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爲什麼總要製造那麼多可怕的事情呢？關於這一點，周天明也在靜靜的思索着。他走在這傢俬人醫院的花園裡，空氣中混雜着梔子花的香氣與淡淡的泥土氣息。花園不大，幾乎沒什麼病人，也不見醫生，說句老實話，現在這傢俬人醫院，人少的可憐。
凱莉已經無恙。這一點經過凱瑟琳與醫院裡的醫生再三的確定。周天明一顆懸着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然而，很多可怕的事情正在這座城市持續發生着，這一點，周天明很清楚。惡勢力就彷彿被從地底解放出來一般，肆無忌憚的打殺搶燒，正在這座城市愈演愈烈。
警察與法律失去了其固有的功能。道德在這兒變成了最可笑的笑話。普通人被隨意的欺壓，富人們更是被趕出了自己的屋子，被扒光所有的財產，流落街頭。
而使得這些可怕的事情不斷髮生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妮娜.凱爾。
周天明在花園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他的目光透過花園，飄向遠方。燈火闌珊下的都市，本應是一副和平美好的光景。現在，卻被犯罪與恐懼所取代。
人人都惶惶終日而不知自處，誰都不敢再貿然的走上街頭。誰都怕走上大街的一秒鐘就被什麼歹徒襲擊了。
這裡正在淪爲地獄。周天明想，他微微仰起頭，遠處映照着的萬家燈火將這片漆黑的夜空渲染的亮麗非常。那是鮮血與罪惡所點燃的燈火。
“天明，在想什麼呢？”周天明正陷入不知名的沉思的時候，一個柔和的女子聲音在周天明耳畔響起。
周天明回過神，尋聲看去，凱莉穿着單薄的白色的病服，怯生生的立在周天明的面前。她面色依舊有些蒼白，許是病的太久了，她靜立在那兒，竟給周天明一種楚楚可憐的感覺。這樣的感覺，以往在凱莉身上，是從沒有見過的。無論怎麼看，她都不像是一個身體怯弱的女子。
“身體感覺好些了？怎麼這麼晚出來也不被披件外套？”周天明看了眼走過來坐在自己身邊的凱莉，微微搖了搖頭。
凱莉淺淺一笑，說道：“現在是夏天，熱得很呢，披什麼外套？”
“那也得注意保重身體啊。大病初癒嘛。”
“天明。”凱莉凝視着周天明，好像在看夜空中最璀璨的繁星，“你剛纔在想什麼呢？想的這麼入神？”
“在想一些很無聊的事情。”
“可願意說給我聽聽？”
“嗯…”周天明皺起眉頭，猶豫了一下，而後說道：“在想，這座城的人該怎麼辦。”
“…？”凱莉清澈的眼瞳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光芒，她凝視着周天明，似乎在心中重新審視這個人似的說道：“你真的是周天明？”
“怎麼了？”周天明給她問的有些摸不着頭腦，“莫非我還有假的不成？”
“我認識的周天明…可不會想這樣的問題…憂國憂民的問題。”
“所以我說，這是個很無聊的問題。”周天明微微聳肩，“那個對什麼都無所謂的周天明，纔是你認識的，對不對？”
“可以這麼說。”凱莉微笑着點了點頭，“不過，你我都知道，那個對什麼都無所謂的周天明，其實對有些人是很有所謂的。”
“…”
周天明微微搖了搖頭。
“那麼，這座城市的人，該怎麼辦呢？”沉默半晌，凱莉忽而提問似的說道：“似乎，有很多的艱難困苦擺在他們的面前？”
“很多的艱難困苦…”周天明呢喃一聲，說道：“的確是很多的艱難困苦。”
