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娜的嘴脣離開周天明的肩膀,她掙開周天明攬住自己的手臂,靠着冰冷的牆壁,坐在周天明的對面。兩人在黑暗中無言相視,漫長的沉默在悄悄地襲來,二十秒,三十秒,六十秒…在這期間,周天明與妮娜或許都在琢磨着各自的心思。
“感覺好點了?”還是周天明當先開口,他的目光有些偏移,在於妮娜左胸前的衣服因爲自己之前粗魯的舉動而有些破損,有白皙的什麼正在黑暗中散發出誘惑的光芒。
“好點了。我是說,好多了。”妮娜說,“至少,感覺自己不會死了。”
“前一刻你還在說你的生命走到了盡頭,你知道,就像一貫的苦情劇中演的那樣。”
“苦情劇?”
“就是女主角要死了,男主角悲痛欲絕那樣的。”
妮娜的臉上漾起一絲莫名微笑,“我也許算得上是女主角,但是你,頂多也只算是個男配角。”
“或許吧。”周天明微微聳肩,“但是至少現在你不會死了,而我們目前看起來也都算平安無事,不是嗎?所以說,有時候,取出子彈還是很有必要的,就好像只有將一些殘留的東西從腦海中剝離開來,才能更好地MOVEON,不是嗎?”
“殘留的東西?什麼樣的東西?”妮娜饒有興趣的看着周天明。
“回憶、對某人的依戀或者對某段往事的追憶、亦或者是…人性。”
“雖然無法確切的掌握你說的是什麼,但是,我現在能夠安然無恙,沒有死去的原因恐怕並不在於你用那種粗俗的方式替我取出了心臟處的子彈。”
“那是因爲什麼?總不會是迴光返照。”周天明看着她,“你看,你現在說話可比之前要中氣十足的多了。”
“一定要說什麼原因的話…”妮娜的目光別有深意的看向周天明被自己咬傷了的血跡斑駁的肩膀,沉吟一聲,緩緩地說道:“肩膀感覺怎麼樣?”
“還好,除了有些麻癢之外,並沒有特別的感覺。”
“一個吸血鬼,喝了另一個吸血鬼的血,會怎麼樣呢?”妮娜好像在自言自語,又好像在認真的詢問周天明。
“就會像我之前喝了你的血,不但全身的傷都癒合了,就連我長久沒有自行癒合的碎裂的脊柱也可以恢復那樣?”
“或許,要比這個效果來的更好。”妮娜說道:“雖然不確定,但是我現在能想到的,在我的心臟被紫外線子彈直接打中的情況下還活着的唯一原因,恐怕是因爲我就在剛纔,就在你活生生的從我心臟中取出子彈的一剎那,我難以忍受那種劇痛,進而本能的咬住你的肩膀,喝了你的血的緣故。”
“你是說,我的血液對於你來說有治療作用?”
“也許不單單是你,也許是我們這種擁有相同體質的人,彼此的血液可以治癒彼此。”
“即便是起死回生這樣的事情?”
“或許。”
“那麼看來,你這麼多年費了這麼多的精力去尋找,去製造同類,也不是完全毫無意義的一件事情了。”周天明的語氣中夾雜了一絲調侃與譏諷,“至少,你有可能爲自己製造一個龐大的藥庫,裝着起死回生藥的藥庫。”
“我需要同類,可不是因爲這個。而且這種事情,我也是今天才產生的猜測。究竟是不是這麼回事兒,你我都說不好。”
“那麼是什麼別的原因,讓你這樣渴求同類呢?”周天明凝視着妮娜的淡藍色雙瞳,用一種複雜的口吻說道:“你應該很清楚,類似於我們這樣的‘人’,是沒有什麼所謂的同類的。在人類的眼中,我們是怪物。而在現在,你我彼此的眼中,我們倆只是在某些方面因爲某些莫名的原因而有着少許共同點的生物罷了。這樣的認知,可談不上什麼同類。”
“是這樣嗎?”妮娜眯細眼睛,說道:“你語文恐怕學得不算太好吧?哈?所謂的同類,指的是同一種類。你覺得,類似於我們這樣的生物,難道不是同一種類的嗎?”
“事實上,我認爲,對於人這種,並且算上我們這種有意識體的生命來說,對於所謂的同類,恐怕還要加上一層含義。”
“什麼樣的含義?”
“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相互瞭解與共處的,在外貌特徵上有着相同點的不同個體稱之爲同類
。”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倆不存在所謂的互相瞭解,也不可能做到共處?”
周天明聳了聳肩,“也並不能完全那樣說。我是說,不單單是我們倆,包括那些人類,沒有誰能夠真正做到所謂的相互瞭解。人與人,本來就是永遠不可能做到真正理解的生物。然而,基於一定程度上的理解還是可以做到的。就像你不可能真正做到走遍世界每一個角落,但是你可以走遍世界大部分的地方那樣。”
“而在我看來,你需要的同類可不單單只是與你擁有同樣體質的生物。更在於是與你擁有同樣體質,且能夠按照你意願行事的生物。”周天明停頓了一下,說道:“妮娜小姐,你只是在尋找能夠聽命於你的新生吸血鬼罷了。就像獵人在尋找適合自己的獵犬那樣。”
“是嗎?這麼說,你現在是我的獵犬?”
“我?”周天明忽而微微一笑,“我可不是。我是說,即便你強迫我屏蔽了人性,也不可能指望我會聽命於你,完全按照你的意願行事。”
妮娜滿含深意的看了眼周天明,“恐怕你不能說的這麼斬釘截鐵。你看,開始你不肯吸食人血,但是在你屏蔽了人性之後,你完全樂在其中。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你費了這麼大的周折,就是爲了讓我吸食人血?”周天明淡淡的說道:“那麼你可是太貼心了。我是說,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吸食人血對我並沒有壞處,相反,只會有好處。”
“我只是要摧垮你的信念,你的良知罷了。”妮娜說,“當你殺了第一個人,將第一個人吸乾的時候,你內心中所一直堅持的底線也就崩潰了。你與我都很清楚地知道這點,就像一盤棋局,有些子落與不落是完全無關緊要的,但是有些子…一旦落下了,可就沒有回頭路了。”
“摧垮我的信念,摧垮我的良知…”周天明呢喃自語,“這些東西,總之可以統稱爲人性?”
“是那樣的,我是要泯滅你的人性,而所謂的屏蔽,不過是第一步罷了。”
“這樣的事情,對於你來說,又有什麼意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