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鬼使神差一般發出的命令,令蕭沉璧自己也不由愣住。剛剛還在責怪蕭暮寒感情用事,可現在……
侍衛有些奇怪地看自家王爺一眼,直覺王爺很不對勁,可誰也沒有說話,退到蕭沉璧身後,垂手侍立。
蕭沉璧調整一下呼吸,再次下令:“把他解下來,給他清理傷口。”聲音聽來十分費力,好像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說出來的。
侍衛更加愕然,可表情只是一閃而過,立刻躬身應是,有兩人上前去解蒼夜,另一人向蕭沉璧請示,去拿傷藥過來。
蕭沉璧點頭。見侍衛將蒼夜解下來,蒼夜咳了兩聲,鮮血從嘴角涌出。蕭沉璧上前搭住蒼夜的手腕,發現他脈息紊亂而微弱,看來受了很重的內傷,想必是與蕭暮寒交手時中了蕭暮寒的掌力。
蕭沉璧從袖中取出一個錦囊,解開,拿出一粒白色藥丸,塞到蒼夜嘴裡,沉聲道:“你是我們的重要人犯,我不想讓你死得太快,等你傷好再拷問你!”
蒼夜舉手擦去脣邊的血跡,冰冷的目光落在蕭沉璧臉上,勾了勾脣,又是譏誚的表情:“對待我這樣的重要人犯,王爺似乎太仁慈了,看來王爺還是做個富貴閒人的好……”
蕭沉璧擡手一巴掌打斷他的話,眼裡射出凌厲的光芒:“我警告過你,不要試圖激怒我,那對我沒用。我說了,我不會讓你死得太快,但我一定會想辦法撬開你的嘴!”
蒼夜半邊臉上掌印迭加,迅速變得紫脹,脣邊又溢出鮮血。他慢慢擡頭,狠狠盯着蕭沉璧,如果目光是劍,此刻蕭沉璧身上已添了無數血洞。
蕭沉璧向侍衛做一個手勢,侍衛將蒼夜提到牀邊,往牀鋪上一扔,很快爲他清理傷口。稍後那名取藥的侍衛進來,給蒼夜上了藥。劇烈的疼痛令蒼夜身上的肌肉突突跳動,冷汗從背上蜿蜒而下,可他咬緊牙關,只是漠然地看着屋頂,彷彿別人做的事與他無關。
蕭沉璧嘴角抽動了兩下,覺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面對這樣一個強橫而頑固的囚犯,他竟然會覺得心軟,如何去向皇兄交代?
牢房轟然關上,蒼夜的意識一下子模糊起來。內傷、劍傷、分筋錯骨手、酥骨散、鞭刑,這一連串的折磨,縱然是鐵打的人也承受不了。他只覺得渾身像被烈焰焚燒着,每一處都疼。腦子開始發昏,視線漸漸變得朦朧。
這種半昏迷的狀態不知道持續了多久,他再次聽到鐵門被打開的聲音,他費力地睜開眼睛,發現幾名侍衛押着一個人進來。那人渾身是血,被侍衛一推,踉蹌着向他撲過來,跌倒在他牀前。“門主……”低啞的聲音從喉嚨裡發出來,聽來像是野獸的哀鳴。
蒼夜一下子清醒過來,這個人是鬱離!他匍匐在他面前,像一具被抽空的皮囊,身上帶着濃濃的血腥味,不知道究竟受了多少傷。
“啪”的一聲,一包傷藥丟到他牀上,蕭暮寒低沉的聲音響起:“我廢了他的武功,他胸腹與肋下、右臂、兩條大腿上都有劍傷,劍傷很深。你若能動,就給他上藥吧。”
蒼夜爬起來,靠在牆上,擡頭,雙目已經變得赤紅,咬牙道:“明軒呢?”
“明軒?”蕭暮寒道,“是你另外那名同夥?他死了,他傷了我兩名侍衛,死在我劍下。”
蒼夜的身子猛地僵住。鬱離努力擡起頭,臉上帶着血污,看蒼夜一眼,想要說話,蒼夜示意他噤聲。
“謝謝王爺!”四個字從齒縫裡擠出來,蒼夜的臉孔已經扭曲。那張本來俊美無儔的臉,此刻變得有些猙獰。
蕭暮寒似乎嘆了口氣,對蒼夜道:“你好好養傷吧,我去向皇叔覆命。”一步步走過來,撿起自己打落在地的那把龍麟匕,目光復雜地看蒼夜一眼,“既然你不要,我就收回了。”頓一頓,又道,“你別妄想逃脫,就算出得了牢房,外面遍佈機關陣法,你也逃不出去。”
蒼夜目光一凜,垂下眼簾,漠然道:“我想死得明白,告訴我,蕭沉璧——他是什麼身份?”
“這個與你無關。”蕭暮寒淡淡道。
蒼夜忽然想起那夜侍衛來向蕭暮寒稟報:“龍鏡閣傳來消息……昨日申時,吏部尚書李泊到禪積寺爲他重病的父親祈願,被人殺死在寺中,隨行的兩名護衛、四名家丁都死於非命。”他腦子裡靈光一閃,直視蕭暮寒道,“莫非他與龍鏡閣有關?”
蕭暮寒立刻明白他如何猜到這一點,喟然道:“你真聰明,只是,卿本佳人,奈何做賊?當今天子乃是明君,如今四海昇平,百姓富足,誰有能力推翻朝廷?”
蒼夜無語。蕭暮寒再次看他一眼,道:“可惜,雨陌看錯了人。”
蒼夜渾身一震,彷彿被一瓢冷水當頭澆落,臉色瞬間慘白,目光變得呆滯了。他沒有意識到蕭暮寒是什麼時候走出去的,只聽到牢門哐的一聲被門上,然後是鬱離虛弱的聲音:“門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