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臉色鐵青,把圖紙往桌上一甩,嚇得站在對面的年輕小姑娘一哆嗦。
“這都是些什麼,毫無新意,千篇一律!說多少遍了,每個季度都要有新品、精品。平時沒事多看看時尚雜誌,瞭解瞭解流行趨勢,用點心好不好?顧客需要的不僅是舒適,還有品味和個性。你懂不懂。”
小姑娘把頭埋在胸前,“知道了,秦總。我這就去改。”
“明天再拿出像樣的設計,別來見我。”
小姑娘灰溜溜地出去。
秦婉打開窗戶,長舒一口氣,心情像窗外的天氣一樣灰暗。這都招的什麼人。若不是公司擴大經營範圍,資金週轉緊張,真想把他們一個個都開了。
事事要自己過問,沒一個省心的。
眼看要進去秋季,秋冬裝的研發必須儘快出來,打板出樣,投入生產。
抓不住秋冬服裝,就等於抓不住營業額。
原先的設計師找到更好的下家,一拍屁股走人。搞的她措手不及。剛招進來的這個又稚嫩的很,設計的東西乏陳可新,缺乏亮點。還有原料的採購,廠房的租賃,機器的更新,財務的管理……哪個環節不盯着能行。看來是的讓秦幕來幫幫自己。
千頭萬緒啊,真他媽火大。秦婉揉揉隱隱發疼的太陽穴。
電話不合時宜地響起來。
“喂,哪位?”上一秒還語氣冰冷生硬,下一秒便柔情似水,“好,我馬上來,乖,不許哭了。你可是媽媽的小男子漢。”
毫無疑問,打電話的是安安。這個世上除了安安,還有誰能讓秦婉如此緊張又柔情似水。
這個卞愛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竟然把安安一個人放家裡。
秦婉迅速給秦幕發了一條短信,通知他趕緊回來。
還有秦幕,這孩子爲什麼也不在家?
打開院子的大門,安安從屋裡衝出來,一把抱住秦婉,哭着說:“媽媽,小愛姐姐……小愛姐姐……不見了……嗚嗚……”
秦婉顧不上多問,拉起兒子,衝進屋裡。
卞愛的屋裡和平時沒什麼兩樣。東西井然有序,一本書攤開在桌子上。最愛的玩偶娃娃放在牀頭。
一切再正常不過。
秦婉疑惑地回到樓下,看見了餐桌上的鑰匙。正是她給卞愛的那把,心裡的不安不斷加重,莫非卞愛真消失了,可爲什麼呀?
秦幕進來時,正看見望着鑰匙出神的姑姑和一旁哭泣的安安。
安安撲進他懷裡,“幕哥哥,小愛姐姐……小愛姐姐……不見了……”
秦幕風一般衝進卞愛的房間,一切都是原來的樣子,衣物沒少,東西沒動。
突然,秦幕想起來什麼,挨個的翻找抽屜,一個……兩個……三個……
畢業證,畢業證。除了玩偶娃娃,小愛最寶貝的就是它了。她曾說那是她的榮耀,是她活了二十多年所掙到的最珍貴的東西。
秦幕一陣翻騰,彷彿找到它卞愛就會回來似的……
城市沉睡。
午夜的街頭,秦幕踟躕不前。
晚風吹動凌亂的黑髮,深深的眼眸裡寫滿疲憊和失望,一雙長腿拖着孤單的影子在空空的大街遊蕩。
超市、商場、火車站、汽車站、機場……
希望隨着一個個地方而破滅。
他還沒來得及告訴她,她纔是這世上最珍貴的寶貝。她就像風一樣消失了。
就在他以爲可以守護她一生時,她卻離他而去,沒有徵兆,沒有理由,沒有原因。
就在他以爲可以照顧她一世時,她卻宛若一隻飛過窗邊的彩蝶,翩然而去。
最深的痛莫過於你以爲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時,猝然失去。
那種一無所知的憤怒,那種無能無力的絕望,那種連還擊都找不到目標的挫敗感,令人崩潰。
爲什麼?
爲什麼?
爲什麼?
他不明白,爲什麼陳曉渡那麼對她,公然和洪葉出雙入對,她還要去找他?
