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但是在我們找到四起兇案的兇手的時候,他已經被確認爲死於一場火災中了…”
“這就是關鍵所在。”S咬着拇指的牙齒似乎稍微加大了力度,“那四起兇案的兇手,簡稱爲A好了,而A的同夥,也就是發現他被警察盯上的人,就稱爲B。”S停頓了一下,說道:“B發現A露出了什麼馬腳,被警察盯上了。出於自保或者是滅口,他殺了A,而方便自己繼續藏身於暗處。而之後的綁架案與爆炸案,我們也可以認爲就是這個B的所作所爲。就是你們一直在通緝的黑衣人。”
S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一些,“這個黑衣人,他的目的是什麼呢?他做這麼多看起來毫無意義的事情,綁架、爆炸…這些東西的背後,隱藏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呢?如果不弄清楚這一點兒,我們就好像永遠在與他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一樣,我們這隻貓,是被遮上眼睛與堵住鼻子的貓。而他這隻老鼠,是一隻狡猾的,極爲機警的老鼠。我們抓到他的概率,幾乎爲零。”
“他會不會真的如我們所推測,只是純粹一個反社HUI分子?”
“如果是那樣,在警察做出對於他的通緝後,他不應該是銷聲匿跡,而是變本加厲纔對。但是他沒有,不是嗎?”S說,“這是一個很有頭腦,並且有計劃的犯罪分子。要捉住他或許確實要花很多的心思與氣力,我希望組裡的每一位都有足夠的準備。”
“從我們做這一行的第一天開始就有這樣的準備了。”
“很好。因爲,我一定會親手抓住這個人的。我們最後,一定會是勝利的那一方。”
“這麼有自信?”
S的臉上漾起一絲極其好看的微笑,“因爲正義必勝。”
“那個新上任的重案組組長要與你見面?做什麼呢?”唐蕊挽着陳邵華的手臂,走在金陵市中東區最繁華的商業街上,有些好奇的問了陳邵華一句。
道路兩側的名牌商店鱗次櫛比,商店中玲琅滿目的衣服、首飾透過商店精緻的玻璃窗在陽光的映照下發出亮閃閃的光芒。
“不知道。說是要了解一些關於我之前着手的那些案子的細節。”陳邵華淡淡的應了一句。他上身穿着款式別緻的黑色長袖襯衫,袖口敞開,袖子挽到手肘附近。下身穿一條淡色修身牛仔褲,正配他既高且瘦的身形。
他的頭髮打理的一絲不亂,甚至可以說是井井有條。高挺的鼻樑襯着略微有些深陷的眼窩,那雙一向透着敏銳與睿智的眼瞳此刻好像是被什麼東西掩飾卻了它應有的光彩一樣,只是有些無神的並且茫然的注視着人潮流動的前方,“我已經把有關案子的一切情報都記錄下來了,但是他對於我寫的那些,似乎還有些不滿意。”
“不滿意?”唐蕊不悅的嘟起了小嘴,“不滿意他自己去查啊。他知道你爲了那案子花了多少心思?這都是什麼人啊。”
“算了。”陳邵華輕輕地搖了搖頭,“見面談一談也好,至少可以知道這個新派來的人,究竟有沒有真本事。”
“如果只是過來糊弄人的呢?”
“那倒是不至於。”陳邵華說,“之前發生的案子在金陵市或者說在各個地區都造成了惡劣的影響。現在人心惶惶,並且長久的沒有破案已經讓人們對於政府的能力產生了質疑。尤其是新聞媒體方面,質疑聲越來越大,政府迫切需要一個人來破獲此案並且將兇手繩之以法來堵住各新聞媒體的嘴,以此才能挽回自己的顏面。”陳邵華停頓了一下,說道:“如果這樣想的話,政府應該不會派個無能之輩過來纔是。”
“是不是無能,待會兒你見了就知道了吧?”唐蕊說,“總之,如果他不如你想象中那麼有能力的話,那麼你又是孤軍奮戰了。”
“哪裡是孤軍奮戰。”陳邵華英俊的臉龐漾起一絲溫和的微笑,“我不是一直有你在支持我麼?”