“你會幫助他們嗎？”凱莉忽而看向周天明，以意味莫名的口吻問道。
“我？”周天明偏過頭，疑惑的看了眼凱莉，而後自嘲的一笑，“我不過是個閒人，哪裡有什麼本事幫助他們呢？”
“你不就幫助了我嗎？”凱莉說道：“雖然你和凱瑟琳小姐都沒有說，不過…是你救了我把？”
“…”周天明沉默着，點了點頭。
凱莉甜甜的一笑，她情不自禁的將頭倚在周天明的左肩，輕聲說道：“謝謝…”
“哪裡有什麼謝謝不謝謝的。”周天明苦笑一聲，“你不也是救了我嗎？”
“我救你…是有私心的。”凱莉抿着嘴脣，說道：“如果你死了，我會很難過。我不想讓自己難過…”
“那麼我救你，也是有私心的。因爲如果你因爲救我而死了，我也會很難過。”
“…！”
凱莉忽而擡起頭，清澈的眼瞳一瞬不瞬的凝視着周天明，“你說…我死了，你會爲我難過？”
“我…”周天明張了張嘴，內心裡想要承認，可是表面上怎麼也說不出那句話來。
“是因爲屏蔽了人性的緣故？所以即便內心想要承認，也不願說出口？”凱莉似乎看出了周天明的心思，歪着腦袋，微微一笑，“沒有關係，如果你真的會爲我難過的話
，我很開心。”
“人性…”周天明垂下頭，呢喃一聲，而後閉起眼，眉頭深深地皺在一起。他被妮娜強迫屏蔽的人性在有那麼一瞬間，確實是要重新開啓，但是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把枷鎖將他的意識牢牢禁錮住，他頭腦裡的那個開關，就是無法打開。
“天明？”凱莉似乎看出了周天明的痛苦，輕輕地握住他的手，“你沒有事吧？”
“我沒有勇氣開啓被屏蔽的人性。凱莉。”周天明深吸口氣，終於是將心中的話道出。遠處的燈光閃閃爍爍，仿若爲花園中長椅上兩人的身影鍍上了一層絢麗的光輝，“我可以自行開啓人性的，凱莉。但是…”周天明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些，“我沒有勇氣。每當我下定決心的時候，好像就會有無邊無際的黑暗向我涌來，將我吞噬進無底的深淵中去…”
“爲什麼會那樣呢？”凱莉柔聲輕問。
“我做了很多錯事，凱莉。”周天明的語調沉靜了下來，“有七個人，因我而死…我將她們吸成了乾屍…凱莉…我…”
凱莉微微搖頭，示意周天明不要再說下去。她握住周天明的手更緊了些，“那並非全是你的責任…”
“或許，這就是我的責任呢？”周天明沉聲說道：“妮娜希望將我拖入深淵。她做到了。”
“但是你會走出來的。從那又黑又暗的深淵中走出來。”凱莉以前所未有的堅定的語氣說道：“我相信你。也許，你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去直面你內心中的愧疚與自責。只是愧疚與自責是無濟於事的，天明，如果你還活着，並且有機會彌補自己曾經犯下的過錯，爲什麼不去試一試呢？”
“那到底該怎麼做呢？”
“直視自己的內心。天明。”凱莉說，“傾聽自己心的聲音。那時候，你就會有答案了。”
“…”
直視自己的內心，傾聽自己心的聲音。周天明的心，究竟會告訴他些什麼呢？周天明自己也有些不確定。
有時候，你只是找不到出路，迷失在朦朦朧朧，沉沉浮浮的黑夜中。你試圖抹開眼前的黑霧，找到光的方向，你試圖穿過黑暗，將溫暖的陽光引申進自己的世界來。但是你會發現，你所做的一切都顯得蒼白無力。你是個光源絕緣體，陽光，永遠不會照耀在你所在的地方。
有時候，爲了獲得光明，是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的。
