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周天明坐上神秘的,陰暗的偷渡貨輪離開金陵市後,金陵市中着實被掀起了一場不小的風暴。噢,當然,這股風暴自然不是因爲周天明這樣的無名小卒離開而引起的。
這場風暴的來源,追根溯源,還是從周天明的哥哥,在一次綁架案殘忍的殺害了十二名特警與一名年輕的女高中生開始的。而後的兩天內,又是一起爆炸案發生在朝陽區的住宅區,一幢二層的小洋樓突然爆炸,那小洋樓也即是周天明的家,至少是曾經的家。在這次爆炸案中,有約莫五十人喪生。
警方目前就這前後相距時間並不長的三起爆炸案展開了緊張且嚴密的調查。但調查的結果,卻是一無所獲。
那個綁架案的神秘綁匪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在數十名警察面前消失,而後在全城警察都在通緝他的情況下,他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朝陽區的那幢小洋樓裡,再次製造了一場爆炸,並且造成五十人的傷亡。這樣的報告,顯然是不能令金陵市的人民滿意的。
市民給政府壓力,政府給警察局壓力,警察局給重案組壓力。現在,這層層堆疊的壓力仿若都集中在了一個人的身上。也就是金陵市警廳重案組組長,陳邵華的身上。
凌晨三點,金陵市警局總部,重案組組長的辦公室內,陳邵華已經連續工作了十六個小時。他因爲過度熬夜而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電腦屏幕,他右手託着腮,左手有些煩悶的抓着自己雜亂如草的頭髮,緊緊皺起的眉頭仿若凝固了一般貼在他的臉上。
他正在觀看的是一卷錄像帶,是那黑衣人綁架周天明帶着他走出齊玥家所在的小區的錄像帶。小區的攝像頭正好將他的身影照射了下來。這可說是陳邵華目前掌握的少有的珍惜資料。畢竟,他們對這個穿着黑色大風衣,用風帽遮住臉龐的神秘綁匪根本是一無所知。
陳邵華反覆觀看這卷錄像帶,黑衣人的神情他固然是看不見的。但他的目光是凝視在周天明的身上,他仔細觀察周天明的脣形,似乎以此推斷出他們究竟在說什麼。
他反覆的快進,快退,這樣枯燥無味的動作不知持續了多久。當時針指在三點半的時候,辦公室的門被人輕輕敲了一下。
“請進。”陳邵華目不轉睛的盯着電腦屏幕說道。
辦公室的門被緩緩推開,走進來的是一個身穿便衣的中年男子。男子的個子不高,相貌也很普通。他手上端着一杯冒着熱氣的咖啡,走到陳邵華身邊,將裝着咖啡的水杯放到他的辦公桌上,“休息一會兒吧。”
“李叔。”陳邵華看了眼中年男子,有些驚訝的說道:“你怎麼還沒回去?”
叫李叔的中年男子笑了起來,“頭兒都沒下班,我們這些跟班的哪裡敢擅自下班?除非是不想幹了。”
陳邵華略帶歉意的說道:“抱歉,不過,李叔你年紀上來了,犯不着像我一樣…畢竟我還年輕嘛。”
“我再老,一天沒退休,一天就還是這重案組的人。”李叔搖了搖頭,他拍了拍陳邵華的肩膀,“外面的弟兄們都陪着你加班呢。誰都希望儘早將這案子完結了,將那個GOU娘養的緝拿歸案。”
陳邵華沉默了一下,他將可以旋轉的座椅往後推了推,說道:“李叔,你來看。”他讓出一點兒位置,好讓李叔可以看清自己手指
的電腦屏幕,“你看,這是綁匪當時帶着人質去往墓地陵園的錄像。他們似乎在交談什麼,但我的脣語學得並不好,無法判斷出他們在究竟說什麼。”
李叔仔細凝視着那錄像帶,幾經快進與快退後,大約沉默了有十五分鐘的樣子,方纔用有些艱難的語氣一字一頓的說道:
“擔心你食言而肥。”
“我只是不喜歡私人恩怨撇及到他人。”
“所以,你至少該告訴我你把她藏到哪裡了,她是不是也被你的什麼同伴在臉上劃了一刀。”
“那麼漂亮的女孩子,你卻毀了人家的容貌,這無論是誰,都會很在意的吧?”
“我們看不到黑衣人的臉龐,否則我可以知道那個黑衣人說了些什麼。”
他將周天明曾經與黑衣人所說的話複述了出來,而後有些不確定的說道:“因爲語速太快,其中內容或許有偏差,但大體不會錯。可惜,我們看不到黑衣人的臉龐,否則我可以知道那個黑衣人說了些什麼。”
“等等…”陳邵華之前一直認真聽着李叔通過觀察周天明的脣語來複述他當時的話,此刻他忽而像觸電般的從座椅上站了起來,“李叔,你剛纔說什麼?”
“我說我們看不到黑衣人的臉龐,否則我可以知道那個黑衣人說了些什麼。”李叔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不不不不!”陳邵華有些焦急的說,“你之前那一句,之前那一句!”
“之前那一句?”
“是他,他最後說的那句!”陳邵華指着在電腦屏幕上的周天明,顯得有些語無倫次。
“那是…”李叔鼠標單擊了下慢退鍵,仔細觀察周天明的脣形後,說道:“‘你真是瞭解你的弟弟’。他說的是這一句。”李叔看了眼陳邵華,“有什麼問題嗎?”