唐蕊輕輕地嘆了口氣,“我也只能在這兒說些安慰你的空話。實際上也幫不上你什麼忙…”
“這就夠了。”陳邵華在街角旁的一家咖啡店前停下腳步,側過身子,用一種憐愛的目光凝視着唐蕊精巧的臉龐,“只要有你在我背後支持我,無論我是不是重案組的組長,或者說無論我還是不是警察,我都覺得足夠了。因爲我知道,你相信我一定會將那個兇手抓住的。同時,我也知道,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信任的。”
唐蕊俏臉一紅,微微低下頭去,顯然她對陳邵華突然而來的深情款款有些不適應。
“你,就與他在這兒見面?”唐蕊稍稍擡起眼簾,打量着陳邵華,“兩點半?現在幾點了?”
“剛好兩點二十五。”陳邵華晃了晃自己右手手腕上的‘百達翡麗’的Ref.5235RegulatorAnnularCalendar手錶,說道:“我們還算是準時的。”
唐蕊猶豫了一下,而後踮起腳尖,在他的嘴脣上輕輕地吻了一下,“那…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點兒。”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唐蕊好笑似的看了他一眼,“不用每次都說這麼一句話。”
“是是,我的蕊蕊長大了,到了該是談婚論嫁的年齡了!”
“什麼談婚論嫁…”唐蕊微微搖了搖頭,“我真的先走了,我與齊玥約好了兩點四十
五在新城電影院見面,我要是遲到了,她又得在我耳旁抱怨好長一段時間了。”
“去看電影?”
“嗯,是啊。如果我遲到了,她估計會抱怨一整場電影的時間。這麼着,我們倆的電影票就等於白買了。”
陳邵華失笑搖頭,“快走吧。從這兒走過去還要一段時間呢!”
“那…你這兒結束後打電話給我?”
“嗯。”
唐蕊走後,陳邵華進了咖啡店,立刻有服務員迎了上來。陳邵華在服務員的帶領下尋到一個內裡的靠窗位置,點了一杯美國經典咖啡,而後坐在軟軟的沙發上,靜靜的等候着那個素未謀面的神秘的信任重案組組長。
對方來的要比他想象的要遲的多。時針指到三點的時候,對方仍然沒有出現。陳邵華有些百無聊賴的用咖啡匙攪拌着杯中喝的還剩一半的咖啡,他的目光凝注在玻璃窗外,凝注在街邊走過的每一個行人。雖然是毫無目的性的凝注,但是他的目光顯得既不迷惘也不彷徨。相反,反而是從那漆黑的眼瞳中流出一絲睿智的神采來。
他正在腦海中將這些日子自己所經手的案子的有關細節全部過了一遍。每一個細節,從最先發現有四名女性被殘忍的撕裂喉嚨開始…而後在V-CLUB酒吧的后街發現周天明與方倩遭遇神秘男子的襲擊。在懷疑那個男子是嫌煩的幾天後,那名男子被發現死在一間已經燒得什麼都沒有的屋子裡。
而後就是齊玥與方倩突然遭遇綁架。周天明報案,自己在認爲已經完全控制住局勢的情況下在城市郊外的墓地上率領警員們圍住了綁匪。但是接下來的兩個人質所在的地點同時發生了惡性爆炸,並且綁匪也在大庭廣衆之下消失不見…
再往下,周天明在醫院不知通過什麼方式避過了護士與自己的人的看守,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在自己家前與唐蕊有過一番對話,唐蕊走了沒過一個小時,周天明的家裡又發生了一起爆炸…死了五十個人,周天明本人不知所蹤…
陳邵華緊緊閉上眼睛,將這些事情在腦海中反反覆覆的過了幾遍。繁複的過程中他似乎覺得自己遺漏了什麼關鍵的東西,什麼極爲關鍵的東西。但是他就是怎麼也想不起來。
這樣又過去了三十分鐘,就在陳邵華認爲那個神秘的重案組組長已經不可能出現的時候,咖啡店的轉門處走進了一個人。
確切的說,是走來了一個少年。
一個穿着白色長袖t恤與淡藍色牛仔褲,有着嚴重黑眼圈的少年。少年弓着背,雙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中,拖着穿着淺灰色板鞋的雙腳懶散的向咖啡店內裡走來。
他那雙漆黑的無精打采的眼瞳幾乎在進入咖啡店的第一時間便凝視在了陳邵華所在的方向。
儘管陳邵華所選的爲之比較靠裡,不太容易讓人發現,但是少年還是第一時間發現了他。
“陳先生,你好,我是今天與你約好見面的人,你可以叫我S。”S徑直走到陳邵華對面的沙發上,弓着腰站在陳邵華面前,以一種近乎淡漠的目光凝視着陳邵華錯愕的臉龐。
“你就是新上任的重案組組長?”陳邵華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但是他還是極其有禮貌的站起身,伸出一隻手來,說道:“我就是陳邵華,你好。”
S象徵性的伸出一隻手,與陳邵華簡單地握過手後,依舊保持着古怪的弓着腰的站姿,凝視着陳邵華。
“請坐。”陳邵華對S微微一笑,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S轉過身,雙腳先後踏上軟軟的沙發坐墊,蹲下身子,雙手搭在膝蓋上,微微伸了伸手,用低迷無力的聲音叫道:“服務生!”
