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太醫院一衆人盡都被召進了王府,一撥又一波的人從二殿下的寢宮來來去去,盡都是一副愁眉緊鎖的模樣。
而此時的慕容琬正怔怔的坐在他牀前看着他越漸蒼白的容顏發呆,並不是她不想離開,而是蕭絕自昏迷後便牢牢的抓住了她的手,讓她根本掙脫不開。
太醫匆匆的來又匆匆的離去,周德豫一張老臉冷汗連連,整個王府的人都驚動了,因着這一場許是因爲她纔會發生的刺殺。
蕭絕的面色蒼白的如同一片紙,脣上血色盡失,就這麼了無生氣的躺在牀上。
慕容琬垂下眼瞼,就這麼默默的看着他,方纔周德豫的話又一次闖進腦海。
“慕容姑娘,王爺從來不曾爲一個女子傷到如今這地步,想來王爺是真的將你放在了心上。”
說完,周德豫便嘆着氣跟着太醫出去拿藥了,偌大的寢宮裡只剩下慕容琬一個人在這裡怔怔的守着他。
有些情緒就在這樣安靜的時刻不期然的浮上了心間,他爲什麼要替她擋刀呢?他完全沒有必要這樣做的!他完全可以不管她的!
慕容琬越想便越覺得心上煩亂,索性閉上了眼,太醫壓低了嗓音的聲音在外間響起,“幸好針上的毒沁的不深,不然殿下這條命可就救不回來了。”
“是啊,殿下在戰場上這麼多年,明殺暗殺都經歷過,沒有一次傷成這樣,如今……哎……”
又是一聲嘆息。
慕容琬睜開眼,怔怔的看着他被紗布纏住的左臂,隱隱還有血絲滲出,她的心突然有些慌了起來,不知爲何。
他的右手還抓着她,就這樣以一種怪異的姿勢昏睡着。
期間周德豫又進來看了一眼,什麼話都沒說,而她就這麼守在他身邊,直到天光微亮。
慕容琬睡的很淺,一晚上的夢裡全是刀光劍影,她似乎又聽到了刀劃破肌膚的呲響,還有讓人作嘔的血腥味,這讓她睡的極不安穩,連夢裡眉頭都是緊緊的皺着。
蕭絕醒來的時候只覺得雙手有些
麻,側首一看,身旁的女子眉頭緊皺着,他下意識的伸手撫上她的眉間,只是他還未來得及替她抹平那抹愁緒,她便顫着睫毛睜開了眼。
蕭絕一怔,連忙收回了手,卻因牽扯到左臂上的刀傷而輕輕的蹙了蹙眉。
慕容琬似是料不到他已經醒了,一絲尷尬自眉間閃過,但看到他痛的皺眉,還是踟躕着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大概蕭絕也是覺得尷尬的,輕咳一聲移開了目光,“一點小傷,不礙事!”
“可……”她下意識的就想說什麼,卻在看見他臉側一絲可疑的紅暈時不得已的閉上了嘴。
“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她說着便站起了身,不料被牀上的男子一把拉住。
蕭絕拽着她的手緊了緊,“你要去哪裡?又想趁着我不在去死麼?”
她一怔,隨即想起昨晚自己打算咬舌自盡的事,明明之前還恨這個人恨的要命,可因爲他替她擋了一劍受了傷,她這心就有些幾不可察的動搖了。
她此時心亂的不知如何是好,聽見他這樣問,沉吟了片刻後對上他越發沉寂的雙眼,“你拼了命的救我,我還不至於這麼浪費自己的生命。”
蕭絕一愣,卻還是不肯鬆手。
這樣的固執就像一個得不到糖的小孩,慕容琬怔了怔,對着他輕輕的笑了笑,“我不會死,只要你不讓我死,我就會好好的活下去。”
這一夜,她想了很多,唯一想通的是無論如何她都要好好的活下去,而唯一沒想通的便是這個男人,爲何要救她,他明明可以將她扔在一邊,這樣他也不至於受傷。
蕭絕看着她沉默,微微挑了眉,“你想問什麼?”
慕容琬藏在袖子裡的手輕輕的握了握,最後她還是鼓着勇氣輕聲問他,“爲什麼要救我?”
她能想到無數個他不救她的理由,卻想不到一個他會救她的理由。
兩個人之間難得有這樣平和的時候,可蕭絕卻覺得自己在這樣的時刻顯得過於被動了,而當他擡頭看着她有些難言的
側臉,那一絲怒氣就這麼不經意的竄上了心頭,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救她,那樣的行爲幾乎是下意識的。
可他救了她,併爲她受傷也是事實。
慕容琬還在等着他回答,平常冷然的眼裡隱隱夾着一絲不解,蕭絕有些氣悶,胸口一滯,脫口道:“你只能死在我手上,而不是別人!”
慕容琬只是怔了怔,雖然不能明白爲何心底會有一絲失落,可面上卻十分平和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她點了點頭,掩下了眉間的一絲疲憊,“你好好休息吧。”
蕭絕這下沒有再攔着她,所以她十分快速的便出了他的寢宮,真怕自己再待下去還會產生別的讓她奇怪的情緒,索性早點離開。
可看着她迫不及待幾乎是逃離般離去的背影,蕭絕眸中的神色又猛地黯了下來。
周德豫一整晚都守在門口,此時見慕容琬出來,急急道:“殿下醒了麼?”
她含糊的點點頭,不等周德豫再說什麼,便匆匆的回了自己的攏煙閣。
蕭絕半倚在牀頭,一雙眼如含着冰冷的刀鋒。
周德豫擦了擦額上滲出的冷汗,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彙報,“奴才沒有找到活口,也沒有在他們身上發現任何證明身份的蛛絲馬跡,只有一點可以確認,這些人確然是有備而來的。”
這話一說完,他自己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擡頭飛快的瞄了眼牀榻上休息的殿下,他又猛地收回目光,死死的垂下了頭。
沉默中帶着沉重的壓抑在周圍逐漸蔓延開,蕭絕目光冷冽的盯着這個自小便跟在他身邊的管家,譏誚出聲,“周德豫,你最近辦事越發的不利了。”
“是!奴才該死!”周德豫臉上一片羞愧,幾乎將頭埋在了胸前。
蕭絕卻不再看他,含着冰凌般尖銳的目光落在窗外蒼翠的槐樹上,半晌,才聽他沉聲道:“出去!”
外間日頭正好,有幾許陽光穿過樹葉星星點點的灑在地上,蕭絕收回目光,眸中忽明忽暗,似有幾許冷芒閃爍。
(本章完)