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我,你知道的還真多啊…”周天明自然知道慕容影痕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不過是習慣性的調侃了一句。
“可惜對於我,你知道的並不多。”慕容影痕相對左腳稍稍靠前的右腳輕輕地離開地面,而後又猛地向下一沉,右腳重新踏在房間精心裝修的地板上,發出震天悶響。
周天明的身子不由自主,絲毫不受自己控制,就好像狂風中的一片落葉般的像後飛去。
他的脊柱撞上堅硬的牆壁,同樣發出震天的悶響。
就在慕容影痕以右腳踩踏地面產生的巨大震力將周天明震飛的一瞬間,房間外立時涌進三名手持槍械的便衣特警。
他們將黑漆漆的槍口對着靠在牆壁坐在地上的周天明,神情顯得十分嚴肅與謹慎。他們的眼神就仿若在戒備一個怪物,一個超出了他們理解範圍與常規認知的怪物。
“叫輛救護車,順便給這位女士找件衣服來。”慕容影痕簡單地對身旁的一名便衣女特警吩咐了幾句後,說道:“將這位先生與這位女士都帶離這兒吧。”他又轉頭看向由於膝蓋骨被周天明打斷而不得不在一名特警的攙扶下才能勉強行動的黑人男子,說道:“邱迪爾先生,讓你受驚了。”
“這可不是受驚了!”叫邱迪爾的男子說道:“事後,你們警方必須給我一個交代!你說過你的人會保護我的!”
“我們如約出現了。”
“在這個傢伙打斷了我的膝蓋骨之後!”
“對此我十分抱歉。”慕容影痕說罷,微微揮了揮手,“帶邱迪爾先生與這位受驚的小姐離開吧。接下來,我要與周先生獨處一會兒。順便,告訴在外面的警察朋友們,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這兒,暫時交由我們‘太昊’來處理。”
“隊長…這…”
“沒有事。就說是我這麼拜託的。”
三名便衣特警帶着那個邱迪爾與受了驚嚇的赤裸着身子的女子離開後,房間裡只剩下周天明與慕容影痕兩人。
“我想知道妮娜.凱爾的確切所在。”漫長的沉默過後,慕容影痕望着靠在牆壁悠然而坐的周天明,緩緩開口。
“你何不自己去找她呢?這樣纔會顯得更有意思一些,不是嗎?你知道,要是一個人直接告訴了你的謎題的答案,那麼這個謎題也就毫無意義了。”
“原本該是這樣的。可是她在我解這個謎題的過程中一直不斷地殺人、製造恐慌。我想我除了直接找到謎底之外,已經別無選擇了。”
“你認爲我知道謎底?”周天明以一種譏諷的目光打量着慕容影痕,“我以爲你算是有些本事的人,現在看來,你還真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但是你被我這麼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困在這裡。”
“困在這兒?”
周天明有些難以自禁的笑出聲來,“你困得住我嗎?”
“試試看。”
周天明的身子猛地從地面躥起,猛虎撲食般的撲向慕容影痕。
慕容影痕靜立原地,周天明的速度很快,快到即便是他的肉眼也難以在一瞬間就準確的捕捉到他的身影。但是這並不影響他的判斷,或者說,他根本不需要判斷。
他只是擡起雙手,以一種看慢不慢,看快不快的動作在空中畫了個圓,這個虛擬的,仿若不存在與任何空間與時間裡的源剛剛畫完的一瞬間,寂靜的空氣中傳來‘砰’的一聲悶響。
一股莫名的力道撞在周天明的胸口,將他的身子再次擊飛了出去。
周天明的身子剛撞上牆壁落在地上便又立刻一躍而起,他停也不停,身子騰空而起,右腳伸出,橫掃嚮慕容影痕的面門。
慕容影痕舉手格擋,腳踝與手腕的親密接觸之下發出劇烈的震響。腳踝與手腕上相繼傳來的反震力令二人的身子同時向後退去。
周天明搶先從反震力的作用中掙脫出來,他快慕容影痕一步,雙手握拳,右拳進逼慕容影痕的胸口,左拳逼向他的胸口。
這兩拳乃是泰拳中的拳術,兩招都屬實招。泰拳本就是殺傷力極強的拳術,以周天明現在的力量,只要這兩拳任何一拳打在慕容影痕的身上,都不會是他普通的身軀可以承受的。
慕容影痕左掌架住周天明打來的右拳,右掌架住他的左拳,雙掌交錯開來,而後看似輕輕地向外一推,周天明微微向後退了一步。
就是退得這麼一步,讓他胸前空門大開,慕容影痕趁勢一掌漫不經心的拂在他的胸口,‘喀拉’一聲脆響,他的肋骨立時斷了三根。
劇烈的痛楚令他的身子立時萎頓在地。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口的喘着粗氣,額頭上的汗水如同雨點般滲出。
“如果你要跟我過招,我們以後有的是時間。”
周天明用喉嚨中的一聲嘶吼迴應了慕容影痕。猙獰的獠牙順着他的嘴脣兩側滋長而出,血紅色的眼瞳
中蘊着一種莫名的厲色。血管突起的面部呈現出一種不規則的扭曲。
他來自地獄。
慕容影痕凝視着他血紅色的眼瞳,緩緩地說道:“即便妮娜.凱爾真的教了你一些本事,你也不是我的對手。”
“太極拳,是嗎?”周天明嘶啞着嗓音,“你可真是,一招鮮吃遍天。”
“就當你是在稱讚我把。”慕容影痕猛地扼住周天明的脖子,將他的身子按在華貴的地板上,他自上而下的看着周天明,以一種嚴肅的口吻說道:“現在,我們來談談,妮娜.凱爾。”
“你不會真的以爲我知道她在哪裡吧?”周天明的臉上浮現一絲輕蔑的微笑,“我知道你的腦子不好使,但是沒有想到這麼的不好使。”
“我當然不會指望你知道妮娜.凱爾在哪裡。”慕容影痕說,“我只是想,或許…你可以幫我找到妮娜.凱爾。”
“我幹嘛要幫你?”周天明有些好笑的說道:“這是你們倆之間的事情,我可懶得管。況且,我爲什麼能幫你找到妮娜.凱爾?”
