進球,別人知道你盡力了,也不會怪你。至於比賽結束後,對方教練抗議補時超時,你把表一亮,“我的表剛好!不信你可以再和第四裁判對一對?”對方過去一看,肯定傻眼了。“怎麼樣?我的表沒錯吧?這可是法定時間啊,你的表是不是快了?換個表吧,花不了你幾個錢!”
臺下掌聲雷動,只有我和齊盛軍面面相覷,我問後邊一男生,“他值得你們爲他鼓掌麼?”
那男生竟然滿臉崇拜地說:“我們對高老師的敬仰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掌聲是表達我們激動心情的惟一方法。”
“那你有沒有收過黑錢呢?”我身邊的一個同學問。
“這個問題我不能說。”高正遲疑了一下,然後又笑着說:“其實你們都應該知道,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他什麼什麼隊勝或者負關我什麼事呢?如果換作是你,你會不會收錢呢?”
“當然收了,可是我不知道怎麼收?”那個剛剛問問題的同學將了高正一軍。
“那就要靠你實踐來掌握了,我知道一個裁判他是這樣收錢的。”高正說,“一般的時候,他是不會和主客隊的相關人員直接接觸的,他只相信和自己熟悉的人。”
“那都是些什麼呢?”
“當然都是那些吃足球飯但又嘴巴緊的人了,還有就是一些地方足協的相關人員了。”高正接着說,“至於具體是哪些人,那就要靠你們自己以後在實踐中摸索了。最後,我告訴你們,收錢的時候不要留下自己的一切消息,說話的時候要小心,因爲有些王八蛋可能會給你錄音。還有,就是裁判的前途是光明的,只要膽大心細,錢就會滾滾而來。”
在一片掌聲中,高正說:“好!今天的課就到這裡,記住!我可從來沒教你們吹黑哨,收黑錢啊,我最恨這玩兒,剛纔這堂課叫什麼來着?”
“如何控制好一場比賽!”學生們大聲地回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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