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恍惚惚地跟着夏隊再次回到醫院，心裡有個聲音一直在問：“蘇航，你真的放棄許願了麼？”是啊，我真的能放得下麼？不可能，許願已經是我的全部，放棄了她就等於放棄了我自己。
可我爲什麼要答應夏隊？看着走在我前面的夏隊蒼老的背影，我不由得嘆了口氣。
大家還都等在病房外，看到我回來都有點意外。夏隊要我和他進病房，但是護士一口拒絕了他，“現在病人正在休息，而且不能再受刺激，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
這時候王浩剛好接完一個電話，把我拉到僻靜處，皺着眉頭說：“現在通緝令已經發出去了，台州的汽車站、火車站、機場還有各個地方派出所都已經戒嚴，他們逃出台州的可能性不大。但是經過一天的排查，我們仍然沒有發現這幾個人的蹤跡。下面有可能對郊區所有的小型旅館展開地毯式搜查，希望能找到他們。”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想什麼呢？”王浩問。
我看了他一眼，緩緩地說：“夏隊讓我娶小雨……”
王浩一怔，隨即拍拍我的肩膀：“小雨現在這個樣子，夏隊肯定受打擊很大，等過段日子，他會想明白的。”
我沒有迴應，因爲我知道夏隊並不是受打擊才向我提這種要求，讓我後悔的是，爲什麼我會這麼不明不白的答應他。
正自懊惱着，有人給我打電話，是個陌生女人的聲音，“你是蘇航麼？許願在我這兒呢，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我急忙問：“她現在怎麼樣？”
“已經睡着了，你快過來吧，在師大教師樓。”
和王浩告別後，我沒有再回病房那邊，而是從另一側徑直出了醫院，然後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師大。
許願和我分開後就去找了她師大的好友劉姐，我找到她家後，劉姐示意我不要去打擾已經熟睡的許願。許願確實很累，自從悲劇發生後，她就一直沒有合過眼，陪着小雨陪着我。我輕輕地走到臥室的牀邊，看着她恬靜的面孔，心裡涌起萬般滋味。
記得剛剛認識許願的時候，她就是一個一心追求音樂的女孩兒，生活中好像只有幸福和快樂，自從認識我以後，就不斷遇到這樣那樣的意外，生活就再也沒有平靜過。
我輕輕拭去許願眼角的淚，彎腰在她的額頭吻了一下，然後退出了房間。
等到許願醒來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多了，那時我剛要告辭，她醒來看到我在身邊有點意外，用一種生澀的口吻問：“你……你怎麼在這兒？”隨即看了一下牀邊的鬧鐘，又疑惑地問：“現在你不是應該在醫院麼？”
我有些難受，難道我和許願真的就這麼完了？
劉姐過來接着許願的話說：“他從下午就在這兒守着你。”
許願把頭扭向一邊，幽幽地說：“你應該去守着小雨，她比我更需要你。”
我不知道該怎麼去迴應她，我很想說愛她，但事實卻是我向夏隊默許了要娶小雨。
三個人誰都沒有說話，氣氛一時比較尷尬。還好王浩這時打來電話，要我陪他一起吃飯。我像一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一樣，巴巴地求着許願：“層兒，一起去吃點東西吧，我都快餓死了。”
許願沒有答應，劉姐也幫着我說話：“小夫妻牀頭吵，牀尾合，沒什麼了不起的。再說人家蘇航可是在這裡守了你一天，我給他做飯他都不吃。”
許願瞪了我一眼說：“餓死活該！”
說歸說，她還是簡單整理了一下頭髮，然後向劉姐告辭，和我一起下樓去。
我開車載着許願先去公安局帶上王浩，然後漫無目的地在市區裡開着。現在已經快十點鐘了，很多飯館都已經關門休息了。最後還是王浩決定帶我們去吃大排擋。
一路上我和許願都沒說幾句話，我隱隱覺得我們中間好像有層隔膜，氣氛讓每個人都覺得尷尬。
在路邊隨便找了家還算乾淨的排檔坐好，王浩說：“根據我們的最新情報顯示，邱建東等人應該還在臺州，按照小雨的描繪，我們已經鎖定了四個疑犯，其中有兩個正是上次和邱建東一起吸毒被捕的人。”
我放下手中的筷子，鄭重其事地說：“不管怎樣，只要有消息就立刻通知我，另外，如果發現邱建東他們的行蹤，請一定讓我和你們一起行動。”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用眼睛的餘光看了一下許願，她正一臉關切地看着我，讓我不由得感到一陣暖意，至少說明丫頭還是會擔心我的。
王浩說：“這是不可能的，你是羣衆，我們組織上有紀律，不能帶你去。”
說到這裡，我注意到許願鬆了口氣。正當我要繼續爲自己爭取機會的時候，突然有五個光頭小流氓圍了過來，嘴裡叼着牙籤，滿嘴酒氣。