“不是幫我,是幫這座城市的人。”慕容影痕凝視着周天明,一字一句的說道:“你是在幫這座城市。”
“我爲什麼要幫這座城市?”周天明臉上的輕蔑的笑容一成不變,“看看現在這座城市吧,看看這座城市裡你所說的需要幫助的人吧。窮人們睡街頭,吃別人吃剩下的飯菜。而富人們…卻在溫馨華貴的大屋子裡與一些廉價女人們在餐桌上做AI…你看,這不是很諷刺嗎?你覺得這樣的城市,這樣的人,會需要幫助嗎?”
“…”
“要我說,這座城市已經損毀了。無論所謂的政客,所謂的輿論家怎麼竭盡全力的看起來有些愚蠢的想要掩蓋這個事實,想要儘可能的展現與宣傳所謂的真善美,但是這座城市,這個世界已經損毀了。妮娜不過是在一定程度上加劇這種損毀罷了,所以,我們何不順其自然呢?她不過就像個胡鬧的小女孩兒,等她鬧夠了,也就好了。”
“不過…”說到這兒,周天明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如果她胡鬧的時候不要把我牽扯進去,那就更好了。”
“所以,你就只想獨善其身?”
“不,我只想擺脫妮娜.凱爾。”周天明說,“如你看見的,她在錄像帶裡公然表示了對我的‘青睞’。這一點可讓我有些惶恐不安…你知道,她這麼做的目的無非是想讓這兒的警察與你們‘太昊’轉移視線開始盯上我,而她就可以在陰暗的某個小角落裡做一些不可告人的勾當。沒有想到的是…你們還真的順了她的意,她完美的將你們對她的關注度轉移到了我的身上。”
慕容影痕沉默不語。
“你看,你何不現在放開我,然後去好好想想怎麼才能找到妮娜.凱爾。”
“離妮娜.凱爾規定的第三個二十四小時只有三個小時了。”慕容影痕在經過看起來長久的深思熟慮後,緩緩地說道:“我沒有多少時間與你閒侃。讓我把話說得明白些,要不然你幫我找到妮娜.凱爾,要不然…”
“要不然什麼?”
“你在這座城市,這座被損毀的城市裡,還有一個朋友的吧?她叫凱莉,對嗎?”
“如果你認爲拿她就可以威脅我的話…”
“她現在在我那兒。我的人請她去一個地方喝杯咖啡,你想要去看一看嗎?”
“你!…”周天明的臉上閃過一絲難以遏制的憤怒,但是這股憤怒轉瞬即逝,他的臉上重又恢復了之前的輕蔑微笑,“我一直以爲你們‘太昊’是以什麼維護世界和平,保護全世界爲己任的。沒有想到,你們也會用這種只有尋常下三流的罪犯纔會用的勾當。用人質威脅我嗎?”
“不是威脅。只是要讓你明白。”慕容影痕深邃的眼眸一眨也不眨的凝視着周天明,“如果這座已經損毀的城市再讓妮娜加快其損毀進程,那麼在這兒的所有人,包括你,包括我,包括你的朋友,都將無可避免的受到牽連與影響。至於究竟是怎樣的影響與牽連,那就不是你我可以想象得到的了。”
“你不希望你的朋友以後也變成如你一樣的吸血鬼吧?你不希望她某天走在街頭的時候突然被人撕裂了喉嚨,吸乾了血液…”
“我並非是在恐嚇你。但是這就是妮娜.凱爾所希望的。三十年前發生在克里姆林的事情就是妮娜一手導致的。現在她回來了,你認爲她的目的是什麼?”