“啊……”
一聲壓抑的嘶吼刺破幽暗的蒼穹。
被夜色籠罩的陳家小院,一樓的燈還亮着,幾個包裹整齊的擺放一邊。
陳母雙眼微閉,呼吸均勻,竟在沙發上睡着了。
陳曉渡爲其搭上一條薄毯,順勢坐下來,小心地把母親的腿放平,仔細端詳着這張已不在年輕的臉。含辛茹苦把自己養育大的母親,一心爲自己打算的人,有什麼好吃的好喝的統統留給自己的人,卻是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人。
不知不覺,陳曉渡的眼睛裡有水光閃爍。
朦朧中,陳母覺得好像有人進來。心裡愕然,卞愛這丫頭不會是殺個回馬槍吧?千萬不能讓曉渡知道。
大腦瞬間清醒過來,猛的坐起來,把沉浸在往事中的陳曉渡嚇了一跳。
“媽,怎麼啦?突然起來,嚇我一跳。爲什麼不到屋裡睡?”
“你這孩子,一生不響的坐在這兒看着我幹嘛?”陳母扯下身上的薄毯,三下五除二的收拾好。
“沒什麼。”陳曉渡掩飾一笑,打量着地上的行李,“收拾這些幹嘛,挺累的。帶些衣服就行了,剩下的到那邊再買。”
“不多帶點哪行?萬一買不到怎麼辦?哎,對了,不是說不回來了嗎?”
“哦。回來收拾點東西。”
“要啥跟媽說一聲,我給你收拾不就行了。還自己親自跑一趟。不信任媽咋的?”
“怎麼會?一萬個相信您。我去樓上看看還有哪些東西要帶?”
陳曉渡起身繞過茶几,看到地上有個紙團,突然心血來潮,拾起紙團,反手一個拋射,紙團畫出一道弧線飛向牆角的垃圾桶。
啪的一聲,一個東西從紙團裡滑落,擦着桶口落在地上。
陳母驚得變了臉色,心快跳到嗓子眼。老天,怎麼忘了這茬了,卞愛送來的定時炸彈。要是被兒子知道了還怎麼的了。
陳母哪裡還顧得欣賞兒子帥氣的動作,趕緊把他支開。
“別動,別動。我來,我來拾。你上樓收拾東西吧。”陳母跑向垃圾桶。
“媽,我來吧。你腰不好。”
“不用不用,我來,我來就好。”陳母嘴裡說着,腳下步伐更快了。
就在她彎腰撿那個“定時炸彈”時,只聽“咯吱”一聲,一陣鑽心的痛疼從腰部傳來,不覺痛呼出聲。
聽到聲音,陳曉渡連忙折身回來。
陳母疼地咬牙切齒,一手扶牆,一手扶腰,半步也挪不動了。
陳曉渡把母親抱到房間安頓好,來到客廳,彎腰撿起那個害母親受傷的東西,不過是一隻塑料的小棒,上面兩條鮮紅的槓槓。
雖略知男女之事,但他還是讀懂了它的意思。那要歸功於宿舍哥們的黃段子。
洪葉一直和他在一起,不可能來,那誰會來家裡?
難道是……小愛?
不可能!
小愛和他,他們之間從來都是純潔的。他愛她,更尊重她。
陳曉渡心情複雜地敲開母親的門,沉默良久,才說。
“媽,這是什麼?到底怎麼回事?今晚誰來過?”
陳母吞吞吐吐,大腦快速運轉,“這……哎呦,真是的,媽怎麼好意思說呢!就是媽這幾天老覺得噁心想吐,你明白的。所以就……測一下。可你都這麼大了,媽覺得丟人就沒告訴你。”
陳曉渡什麼也沒說,只是深深地看着自己的母親。
“不過你別擔心,媽是不會要的。媽有你一個就心滿意足了。”
陳母見兒子不說話,以爲他不信,索性再添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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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最親的人要欺騙自己?究竟瞞了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爲什麼要逼走自己最愛的人?
恨自己的懦弱、猶豫不決和不辯真假。想想上次看見小愛,她是多麼憔悴和無助,自己又是多麼冷漠和無情。看着她被洪葉欺負而無動於衷,任由她衝進冰冷的雨中狼狽而逃。
等等!
小愛怎麼會懷寶寶?難道那晚和自己在一起的……,轉念一想,不可能,那晚和自己在一起的明明是洪葉?秦幕?對,一定是秦幕,是他欺負了小愛。
小愛來找自己肯定是遇到什麼難事了。
這個傻丫頭,爲了自己,她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陳曉渡兩眼通紅,理智被怒火吞沒。
“媽,夠了。你還要騙我到什麼時候?啊?要是可以,當初你會把我抱回來嗎?”
他咬着牙,看着母親,一字一頓地問。
“小愛去了哪裡?她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