立時有一名男服務生走了過來,“先生,需要些什麼?”儘管看見這個充滿頹廢氣息的少年極爲不禮貌的蹲在沙發上,服務生也沒有露出什麼不滿的情緒來,而是對S露出一個招牌性的微笑。
“一杯摩卡咖啡。多奶多糖。嗯…要兌三分之二的牛奶與六塊方糖,謝謝。”
服務生用筆在紙上記下他的要求後,微微一笑,“好的,請稍等。”
服務生轉身離開之後,陳邵華以一種古怪的目光打量着這個叫S的少年,這個少年對於來說簡直就像是在新世界裡見到的新物種一樣新奇。
首先是他的裝扮。雖然不能說是多麼的邋遢,但是也太過隨性與單調了些。以陳邵華的認知,一般類似於他這個年紀的孩子,多半都是喜歡將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女孩子追求美男孩子追求酷。如果誰在他這個年紀穿着這麼單調的白色T恤與看起來毫無特點的淡藍色牛仔褲,再配上那雙看起來廉價的不能再廉價的板鞋,恐怕會引來同齡人的一陣鬨笑。
而他的黑眼圈也簡直太嚴重了些。簡直就像有人用黑色的碳水墨筆在他的眼眶下方特意勾勒出來一般。
而更爲令他的好奇無疑是這個少年的坐姿。與其說是坐姿,不若說是蹲姿。他‘坐’下來的方式,與陳邵華見到的任何一個人都不同。因爲他根本不是坐,而是以一種將身子儘量縮在一起的方式蹲着。
同時,沒有人在介紹自己的時候會說‘你可以叫我S’這樣的話,告訴別人自己的姓名,是最起碼的禮貌與尊重,但是顯然看起來這個少年並不懂這個。
還
有他喝咖啡的要求。沒有人喝咖啡的時候會要加上三分之二的鮮奶與六塊方糖。這與其說是在喝咖啡,倒不如說是在喝甜牛奶更爲恰當。而且是很甜很甜的牛奶。
但是這些都不是令陳邵華最爲好奇的。他最爲好奇的是,政府所爲的派下來的十分有能力的人,這個接替自己位置的人,竟然只是個十七歲的少年…十七歲,那個時候,他還在完成高中的學業…
“雖然像是在找藉口,但是還是要說。我因爲翻看資料的時候太過入神,所以忽略了時間。遲到這麼久,真是不好意思。”S蹲在沙發上,下巴頂着自己搭在雙膝上的手背,說道:“你所提供的有關這些案子的資料我全部看了一遍,嗯,其中的一些記載對於我瞭解此案還是有些用處的。不過,有些具體的細節還是想要當面詢問你一下,所以才特意將你約出來,希望你能理解。”
“客氣了。”陳邵華笑着說道:“如果有什麼能幫得上你的話,我絕對義不容辭。”
S微微點了點頭。說是在點頭,其實不過是用脖子以一種隨性的方式上下活動頭部罷了。
“有個小小的要求。”S倒是沒有急着談論案情,而是漫不經心的說道:“能不能麻煩你把手機關機?”