慕容影痕停頓了一下,說道:“即便不談這些看起來有些虛無縹緲的事情,就眼下來說,這座城市正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中,無數的罪犯在妮娜的牽引下冒出頭來,這幾天,搶JIE、強姦、謀殺等等一系列犯罪相繼冒出。那些以往被烏塞爾所牽制的黑幫們也開始猖獗起來,他們在爲爭奪地盤,搶奪物資互相拼殺。他們毫無顧忌,他們知道警察奈何不得他們,他們知道烏塞爾再也無法管制他們。”
“因爲,現在,無論是警察還是烏塞爾,都被一個叫做妮娜.凱爾的女人弄得焦頭爛額。年輕的漂亮的女孩兒即使是在白天都不敢單獨出門,你知道這樣的現象是怎麼樣纔出現的嗎?或許克里姆林之前的治安也算不得好,但是決計沒有到這種已經完全失衡的地步。你認爲我們綁架了你的朋友,但是你也可以認爲我們是在保護她。你明白我的意思,你的朋友,很漂亮。”
周天明陷入長久的沉默中。這樣的沉默在他的腦海中形成了一道空白。一道原本應該存在於腦海中但是不知爲何缺失了的空白。
周天明凝聚意識,好像想要去觸摸這道空白。但是他什麼也沒有觸摸到。黑暗很快將他淹沒。
這是個選擇題。要麼,幫助慕容影痕對付妮娜,要麼,自己拍拍屁股溜之大吉。管這裡被妮娜弄成什麼樣,也與自己無關。
但是看起來他並沒有什麼可以選擇的餘地。在他拍拍屁股溜之大吉之前,他總得先要想法子甩掉妮娜.凱爾纔是。
“那麼…你有什麼法子能讓我幫你找到妮娜?”
“很簡單,你只需要上個電視就可以了。”慕容影痕鬆開扼住周天明咽喉的手,如是說道。
“上個電視?”周天明掙扎着從地上站了起來,“無論你用什麼法子,但是有一點我要聲明,我只幫你找到妮娜,我不會幫你對付她的。”
“如果你要殺了她的話,必要的時候,我還會出手幫她的。”
“所以,看起來,你和妮娜總歸還是有些感情的。”
“無所謂感情不感情,只不過…如你所說,我從她那裡確實學了一些本事。”
“所以,你覺得她有恩於你?”
“她可不是有恩於我,即便是施恩,也只是想將我拽入黑暗中罷了…”周天明呢喃一聲,緩緩地說道:“不過…即便她真的想要把我拽入黑暗,那也沒有什麼。說起來,她只是希望我成爲她的同類罷了。她只是渴望朋友。”
“朋友?”慕容影痕搖頭失笑,“妮娜.凱爾從來不需要朋友。”
周天明微微聳肩,沒有再說話。
任何人都需要朋友,但是對於妮娜來說,或許‘朋友’這個詞顯得有些過於奢侈了。
當週天明那張熟悉的臉孔出現在電視熒幕上,出現在新聞節目上的時候,妮娜着實的發自內心的笑了起來。
“妮娜,烏塞爾在我的手上,如果你想找到他的話,明天十二點半,在白石碼頭。”以上是周天明在電視中向妮娜傳達的全部信息。
時間,地點,人物,似乎都經過簡單的一句話交代完畢。
妮娜好整以暇的坐在沙發上,她歪着腦袋,眼中泛着零星笑意的望着電視屏幕,良久,她方纔緩緩地開口說道:“各位,你們怎麼看?”
“他在說謊。”站在沙發後的周天傑當先開口,“他的手上根本沒有烏塞爾。他這樣做,無非是想要將你引入一個陷阱罷了。”
“是這樣的嗎?”妮娜回過頭,微微一笑,“你怎麼對你的親生弟弟總是揣着惡意呢?”
“或許頭兒沒有說錯,妮娜小姐。”站在周天傑身旁的一名身穿黑色衣袍的男子沉着嗓音說道:“他的確是在說謊。”
“米勒,有什麼證據嗎?”
“看他的眼睛,妮娜小姐。一秒鐘眨了三次。”叫米勒的男子以平靜的口吻說道:“他的眼瞳沒有聚焦,在毫無目的性的遊離。他的手看起來極其不自然的放在自己身側,他的手指在輕輕顫抖。這些,都是一個人在說謊的時候所產生的自然的身體反應。”
“看起來你在FBI的那段時日沒有白待啊,觀察的這麼仔細。”妮娜對於米勒的分析顯然十分的欣賞,她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好看的微笑,“那麼以你看,我要不要赴他的約呢?”
“根本不用理會他。”周天傑說,“如果需要的話,我替你去見他。”
“那可沒必要的。畢竟,人家是要見我。”妮娜瞥了他一眼,“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要擅自行動。”
周天傑沉默不語,他明白妮娜的意思,她是在告訴自己,沒有她的允許,自己絕對不能擅自主張的去對付周天明。
“妮娜小姐,我們沒有必要爲這麼一個人浪費時間。”叫米勒的男子勸告似的說道:“這個人對於我們毫無價值可言。他這麼公開的在電視上說謊,一定是具有某種目的性的。也許,是這個人與‘太昊’共同設下的圈套也說不定。”
“你是說他與‘太昊’聯手了?”
“有這個可能性。”
妮娜沉吟一聲,緩緩地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我就更要赴約了。因爲…”妮娜說到這兒,略微停頓了一下,“如果他真的與‘太昊’聯手的話,我也有個理由可以親手掏出他的心臟了。”
“我希望到時候你會那麼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