“你真是瞭解你弟弟…你真是瞭解你弟弟…”陳邵華仿若誦唸某種咒語一樣重複着這句話,“誰的弟弟?誰瞭解誰的弟弟?”他自言自語着,在辦公室內來回的踱着步。李叔一語不發,在旁靜靜的等候着,他知道,陳邵華一定是抓住了某種極爲關鍵的東西,只是他一時還沒理清自己的思路罷了。
“是了!”忽而的,陳邵華一拳重重的擊在辦公桌上,使得放在桌上的杯中咖啡濺灑了出來,但他毫不在乎,他仿若發現了世界第十九大奇蹟那般,興奮幾乎要跳起來,他直視着電腦屏幕,眼中閃爍出莫名的興奮光芒,“他是他的弟弟!”
“誰?”李叔仍然沒有反應過來,但不久,他旋即恍然,“你是說…這兩人,是兄弟關係?”
“完全可以肯定!”陳邵華激動的身體都有些顫抖,“之前你將周天明的話複述出來,還記得吧?你複述的‘我只是不喜歡私人恩怨撇及到他人。’這句,就是這句,證明他們倆之前早就認識!”
李叔點了點頭,“說的不錯。”
“而他最後又說‘你可真是瞭解你的弟弟。’,顯然那是在說‘你可真瞭解我。’,儘管並沒有直接的證據,但如果我推斷的沒錯,他們倆,應該是兄弟關係。”
“可如果真是這樣,又會出現一個問題。”李叔皺着眉頭,他端起放在辦公桌上原本給陳邵華準備的咖啡,喝了一口,說道:“既然是兄弟。爲何哥哥要挾持弟弟
?”
“私人恩怨!私人恩怨!”陳邵華反覆說着這四個字,他重重的拍了拍辦公桌,說道:“他們倆之前應該有過什麼嫌隙!使得兄弟反目!必然是這樣!”
“可如果如此,哥哥報復與綁架的對象都應該是弟弟纔對。爲何會牽扯進另外兩個人質?”
陳邵華沉默了一下,這一點兒他也想不通。他搖了搖頭,“這個暫且不管。僅僅從他之後製造的第三起爆炸案,也就是炸掉周天明的家來看,他最終想要對付的,還是周天明。”
“已經可以確定這三起爆炸案是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
“這是毫無疑問的!”陳邵華斬釘截鐵的說道:“爆破組分析現場所用的炸彈的材料來看,是出於同一種材料。況且,三起爆炸案的時間這麼接近,我可不信有什麼巧合能讓這三起爆炸案的時間前後這麼接近。”
“但是疑團還是有很多…”陳邵華皺着眉頭,他重新坐在軟皮座椅上,微微旋轉了一下座椅,說道:“既然這個綁匪是周天明的哥哥,而且他想要對付的是周天明…那麼,爲何他還另外綁了兩個人?是爲了要挾周天明嗎?要挾他做什麼?他如果想殺死周天明,大可以在周天明隻身去找他的時候下手,爲什麼那個時候沒有下手?他又爲什麼帶着周天明去那什麼墓地陵園?這不是給了周天明逃生的機會?”
“還有,最後一起爆炸案。在周天明的家裡發現了五十具屍體,但其中沒有一具是他的。如果歹徒安裝炸彈是爲了對付他,那麼顯然他沒有被炸死。可他究竟去了哪裡?那屋子裡又怎麼會集中了五十人?總不會真的是在開什麼派對吧?”李叔啜了口咖啡,咂了咂嘴,“這案子可真是疑點重重。”
“但我們只要其中的關鍵所在,一切的疑點都可以迎刃而解。我們只要,找到這件案子最關鍵的人。”
“那個黑衣人?”
“不錯。”
“可我們根本沒有他的資料。指紋也好,腳印也好,都無從收集的到。要找他這麼一個人,簡直大海撈針。”
“不需要那些。”陳邵華說,“記得嗎?他是周天明的哥哥!我們只要去查一下,周天明在這個城市中有哪些親戚,例如有什麼表格,堂哥或者什麼的,就能輕易地將搜查範圍縮小。”
“不錯!”李叔眼前一亮,“我這就去辦!”
“記得,不要放過任何有關他的資料!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過去的一切!哪怕是他上一個的女朋友也不要放過!掘地三尺,我也一定要將他的那個哥哥給挖出來!”
李叔出了辦公室後,陳邵華靠在軟皮座椅上,緩緩閉上眼睛,讓過於疲勞的眼睛得到短暫的休息後,他就決定重新投入工作中去。
這突如其來的發現無疑令他的大腦皮層處於極度興奮的狀態。他隱隱感到自己抓住了所有事情的最關鍵的一條線,尋着這條線,定然可以將那個隱藏在暗處的兇手拉出來。
之前那種仿若在無邊的黑暗中摸索的感覺一消失,他煩悶的心情也頓時變得澄淨了起來。就在他靜靜休息的時候,衣服口袋裡的手機傳來熟悉的悅耳的鈴聲,陳邵華看了眼來電顯示,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接了這通電話,“喂,爸。”他儘量用聽起來平靜的語氣開口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