這樣在醫院又過了兩天，等到凱莉的主治醫生確認她的身體已經完全沒有問題的時候，周天明爲凱莉辦了出院手續。
凱瑟琳站在醫院大門口，看着從醫院中緩步走出來的周天明與凱莉，微微一笑，“凱莉小姐，恭喜出院。”
“凱瑟琳小姐特意來接我們？”凱莉走到凱瑟琳近前，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與短牛仔褲。而凱瑟琳則是一如既往，象徵性的純白色連衣裙。
“哪裡說得上什麼特意不特意。”凱瑟琳搖了搖頭，“我要不來找你們，娜美那小丫頭又要念唸叨叨好半天。本來她也想一塊兒來的，我好說了半天，纔沒讓她跟來。”
“小女孩兒嘛，讓她出來走走也好。”周天明微微聳肩，“天天悶在裡面看書，也未必是好事。”
凱瑟琳微微搖了搖頭，似乎對於周天明說的話並不怎麼贊同，“現在啊，外面亂的很，還是少出來走動的好。”
周天明不置可否一笑。
凱瑟琳這次開的車不是之前的藍色蘭博基尼，而是換成了一款紅色的寶馬Z4。
“怎麼不開蘭博基尼了？”周天明站在Z4前，調侃似的問道。
“那只有兩個座位…”凱瑟琳有些無奈的說道：“這樣一來，你豈不是要去後備箱了？”
凱莉失笑出聲，“他那麼大個人，後備箱是塞不下他的吧？”
他們正在說笑的時候，不遠處的街道上，走來兩個年輕的男子。這兩個年輕的男子均是穿着統一的黑色黑色皮衣，腳上的黑色靴子與褲子的腰帶上掛着銀光閃閃的墜飾。頭髮不紅色就是紫色。看起來，這個裝扮，倒像五六十年代的嬉皮士。
兩個人一副痞子的模樣朝着周天明等人走來。畢竟，無論是那輛寶馬Z4，還是凱瑟琳或者凱莉，都特別容易吸引人的目光。尤其是男人。
“兩位小姐，搭便車啊？”爲首的一名頭髮染成紅色的瘦黑男子走到凱瑟琳的面前，目光不懷好意的凝視着凱瑟琳雅緻的臉龐，他吸着煙，一說話，就從口中噴吐出嗆人的煙霧來。
凱瑟琳不爲所動，她平靜的望了男子一眼，搖了搖頭，“我不認識你們。”
“我們也不認識你。”紅髮男子調笑似的說道：“不過，接觸一下，就認識了嘛！”
凱瑟琳再次搖了搖頭，她不太願意搭理這些人。她伸出手，就要打開車門。手伸到一半，卻被紅髮男子身後的一名頭髮染成紫色的高個胖子攔住了，“別這麼急着走嘛！大家認識認識，做個朋
友嘛！”高個胖子說着，伸出肉肉的手掌，就要去觸碰凱瑟琳的纖手。
“她不是說了嗎？不認識你們。”周天明攔身護在凱瑟琳面前，面上掛着若有若無的微笑，“對女士，尤其是漂亮的女士糾纏不休，可不是一個紳士該有的表現。”
“你他媽誰啊？”紫發胖子粗暴的推了一把周天明，但周天明的身子並沒有往後退一步，反而是紫發胖子不自禁的倒退了兩步。
“你…”紫發胖子愣了愣神，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周天明，盯着這個論起身材比他足足小了兩個身位的陌生男子。
“隨便跟人動手，也不是一個紳士該有的表現…”周天明微微搖了搖頭，以勸誡的口吻說道。
“紳士你媽啊紳士！”紅髮的瘦黑男子似乎對於周天明那副無所謂的態度十分的惱火，他將手中的菸頭猛地擲向周天明，周天明不急不忙的側過身，避了開去，他微微踏前一步，繞過自發胖子，佇立在紅髮男子的面前，饒有興趣的凝視着他，“吸菸…有害健康哦。”
他的身形極快，幾乎是在眨眼間來到紅髮男子的面前。他伸出一隻手，搭在對方的肩膀，手上微微用力，紅髮男子頓時覺得自己的肩骨仿若要被捏碎了一般，“怎麼樣？現在我與這兩位美麗的女士要離開這兒，你們…該不會有什麼意見吧？”