陳邵華疑惑的看了眼S,並沒有拒絕也沒有接受S的請求。
“我只是不喜歡我在說話的時候半途被不知名的因素打斷。這點兒希望你能理解。”
“當然。”陳邵華掏出手機,按下了關機鍵。
“另外。”S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仰起頭,凝望着圖案玲瓏的天花板,說道:“這次我們的談話希望陳先生本着絕對保密的原則,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哪怕是你最信任最親近的人。”
“雖然已經排除罪犯是陳先生周圍的人的可能性,但是爲了保險起見,還是小心一點兒爲好。這一點兒,也希望你能理解。”
“你這是什麼意思?”陳邵華微微皺起眉頭,“你是在懷疑我身邊的人與那些案子有所牽連?”
“不能說是懷疑,只是普通的推理而已。”S似乎完全沒有發現陳邵華的不滿,緩緩地說道:“想想看嘛,兇殺案也好,綁架案也罷,還是後來的爆炸案,牽連其中的,都是陳先生,不,或者說是陳先生的女朋友,唐蕊小姐周圍的人。”
“已經死去的方倩,僥倖逃過一劫的齊玥,這些都是陳先生的女朋友,唐蕊小姐的好朋友吧?”
“這又說明什麼?”陳邵華有些不滿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說道:“如你所說,他們都是這些案子中的受害者而已。”
S點了點頭,“雖然是受害者,但是作爲受害者來說,有些太奇怪了。”
“你到底什麼意思?”陳邵華有些坐不住了,他不能忍受這個少年在這兒信口開河,尤其是牽涉到唐蕊與她朋友的事情。
S沉默半晌,似乎在腦海中整理着自己的思緒。這期間,陳邵華一直在等着,他在等着,看看這個少年究竟要說些什麼。
“舉個簡單地例子吧。”S緩緩地開口,“九月十八號,四名女性被殺害的第五天,陳先生與你的警員在V-CLUB酒吧的后街中追蹤到了這件兇殺案的有關嫌疑人。如果我的情報沒有出錯的話,當你們趕到酒吧后街的時候,嫌犯正挾持了方倩小姐與周天明先生,對吧?”
“是這樣的。”
“而後在優先保護人質的前提下,你們讓嫌犯逃走了。”
“如果你是在責備我與我的警員們辦事不利的話…”
“並沒有那樣的意思。”S搖了搖頭,“只是陳先生不覺得奇怪嗎?”
什麼?”
“接下來的作爲人質的口供。”S說,“已故的方倩小姐甚至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被嫌犯挾持的。而周天明先生說是恰巧在酒吧尋樂的時候偶爾碰上方倩,所以捲入其中。”S停頓了一下,濃黑的黑眼圈點綴的眼瞳以一種莫名的意味凝視着陳邵華,“這樣的供詞,恐怕很難有說服力吧?”
“首先作爲方倩小姐,作爲此事的最直接受害人。她竟然完全不記得自己是與嫌煩相識以及究竟在酒吧后街發生了什麼都忘記的一乾二淨。這可不能簡單地解釋爲由於受到過度的驚嚇所以導致短暫的失憶。”S說,“再換過來說。即便是周先生在酒吧偶爾認識了方倩,又是怎麼在後街與那兇手發生了衝突的呢?那四名死在後街的小混混,又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說兇手最開始的目標是方倩的話,方倩爲什麼沒有絲毫的自我保護意識?竟然是與兇手在酒吧中熱吻?是兇手用什麼東西威脅她嗎?還是別的什麼?她在此之前整整消失了一天,這一天的時間,她又碰上了什麼?”
陳邵華皺了皺眉頭,S提的這些問題他都想過。他甚至親自詢問過方倩,但是方倩根本什麼都不記得了。自己再怎麼誘導或者是直接詢問,都是一無所獲。
“再來說說我們的這位周天明先生好了。”S說到這兒的時候,服務生將端着的摩卡咖啡放在咖啡桌上,而後很是恭敬的退了下去。
S用右手的食指與中指提起咖啡匙,緩緩地攪拌杯中的咖啡。他並沒有急着往下說,無精打采的眼瞳微微望向窗外。
窗外,豔陽高照,行人匆匆忙忙的來來往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