他們一個個眼神淫邪地盯着許願，爲首的一個搬了把椅子坐在我和王浩中間，皮笑肉不笑地說：“哥們，這麼漂亮的小妞，能不能讓哥幾個共享一下？”
王浩勃然大怒：“媽的，耍流氓耍到警察頭上來了，信不信我把你們全抓進去？”
當時王浩穿着便衣，所以那些流氓根本不相信他的話，“警察？現在人人都說自己是警察！小子，你知道什麼是警察麼？”爲首的那個把拳頭攥得咯咯響，“誰的拳頭硬，誰就是警察！”
連日來的怨氣加上他們對許願的出言不敬，讓我怒火中燒。我沒等王浩說話，已經抓住爲首那人的衣領，“那咱們就比比誰的拳頭硬！”話音剛落，我一拳打在他臉上，那人向後踉蹌了幾步，摔在地上，一時間竟爬不起來。
其他人見勢，立即把我們圍住。許願上來勸架：“你們別打了，我們走吧！”
“走？小妞，跟我走吧！”其他人叫囂着。
我冷笑道：“老子好久都沒打架了，你們來得正好！”
王浩笑道：“那就打個痛快！”
我們脫了上衣，赤着膀子衝上去和他們混戰在一起。人數上我們處於完全的劣勢，以一敵二，但是實力上我們已經佔據了明顯的上風。別的不敢說，論打架我也是從小打到大，久經沙場了，王浩在警隊的時候就是格鬥冠軍，所以七八個回合下來，那四個人已經毫無還手之力。
就在這時，我突然聽到許願一聲驚呼：“小心！”
然後腦袋就被重物狠狠砸了一下，我眼冒金星地回過頭，看到先前被我一拳打到在地的匪首手裡正舉着一把椅子。
我火冒三丈，衝上去一腳將他踹翻在地，然後衝着他的臉就是一頓暴打，一拳、兩拳、三拳……似乎我要將心中所有的鬱悶都發泄在這個人身上。
“好了，再打要出人命了！”王浩抓住我的手。
我從那人的身上站起來，走到許願身邊問：“層兒，你沒事吧？”
許願眼中含淚地搖搖頭，我輕輕擁她入懷。
“我說你們回招待所再纏綿吧，要是那幫傢伙再找一二十個幫手來，我們可是要吃大虧的！”王浩一邊看着那幾個流氓逃之夭夭，一邊對我和許願說。
許願掙脫開我的懷抱，擦了擦眼角的淚對我說：“你去醫院吧，一天都不在，小雨會難過的！”
我無言以對，王浩拍拍我的肩膀說：“要不你先去醫院看看小雨，我帶許願回招待所。”
想想經歷了巨大折磨的小雨，想想小雨對我的感情，無論怎樣自己都不應該拋下她。所以我只好點點頭，目送着王浩和許願鑽進出租車。
當我趕到醫院的時候，護士告訴我，現在已經過了探視病人的時間，要我明天早上再來。我說不是可以特別看護麼？護士說裡面已經有人了。我問是不是病人的父母，忽視不肯說，要趕我走。這時候，大概是我們的爭執驚動了病房內的人。房門吱呀打開，竟是周靜，她眼圈紅紅的，顯然是剛剛大哭一場。
我這纔想起來，王浩說過，今天周靜出差回來，要來陪小雨的。於是向她投去求助的眼神。
周靜心有靈犀地對護士說了幾句好話，纔好不容易讓我獲得了寶貴的十分鐘。
我一個人走進病房，小雨用微弱的聲音問：“是蘇航麼？”
“小雨，是我。”我走到她的牀前。
我剛要問她有沒有感覺好一些，她先開口問道：“聽說我爸爸找你了？”
“嗯，”我點點頭。
“那你答應他了？”小雨接着問。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她把頭扭向一邊：“你不是情願的，你是可憐我才答應的吧。”
我立刻毫不猶豫地說：“不是，小雨，我沒有可憐你的意思，你不要誤會！”
她突然向我微微一笑，溫婉地說道：“不要再欺騙自己了，大雨，有你剛纔那句話，我已經心滿意足了。許願是個好女孩兒，她很愛你，我知道你也很愛她，我不想你因爲愧疚而和我在一起，那不是我想要的，我希望你們能幸福，能……白頭到老……”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很真誠，真誠地讓我感動，我說，小雨，和你在一起，我一樣會很幸福。
她接着說:“但是許願姐姐會受傷，她會很難過的。”
“小雨……”我沒有再說話，只要想到許願，我的心就無比的痛。
“今天醫生告訴了我楚蕭的情況，可能……可能他永遠都醒不過來了……”小雨開始抽泣，“她是爲了我才變成這樣的，所以……我不會丟下他不管……”
“小雨……你……”我似乎隱隱約約猜到了她的想法。
她微微一笑，說：“我已經見過楚蕭的父母了，他們都是很好的人，如果……如果他們不嫌棄我……，我願意做楚家的兒媳婦……”
“小雨……”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楚蕭的情況很不樂觀，小雨嫁給他其實就等於守了活寡，“你不要衝動……”
“我沒有衝動，這個念頭我早就有了，大雨，你不要自責了，我作出這個決定和你無關，楚蕭的父母就他這一個孩子，現在楚蕭出了事，當然要有人照顧她的父母……”
這時，護士推門而入開始趕人，我只好先告辭：“小雨，希望你再考慮考慮……”
“快走吧，快走吧！”護士一臉怒氣。
隨後，我幾乎是被護士推出門外，臨出去前，我聽到小雨說：“謝謝你，大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