“你真他媽囂張！”紫發胖子猛地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一把黑晃晃的手槍，他舉着手槍，槍口正對着周天明的腦袋，“不怕死的，把剛纔的話再說一遍！”
ωωω ▪тt kān ▪C〇
“公然在大街上持槍，誰給你們這樣的權利？”凱瑟琳看起來着實是有些憤怒了，她一雙清澈的眼眸凝視着紫發胖子，“你們也太無法無天了！”
“我們就是無法無天！”紫發胖子獰笑一聲，“現在這個城市還有什麼法律嗎？得了吧！誰都知道，警察都被那個叫做妮娜.凱爾的女人嚇得傻了！”
“你們！…”凱瑟琳的俏臉上閃過一絲怒氣，她想說些什麼來回擊對方，但是對方說的是事實，現在這座城市，已經完全一片混亂。在這裡談法律，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怎麼樣？有膽的，你把剛纔的話再說一遍？”
“算了，天明。”凱莉向前走了一步，搖頭說道：“跟他們鬧什麼呢？我們走便是了。”
“小妞，你走得掉嗎？”紫發胖子惡狠狠地瞪了眼凱莉，“這個小雜種可以走。不過，你們兩個，可是不能走的。我和我哥們兒正悶得無聊，不如，你們倆替我們解解悶？”
凱莉蹙起眉頭，她偏過頭去，不去理會這個紫發胖子。
“喂！小妞兒，問你話呢！”紫發胖子猛地上前，捏着凱莉潔白的下巴，將她的頭轉向自己，“說話啊！說你想陪我們倆好好玩一玩兒。”
“你們倆…”一直沉默不語的周天明忽而緩緩開口，他淡藍色的眼瞳中忽而閃過一絲詭異的血色，“你們倆，還真是胡攪蠻纏啊…”
他話音剛落，一直搭在紅髮男子左肩的手猛地一用力，紅髮男子痛的驚呼出聲來。
“你！…”
紫發胖子剛將槍口對向周天明，還沒扣動扳機的一剎那，周天明瞬間一拳打出，正中紫發胖子的面門。
紫發胖子哼都沒哼一聲，便跌倒在地面，瞬間失去了意識。
以他的力量，一拳要打死一個普通人，是很輕鬆的一件事情。而況他現在下手也不分什麼輕重，所以這個胖子究竟是死了沒有，也不得而知。
周天明回過身，看向捂着自己肩膀，蹲在地上的紅髮男子，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將他的身子高高提起，“說說看，你要選擇個怎麼樣的死法？”
紅髮男子身體顫抖，眼瞳中滿是驚懼之色。他已經害怕的沒有辦法說話了。眼前這個男子，給他一種難以言喻的威懾力，就好像耗子看見貓時會不自禁的想要逃跑那樣的威懾力。
“不如，我扭斷你的脖子吧？”周天明略帶戲謔的說道：“那樣你會死的痛快些。痛苦也只一下。”
“天明，住手！”凱莉走上前，抓住周天明的臂膀，“放了他吧！”
“你幹嘛在乎這種人？”周天明偏過頭，淡藍色的眼瞳中滿是戲謔之色，“這樣的人，死的越多越好，不是嗎？”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凱莉深吸口氣，她恍若發覺，眼前的周天明，似乎又讓自己有些不認識。
“我知道啊。”周天明說，“讓這樣的人活着，只會給更多的人帶來痛苦。不如，就當我幫那些無辜的人一把？”
周天明說着，抓着紅髮男子衣領的右手猛地扼住他的咽喉，紅髮男子立時感到難以呼吸。
“周先生，還請住手。”凱瑟琳終是緩緩開口，“這樣的人，固然令人可恨，可是如果你殺了他們，你豈不就是與他們是同一種人了嗎？”
“可不能這麼說，我這是在爲民除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